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公主遇见记

心韵

　　外方人疑曰：“楚越数千载，郢亦废百世，‘郢公主’何来？”然事皆有回转，流风余韵或可复焉。是故，以内修古义始，表以古装，行以古风，若人益嘉其行，“公主”则形神俱归矣！

　　时值阳春，百花争艳之季。是日也，天宇开霁，游目骋怀。予依古籍所载，赴沮水故道、郢都遗址访古，欲得草昧初开之象。然四顾田野、人户无涯，全无古迹可觅也。予徘徊于阡陌，乃喟然叹曰：“其古之人予欺欤﹖”

　　心随足移，不意至孙园，似现古云梦大泽遗迹，抑或沮水故道，甚喜。适一女子着曲踞，于水榭长廊翩然起舞，欣然临风。予驻足倚石窥之，其人下颚线明朗，五官精致，楚人遗风存焉。细察之，略施脂粉，细梳蝉鬓，双眸光艳流盼，巧笑倩兮。女子不为外物所动，依旧舞兮蹈兮，轻盈从容如初。及乎此，予深悟之，殆千般妩媚现其表，而凛然生威藏其里，若莲之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日流影移矣，而人似故地重游，其意未央也。

　　舞罢，旋又束裾而坐。女子轻捋广袖，以纤纤十指抚筝，揉按滑颤遍用，人顺弦动，心随乐起，忘情于高山流水、渔舟唱晚、阳春白雪……，其意甚适，不能自已也。其音空灵如深谷之寒梅，暗香浮动然；轻快如泉水叮咚，百鸟啼鸣，清脆悦耳亦悦意焉；间或激昂如万马奔腾，其触于物也，所向皆重婉约而轻豪放，如获秋波，若得春水，似踏晨露起兴而出，伴暮色而不知归途也。或冀朗月之下，待清风微拂，感心动耳于袅袅不绝之中也哉。人在此间，非楚地知音者，不知其中之味也。

　　筝毕，置于侧，莲步轻移，净手焚香者三。有顷，于佳木异竹处，诵孙园之赋。赋曰：“云梦隐兮，时过之久；大泽退兮，境迁与否？沱江陈迹何处?逶迤而过者，地分上下之洲；沮水故道安在?蜿蜒而来者，水呈南北之流；要津遗痕焉知?潆洄而生者，舟得进出之囗。当其时，巴蜀之帆兮，飞流而至；处其境，潇湘之樯兮，逐浪而投。……”以抑扬顿挫之音，声情并茂之韵，穿越上下数千年，何其妙哉！乍闻如黄莺出谷，久之则犹清泉过涧。文与声，声与人，尽在烟霞轻笼中，绘声绘色，至当至极矣夫！闻其声，方知楚材后继有人也。

　　比至诸事既尽，予叩其地其人之所以。一叟荷锄谓予曰：“孙园者，大抵沮水故道，楚郢要津。”又云郢公主者，生于孙园之邻，长于故道之上，吸楚地之灵气，循楚人之遗迹，以复尚凤之风为大任焉。幼小之时，尝饮故沮之泉，言乎弹舌之楚音，人皆甚异之。其及稍长，游至荆州博物馆，见乐师拨古弦，甚奇，好之颇切，几欲亲试。之后心自惟念其事，考入艺校方如愿，崭然露头角焉。修业期满，至高僧昌明俗家任教，常怀琴行吟于玛瑙河畔，朝暮如斯夫。着汉服，谒楚城楚墓，扫叶席草，潸然泪下，而人以为其性殊绝。问其缘由，以为先祖灵爽在焉，益不可理喻也。

然则郢公主究系何许人也? 彼以云带束腰而自语：“我为黎庶，以楚之后裔而自豪。今羡仰昔楚之才，养浩然之气，为时所用而已，非真公主也。知我者几人乎？”予闻之，迎笑谓其曰：“公主，人也。今者‘小公主’遍及天下亿万，尽为小女子也。尔大女子者，自称亦无不可，何来真假之说耶？”不日告予曰：“吾之执教之校今改称‘沱江小学’，有缘乎?” 予解曰：“向者大江为沱，与沮水通，公主泛舟之处也。”答曰：“如是者，岂非天意也哉！教书之余，步楚之韵，传楚之风，或可得其道，足慰吾心矣。”

　　作者简介：吕云洲，号退思斋主，生于1957年；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枝江市政协《枝江文史》期刊主编；著有长篇小说《黄柏之恋》（改编成剧本后刊登于《今古传奇》2021年8月号）、现代散文集《耕读横溪》、文言集《尚古学步集》等；编有昌明大师纪念文集《甘露》《为引源头活水来》《枝江文史》等；《玛瑙河赋》载《中华辞赋》杂志2017年第6期，《枝江赋》载《中华辞赋》杂志2017年第12期，《宜昌赋》载《速读》杂志2019年第2期，又于2019年2月16日载《三峡日报》，《金湖赋》于2019年7月3日载《三峡晚报》，《宅封记》载《速读》杂志2020年第2期，《梦游桃源赋》载《中华辞赋》杂志2020年第7期，《愚叟手术杂记》载《文思》（全球唯一文言文杂志）2022年第1期第3篇，《三洲三城考游记》（文言文）载《华人文学》2022年第1期，《禅书居士》（文言文）入选《中国当代散文精选300篇》《故县治游历记》载《华人文学》2022年第7期（文言文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