<p class="ql-block"> 想蘸墨写点什么,在构思中,一段抹不去的记忆,总在脑海中徘徊。回想当年,在那个激情似火的年代,我们的青春岁月在燃烧中绽放。“登高望远天地阔,纵横捭阖自从容,”那豪放不羁的气慨,睥睨天下的壮怀,激情汹涌,心潮澎湃。若在当时,无论是谁,即投身于此,感受那样的激情,那种高昂,顿会使人心悸如鼓,高兴,亢奋,令人感慨,激动如斯。因受其感染的不止是一代人那么简单,它有大的环境及气候,有环境滋生的土壤,有催人奋进的精神力量。</p><p class="ql-block"> 但在任何时候,任何年代,在宏伟状丽,气势如虹的背后,也有涓涓细流,质朴无华,有升斗小民,人间烟火,也有那个时代的市井气息。</p><p class="ql-block"> 城镇也好,乡村也罢,寻常百姓的生活,不过是三餐四季,柴米油盐酱醋茶。市井百态,洋洋大观,最凡抚人心的,还是人间烟火。市井小民的基本诉求,一饭一蔬,一箪一瓢,他们的纯朴,他们的善念,亦是人类社会贯轴舒卷的历史画轴。</p><p class="ql-block"> 时光飞逝,岁月更迭,即便是当年,就在眼前发生的,一宗宗既贴切而又熟悉的往事,那些鲜活的人,每每回想时,却有些迷离惝恍。若在含混浑沌下能撷取零星半点,遂心如愿的去做,弥补失去的记忆,也算忝列其中,幸甚至哉了。</p><p class="ql-block"> 亦然执笔,又几度放下,偎慵堕懒,困于闲散,欲束之高阁时,但心里确有些萌动与不甘</p><p class="ql-block"> 闲余下,我随手翻阅知青微信群中,所显示出的信息,曾获悉,某君故地重游,重回当年插队过的地方,遍访乡亲,寻访所要寻访的人,来来去去的,颇有收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回乡一旅,其过程,也有幸触发了我忆识中那面,使忆识活络起来。时光荏苒,岁月如歌,那流淌的时空,依稀可见的知青岁月,叹惋蹉跎下的大好年华。</p><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的那座老旧宅子,院落外那口幽静的池塘,还有寒耕暑耘的日子,其别样的情景,梦里依稀,曾几度徜徉,又几度萦回。当年的青春韶华,在记忆中的那方天地,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有多少个黎明黑夜,昼出夜伏的,在起早贪黑下忙碌地度过。青春的付出,看似平庸无奇,但刹那间所燃烧起的璀璨火花,也足以缅怀及告慰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青春。</p><p class="ql-block"> 知青情节,是一代知青人的心里执著,是潜移默化下的意识存在,没有可比拟,可替代的……当一缕缕思绪,细细碎碎的从脑海中飘落,往日的情景又如期而至。</p><p class="ql-block"> 那是文革时期,刚迈入七十年代,两报一刊元旦社论的发表,标题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一篇犀利的檄文,尽管豪情满怀,令人亢奋,但在那个年代,除感到血脉偾张外,也有迷顿与困惑的时候。在伟大的后面,赫然标题下,不知所终的会经历些什么。</p><p class="ql-block"> 至始至终,往日的那幕,像鬼魅似的老在脑海中盘桓出现。是当年铿锵的锣鼓声,一阵紧似一阵的催促,我懵怔地被人拉拽登上了那辆载人的卡车。始终铭记一九七零年,元月二十五日那天,元宵节刚过,一个春寒料峭,寒气袭人的早晨。灰蒙的天空下,正洒落着零星小雨,卡车驶过泥泞的路面,缓缓驶向了渡口。</p><p class="ql-block"> 如附骨之疽的疼痛,多年后,我仍记忆犹新的回忆道。属于湖南母亲河的湘江,浩浩荡荡奔流而下,绕过曲曲折折的险弯,几经流转,奔流到株洲港口,江水顿时平缓起来,河道渐渐的宽敞,江面开阔。位于湘江中下游城市株洲,客轮从港口起锚,溯流而上,几个小时航程,便停泊在三门镇船埠。</p><p class="ql-block"> 从埠头上岸,穿过小镇,一条蜿蜒的小道,正南北衔接三门古镇与附近的乡村。此去三十华里,途经两座茶亭,往前再走十余华里,就可抵达我下乡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那天我们从车上下来,乘坐客轮抵达小镇时已经很晚。夜色如墨,幽静的旷野,四周悄无声息,蜿蜒的小道,影影绰绰,朦胧的光线下,正透着好几道身影在匆匆地行走。那晚,冷冷的雨水在不停地扑打,刺骨的寒风像刀削般,从脸颊两边凌厉地划过。犹浓的寒意,因急于赶路,下船后仍粒米未进,便步履匆匆的走着,浑然不知风雨下的夜色,是如此的寒冷阴森</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踏上这条蜿蜒的小道,我机械地跟着,又冷又饿,拖着脚步疲惫地跟在后面,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被队长领到这座宅院,我才知道到这是终点。</p><p class="ql-block"> 过去的老屋,大多是承袭祖上遗留下的,府邸也好,民宅也罢,从南至北都大抵如此。这座呈U字型干打垒的老式宅子,两厢纵身很长,宅院三进三出,高大的门扉,窗棂,门槛四周是用整块麻石镶嵌,与南方其它的宅院相似,也是三级阶堤,由麻石铺垫成的踏步。整个宅子有大小正房、厅堂、厢房、偏屋、厨所,柴院、杂屋、数拾间。房屋的衔接而留下的敞亮处,有大小天井数口。</p><p class="ql-block"> 宅院虽大,却抗不过岁月的侵蚀,年复一年,风霜雨雪对墙体造成的破坏,甚至被剥蚀成斑驳状,有的地方还出现裂缝,主家只好用檩木撑着,从外观上来看,形影相吊的宅院,凸显残旧,不复当年的气派。</p><p class="ql-block"> 宅院住着八户人家,都是沾亲带故有着血缘关系的宗亲,全姓马,而马姓在当地算是大姓。我借住时的那位房东,是队上会计,别人都称呼他为马爷,大名马振华,从身段上来看,确是位魁梧挺拔,笔挺有型的中年人。“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其标准的军人身姿,如文人笔下所描述的那样,眉清目朗,气宇轩昂,充满着阳刚霸气,不管是什么样的穿着,从其风度和气质上来看,就知道他在当地是一言九鼎,有很重的话语权,是不可轻觑和淡看的本土人物。而立之年的他,所表现出的成熟与稳重,其谈吐与见识上都远超一般人,当然从我的年龄角度上去揣度,所得出的结论未免公允,但对我来说他是长者,是充斥睿智的长者足矣。 </p><p class="ql-block"> 随后的时间,在远离家乡,在我插队落户的地方,旖旎的自然风光,碧绿万顷,满目葱茏,从视觉上来说,这幅平整直铺,没有丝毫雕琢及粉饰的画面,是浓墨重彩下,一幅不可多得的山水国画。如南宋诗人徐玑在《新凉》诗中所描述的那样,“水满田畴稻叶齐,日光穿树晓烟低,黄莺也爱新凉好,飞过青山影里啼。“以及眼前所幻夺出的田园风光,青山墨黛,那许疑惑及惶遽不安的感觉,在现实下便很快的消失殆尽。紧接着夙兴夜寐,靡有朝矣的耕作方式,便接踵而至。</p><p class="ql-block"> 栉风沐雨,朝乾夕惕,这些被贤者奉为处世经典,贯穿下的理念,亦如道家倡行的,致虚极,守静笃,与抱朴守拙,行稳致远的思想都如出一辙。我想人生亦此,若抱朴守拙,一静尘心,不受纷扰,又何谓得失之说。 </p><p class="ql-block"> 在此期间,让我受教,深有感触的,应数房东本人。当时被队长领着,摸着黑进入的宅院,刚踏入,都还没落下所谓的客套,队长就奔着主题直接说开“他们是城里下来的知青,安置上就交给你马爷了,你家那间闲置的空房,先腾出来让他们暂住,生活上若有不便,或缺少什么需添置的,你是会计可以酌情处理。”说完便耐着性子,随意地寒暄了几句,聊了会,见天色已晚,就匆匆离去。懵头懵脑的我,还伫在旁怔怔地发呆,尴尬的有些进退失据。说是叶随风落秋已尽,花瓣随雨碾作尘,或是半阙离殇谁复唱,一丝惆怅泪难干……时境下能说些什么。 会计是聪明人,见我难堪的伫在那,忙过来招呼,端茶递水的很是热情。会计的老婆从厨房端来热腾腾的饭菜,一家子都围桌而坐,出门在外我还是第一次在如此场合下,与不熟悉的人在一起共餐,尴尬下难免不显局促,连身子骨都有些僵硬。</p><p class="ql-block"> 在餐桌上我尽量收敛,下箸时小心翼翼,轻轻的伸放,怕有太大的动静,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拘谨的让人难受。瞅着我这副窘相,会计不由得笑了,而笑的背后用意颇深“还没离开过家吧,独自在外,最初都不过如此。此地虽然陌生,但是你安家落户后需要长期面对,既来之则安之,要学会适应,该放开的必须放开,权当是家,即是家,就得落下身子过,时间还长,你会懂的。”他像长者很坦诚,在告诫时都包含着用心,每句话都使我受益匪浅,不得不承认其说辞很有针对性,也客观。 </p><p class="ql-block"> 随后的时间,因同在一个屋檐下,每日朝夕相见,又借居他家,没多久我俩便熟络起来,对他的过往也略知一二。虽然我不爱八卦,不爱打听别人的隐私,但凡知道的,都是在他极兴下,言不由衷说漏的,亦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 </p><p class="ql-block"> 那天风和日丽,正是农忙期间,太阳落山后,已劳累了一天的乡亲,收工后,一个个从田里上岸,急于回家。在泥泞的水田里,我正脚步踉跄地朝岸上走去,但见会计深一脚浅一脚的从另一丘田里赶来,他忙堵住我,声音很小,絮絮叨叨地说“散工后你就过来,我俩整几口老酒,再尝尝你嫂子的庖厨手艺。”听后,我稍微有些犯懵,不知何故,兴许是有事相请吧,但囊中羞涩的我,衣兜里早就是布黏着布,没一枚钢镚儿,是很干净的那种。若空手进门,涉及到人情世故方面,尤其是面子上的讲究,会使人难堪……我犹豫再三,在去或不去上,斟酌许久也没个回应。会计很精明,很快就捕捉到,他心里的那许不屑,不加掩饰地从眉宇间流露出来,并直言不讳的说“不就是吃餐饭,有那么讲究,主家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白蹭又如何,我都不说,你还顾忌这些……” </p><p class="ql-block"> 我只好腆着脸空手进去,厅堂里面很热闹,主家摆酒席请客, 但来往的客人不是很多,凑齐也就两桌,全是本队几个熟面孔。当然在受邀者当中,就属队长的声望最高,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还没人能与之匹敌。开席后,大家轮番敬酒,首轮当推会计,他是主家,也是众人中最耀眼的那位。敬酒辞令自然尽挑些恭维又乖巧讨喜的话来说,同时还注重言辞上的技巧,舔舐时既不显得夸张,又能曲辞谄媚,还能机变逢迎,非常圆滑。在公众场合,表面上的那些恭维之语,谁都爱听,过后,飘飘然然的很受用。</p><p class="ql-block"> 直到酒过三巡,反应迟钝的我才明白,今天是生日宴,是主家的生日,会计三十寿庆。他低调的摆了两桌。当然,说是寿宴未免夸张了些,不过是很平常的家常饭菜,但比平时多添加了几碗,那些不常见的菜品到很稀缺地摆上了,像鱼肉之类。 </p><p class="ql-block"> 推杯换盏,酒桌上很是热闹,难得一次饕餮大餐,许久没沾荤腥,几杯黄汤下肚,几筷子下来,便弄的他们满嘴油腻。鲜、滑、香、辣、爽、单就一个爽字,就意味着味蕾上有种说不出的享受。久违的肉香味道,浓浓的烟火气息,若神仙在旁定会羡慕,甚至妒忌,不禁喟叹:人生莫过于此,何必欲予欲求。 </p><p class="ql-block">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的客人正大块朵颐。那些满嘴是油,专挑好话说的乡邻,一个个端着酒盅,腆着脸的往跟前凑,酒入情肠时的那番话,没曾想却勾起主家的伤心事来,脸上的不安隐隐的显现。</p> <p class="ql-block"> 仍在吆五喝六,酒桌上乱糟糟的,趁着酒兴,只见一乡邻径直走到主家面前,脚步有些踉跄。他擎着酒盏和会计的盏子咣当地碰了一下,舌头有些打卷结巴地说道“我敬马爷,祝马爷…生日快乐,祝福马爷,馀生事事无心绪,直向清凉度岁年。这杯酒…我干了…马爷你随意…就抿一口,抿一口…”乡民搜肠刮肚,看似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其他人见状都跟风似的陆续过来,以敬酒为由不断地示好。 有的说“马爷正值盛年,龙精虎猛的,又才识过人,十里八乡谁不知马爷,就数你最有本事,最有能耐,哪像我们这些粗鄙之人。”更有的表面上露出谦恭的姿态,不娇不纵,规矩有度,从不有僭越之举令人戒备,实则暗藏心机,在窥伺时露头。这不就有人跳出挑着话题,居心叵测地说道“当初你从城里复退回来,不单是儿时发小,还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都被你的这番气度所惊住。也许是在外几年,见识多了,阅历也丰富,故气度不凡让人羡慕。没曾想,你回来后仅八年时间,我们衰惫的如此之快,手脚没那么利索,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不像马爷你,看不出有多大变化,还是显得那么年轻。还有大家都知道你能文能武,本事好,就凭机房这点蝇头小利,就好过我们许多,还有其它进项……”</p><p class="ql-block"> 队长微笑着,擎着酒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追捧的势头压了下去。“先祝马爷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同时借着主家的喜庆,凭借这盏酒,我也落下这张老脸来数落数落,你们眼红也好,嫉妒也罢,就凭你们这些人也配,只知其一,而不明究里的一帮蠢货,单凭喳喳不停,一番别有用心的捧杀,能起作用?马爷摆弄机械,那手出神入化的技巧本事,那维修活,你们行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做到出言有尺,做事有余,若眼红别人比你好,比你强,就要有那本事。但见他人好,却不知其背后另有辛酸事,还锱铢必较,掂记上稻谷加工米厂那点破事,可能吗?”此时,因趁兴多喝了几口酒的马爷,看似醺然欲醉,而头脑却保持了几分清醒,队长的怒斥,虽很快地镇住了这帮人的想法,但也刺激着他内心所压制着的隐忍与不安,一掬清泪从眼眶内溢出。</p><p class="ql-block"> 甜蜜的回忆很短暂,当年的情景,一幕幕的,从他迷离的眼神中,仿若又回到了迷失的过去……</p><p class="ql-block"> 那是十多年前的仲秋,很平常的周末,喧嚣下的莲城,在华灯初上,夜色降临后才渐渐地沉寂下来。昏黄的街灯下,那些朦胧的身影,一群衣着讲究的年轻人,正兴致勃勃的从灯旁走过。厂区的路段通往俱乐部舞厅并不长,一会的功夫就可到达。此时,舞厅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正鱼贯而入,身后更时不时抛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舞厅内旋转式的彩灯,在不停地摇头旋转,彩虹般的光影,五颜六色的灯带,那许迷幻式的光晕及糜靡的轻音乐,正亢奋似地弥散开。萨克斯演奏的悠扬旋律,小号吹出的魔音和重金属的敲打声,把跳跃与欢快的气氛迅速推升到高潮。</p><p class="ql-block"> 这是特殊的专场,军民联欢舞会,举办方借舞会噱头,由工会团委牵头,为适龄青年男女搭建鹊桥,提供社交平台。因是纺织行业,女工偏多,工厂敞开大门与多家企业挂勾,类似这样的舞会逢节假日周未都有。当时马爷二十出头,在当地消防部队任文职军官,军人的潜在气质,挺拔的身材,俊朗的外型,毫不逊于现在的那些明星范。那副带有很强的立体感,无论是五官或脸庞,看上去都是那么帅气逼人。在仪容仪表上,他中分的发型,搭上白色的衬衣及蓝色长裤,和脚上那双锃亮的皮鞋,而且他的举止棱锥脱俗,清澈的眼神,既深沉且又直接,他绅士似的彬彬有礼,其优雅的气息也在微微地张扬,几分出尘的样子,无疑是舞会上最惹眼的一位。</p><p class="ql-block"> 一阵旋风扬来,华尔兹舞步轻盈地飘逸,白天鹅似的翩翩起舞,不断地旋转飞扬。舞伴配合的很好,柔韧度极佳,高挑的身材,一对大长腿很是晃眼,盈盈一握的腰肢,像吸盘似的在紧紧地黏着,随着舞曲的节奏不断地律动,不停地旋转。他鼻尖上微微沁着汗珠,舞曲终止后,携舞伴又退回到原来的座位,其身后更是招惹到许多女性青睐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马爷就是通过厂家搭建的交友平台,在舞厅与她相识,然后再慢慢升温转换为恋人。“两情相悦一线牵,夜郁相思愁华年,”正如诗中所述,热恋中的男女,其情感上的依恋,均恨不得相融一起,寸步不离,双宿双栖。虽尚未达到如蒲松龄所言及的那样,“用我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但你侬我侬,卿卿我我,郎情妾意,倒也不差毫分。马爷并不脱俗,虽比不上情圣,在谈情说爱上,其情商也不会傻到痴呆的这步,对火候的掌控,他很有把握。</p><p class="ql-block"> 恋爱使两颗年轻的心靠的更近,更拢。接下来的爱情长跑,耗费的时间很长,看似有些心累,待到瓜熟蒂落采撷时,以往所有的付出及心累,都不过尔尔。他突兀觉得幸福倏然而至,怦然心动的感觉尤其强烈,美好的感受尽在不言中。</p><p class="ql-block"> 女方是纺织厂的职工,白皙的肌肤,高挑的身材,杨柳细腰,体态轻盈,身段凸凹有致,非常匀称,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兼之那双白花花的性感大长腿,若放在当下,不知要惊煞多少那些走T台的模特。试想,一个地道的城里姑娘,能看中马爷并一见钟情,除了俊朗,还有他的军人身份外,最凸显的是在气质上所散发出的那股独特魅力,像磁盘被牢牢地吸住。</p><p class="ql-block"> 姑娘长的白皙貌美,精致的脸庞上,一双生就的凤眼,其型睑裂细长,尾翼平滑略微上翘,并自然向外延伸,在柳叶弯眉的有效衬托,在气色神韵上,显得十分别致。配上她的小翘鼻,棱角分明的嘴唇,活脱脱的东方殊丽跃于眼前。</p><p class="ql-block"> 尔后,在城市任何一隅,公园,影院,或其地方。喧闹的市集,嘈杂的街落,或静穆的亭台轩榭,烟柳画桥,但逢节假日,都能看到这对伉俪身影。清风弄影,水韵荷香,在岸柳堤畔,阶堤绿丛下,马爷是那么信誓旦旦的承诺,“身身世世不负卿,恩恩爱爱,百年琴瑟,百年偕老,不求大富大贵,但愿生活稳稳当当,吃穿用度不愁,遂心如愿足矣!”双手合十,其虔诚夙愿,金口烁言的,当时,女方被感动的无以复加,她曾如此的期许,期许婚后生活平静美好,期望伉俪情深,白头偕老。</p><p class="ql-block"> 马爷的话正中女方下怀,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字斟句酌的研磨,嚼着话语中所蕴藏的涵义,体验做女人的幸福。她想兴许是前世续来的缘份,今生注定与他牵手,走进婚姻殿堂。</p><p class="ql-block"> 三千情丝为君挽,一厢情愿为伊留,心之所向,身之所往,终至所归。其热恋中的情侣,那痴情,那缱绻缠绵,那份相思,谁能说得清,谁又绕得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追寻,一曲一场叹,一生为一人,红尘情缘都不过于此,即新颖,又老套。</p><p class="ql-block"> 不久,随着双方的感情不断升温,热恋中的男女,情到深处时都很难自控,巫山云雨后,俩人终于全身心的融合到了一起,这场看好的婚恋,至始至终都以双方的期许,以圆满的结局收宫。一对新人的结合,很好的诠释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一段最美好的情感得到了升华。</p><p class="ql-block"> 婚后,平静的夫妻生活如静水微澜,虽没恋爱时那么浓烈,但丈夫对妻子的爱意及娇宠上从未减退过,仿若是瓷泥捏做的,捧在手上都怕摔坏的泥娃娃。除了上班,家务事从不让她沾边,像养在深闺,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足不踏四季尘,宛若富贵可期,一副天生的好命。因负担轻,俩人的收入,除了家庭日常开销外,还绕有节余。按照当时的物价指数及生活水平来看,俩人的收入,尤其是男方,一个尉级军官的薪酬,比在地方上工作的一般人,要高出不少,是用度不愁的那类。</p><p class="ql-block">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有时运势会在微末下瞬刻回落,即使精明,算无遗策,但也有偏失的时候。时隔不久,这对新婚夫妇在惶惶中遇上了三年自然灾害,当时国民经济在不断滑坡,经济形势不容乐观,因物质短缺,供需矛盾很大,导致通货膨胀居高不下,物价指数大幅度上扬。因连续几年遭受旱涝灾害,国家粮食整体欠收,老百姓不得不节衣缩食过日子。“大种大养,自给自足,”在此背景下,在规定的范围内,由国家倡导并采用该方式自救,以此度过荒年。</p><p class="ql-block"> 一场大的饥荒背后,许多省份出现大量饿死人的现象,特别是河南,四川两省,饿殍满地,哀鸿遍野,灾荒年岁逃荒的人更不计其数,其情景触目惊心。在城镇,因市场供给不足,物资匮乏,粮油极度短缺,普遍出现营养不良状况,致使不少人患上水肿病,并严重威胁到生命健康。</p><p class="ql-block"> 随着国家八字经济方针“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即缩短工业战线,调整农轻重比例关系,实行关、停、并、转、压缩基本建设投资,充实农业,加强城乡交流,加强工业对农业的支持,返还农民自留地,开放农村集市和农副产品的自由流通,减少城镇人口,精减职工。等举措落实,下滑的经济状况才逐步扭转。</p><p class="ql-block"> 农村解散公共食堂后,人民公社以队为基础,三级所有,生产队为基本核算单位,制止一平二调,生产队有权调配资源,有因地制宜种植及收益上的分配权,个人有自留地,可以开展家庭副业,放开集市,有自产自销的农副产品在集市上贸易,在国家的一系列惠农政策的贯彻落实,饥饿现象才有所减缓。</p><p class="ql-block"> 三年困难时期远没结束,新婚不久的马爷就接到部队转业通知。他本可转业去地方谋个好的工作,此时却像撞了煞似的,稀里糊涂下竟请求复员回去。上级要他考虑清楚再作抉择,他斟酌再三,患得患失地觉得在城里生活困难,因物资匮乏,市场供给不足,居民粮油保障都吃紧,物价又居高不下,一小碗清水炖萝卜都要五角钱,转业至地方按他目前级别,薪资不会很高,收入上会入不敷出,捉襟见肘。倘若复员回去,有一笔复员费,家里有房有地,不需要安置,种田人粮食分配够吃,不愁温饱,农村有自留地,有家庭副业,可以饲养牲畜换钱,不说收入很多,但至少比城里不差,能自给自足,再不受饥荒影响,能平安度过灾年。</p><p class="ql-block"> 精于算计的他,被眼下的这场饥荒吓怕了,他忐忑不定的与妻子商量,妻子虽没多大主见,听从于他,但不愚钝,话语虽轻,份量很重,仿若在敲打,在警示,喻意哲理非常明确。女方说“得失与否,在尺度方寸上,全靠自已把握,利弊权衡方面要瞻前顾后,思之又思,慎之又慎,预则立,不预则废,考虑成熟后,再谋定而后动,一旦作出选择,就断了退路。”而马爷掂量再三,在取舍上似乎下了狠心,终究坚定了自已的想法,请求复员回乡,于是就出现携妻风风光光地回来这幕,一切都划上了休止符号,命运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p> <p class="ql-block"> 人生一辈子,兜兜转转实属不易,当年马爷从这里出来,十年光景好歹也混了个正连职,既光耀了门楣,又让人另眼相看,其身价大涨。看似一手好牌,到头来却被他打的稀烂,其结局是如此的难堪,在兜转中又回到初始,人生得又何叹,失又何怨,终究南柯一梦。</p><p class="ql-block">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马爷的算计产生很大的误差,因眼界上不够开阔,因受局限性掣肘,是来自意识中的那股源头,源自于千百年来,那亘古不变的小农意识。他误以为守着自已的一亩三分地,自给自足,不愁温饱,不会挨饿,平生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此。而三年困难时期,因灾荒年岁,又滋长了该意识存在,像押宝样,他选择复员而不是转业,前途命运全押在上面,但实质上却押错了,既错的离谱,又输的彻底,绝无翻盘的可能。</p><p class="ql-block"> 就在马爷荣归故里后不久,三年困难时期就逐渐收尾,国民经济基本好转,物价指数开始回落,物质供给也趋于正常。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切又显得生机盎然起来。固有的城乡差别,工农差别,剪刀差又进一步地扩大。</p><p class="ql-block"> 马爷的女人虽有浓厚的出嫁从夫,礼从夫君的旧式理念,但旷久下也难免不有所怨言。每每于此,马爷不禁长吁短叹,大有悔不当初,既毁了自已,又连累了妻小,那苦涩,那副额蹙心痛的样子,甚至我都觉得一个昂藏七尺的男人,却落的如此境地,那许莫名的伤感或惆怅,说不准会悲从心来,扼腕叹惜。更何况女的从小就出身在城里,从未接触过农活,如此磨砺,如此摔打,过度劳累势必会压垮她羸弱的身子,风里雨里,在泥水中摸爬滚打,身体只会愈来愈差,不复当年娉娉袅袅,宛若出水青荷,几许清新,几分姿色。</p><p class="ql-block"> 回忆的片段渐渐地中止,他眼眶湿润着,噙着泪倔犟地抬起头,至此,他仍在极力扼制,扼制住心魔,不让情绪蔓延。芳华待灼,砥砺深耕,奋楫笃行,履践致远,他不断警示自已,眼下路很长,要砥砺深耕,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迈,人生不会如此,想我堂堂七尺男儿,一副铁肩,能担负起应担负的那份责任。天道又如何,困难算几许,凭着这手过硬的机械维修技术,当年的高中生,虽不算很高的学历,但凭这点学识,在家乡这方土地,我照样可以安身立命,混出个人样来,行远自迩,踔厉奋发。</p><p class="ql-block"> 一朝一暮一人生,不负岁月不负卿,我生不夸海口,此心不铭,天地可鉴,唯日月可表,但实际下来,却不尽人意,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无能为力,感到很落魄,很无奈。</p> <p class="ql-block"> 天气渐渐转凉,一夜的秋风,秋雨,大清早起来,只见宅前庭院那处空旷的屋坪,枯萎的树叶被风散落的四处皆是,地上一片狼藉。</p><p class="ql-block"> 又一个艳阳天,因昨晚的雨水荡涤了几多纷扬的尘埃,桠尖上还挂着一串串水珠,小草被雨水洗刷过,看上去湿漉漉的,空气中还混合着泥土的芬芳,清香扑鼻。</p><p class="ql-block"> 时至仲秋,正是秋收时节,也是我下乡后赶上的第二回秋收。田野里稻香飘逸,散发出醉人的芳香,全队的劳力都在田里忙活,一个个都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p><p class="ql-block"> 就在当晚,我轻轻地叩开马爷家的大门,将招工表格摊开,平整的放在他家那张旧的书桌上。此时,马爷诧异的眼神双眼紧瞪着,下颔不由得在轻微颤动,怔怔的,半天都没吭声。我顾不上这些,只能娓娓阐述,因他是生产队会计,掌管队上那颗椭圆的印章,同时表格一栏里,还载有生产队或大队的鉴定及签名,我必求于他。稍后他恍过神来,拿着笔如行云流水般,在纸页上轻轻地划过,并落下签名,盖上鲜红的印戳。</p><p class="ql-block"> 忙完后,他连忙补上几句“你看我粗心的忘了请坐,也没端茶递水,忘记该有的礼数,让你见笑。事发突然,哪想到你这么快就招工离开,事先竟无半点风声,连我都瞒着。也好,走了倒也干脆,不像我已经生了根,被钉住了,离不开,只是苦了她……”他轻轻的叹惜,露出尴尬的笑,老婆在旁没说话,油灯下脸色稍显腊黄。递茶时,粗糙的手背上筋络很明显,没有该年龄段应有的柔滑,指关节还稍显肿大。</p><p class="ql-block"> 我匆忙出来,不愿再多呆,不想看到马爷那哭丧的表情,心里仿佛像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了,憋的喘不过气。</p><p class="ql-block"> 我就这样离开了那座宅子,来时匆匆去时也匆匆,连他们要送别,哪怕送行一小段,就出门那几步,都被我婉拒。我不愿看到离别时的场景,不想看到送离时的不舍,而一生当中不愿看到的确实太多,难以细说。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可与人言者,十之一二,而个中款曲,向谁倾诉,谁能理解,谁来分忧。</p><p class="ql-block">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世事若棋,棋若世事。人生如此,说不清,道不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3年8月16日 写于印象华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