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半夏长（伍）</p><p class="ql-block">到最后，酒已沉，烟也醉了，菜冷了。</p><p class="ql-block">窗外的大雨不知何时停止了，裹着湿漉漉的风，送一缕土腥气进来。</p><p class="ql-block">浦老师乘梦澜的车先开走了，麦子跟着燕老师的车与彭红一起七拐八拐进了彭红家小区。夜里灯光不亮，门洞前水洼儿倒映着杨树的影子，绰绰约约的。快进门，彭红一拍腿：“打包的菜还在她车上！”她拨响了燕老师手机，“你等着，我下去拿。”</p><p class="ql-block">麦子一个人站在半黑暗半明亮的门里，几近不真实。</p><p class="ql-block">这个泼辣爽快的女人还是我从四年级就认识的人么？那个一回家就马上抄起家伙做饭的十几岁小孩儿？还是一直都有漂亮衣服穿的毕业班女生。</p><p class="ql-block">彭红一手拎着伞一手拎着有份量的塑料袋。</p><p class="ql-block">进门后，家里没有人。</p><p class="ql-block">麦子吃了一惊，她家男人不在。</p><p class="ql-block">洗好手，麦子坐在客厅沙发上。彭红拿一件睡衣给她，示意看看大不大。</p><p class="ql-block">“你一个人住？”麦子问。</p><p class="ql-block">“对呀！我早就离婚了！”彭红像说一件很久远的事。</p><p class="ql-block">“哦！那……”麦子迟疑。</p><p class="ql-block">“陈克明！咱班的！你认识！我俩大前年就离了！我闺女都上大学了，还是我闺女高考前离的呢！你不知道……”她一脸的愤恨。</p><p class="ql-block">麦子脑海里闪过一张清俊的脸。</p><p class="ql-block">想起来了，他最后没考上什么学校，留家里了！麦子想起了已经不在人世的陈克载。他俩是叔伯兄弟。未容得麦子伤感，彭红开始细数她和陈克明的过往。</p><p class="ql-block">这次回来麦子发觉一件以前忽略的事儿：老家的人不再将婚姻当作一件需要耐心的事，而是轻易将这件大事结束或亲手破坏，速度之快程度之烈，让麦子更多了几分沉静。这份沉静想还原人的人性与欲望间如何交换、利益与情感怎样沉浮，对说的人是尊重，对自己是修炼。在这只有两个儿时同伴、青少年时互助、大人后遥望的女人睡的一张床上，彭红只在说到她父亲去世时流泪，其他与陈克明所有事情，全是指责、鄙视、俯视，激动时竟是忘我般一边倒。</p><p class="ql-block">麦子听着，不发一言。她知道她说的不是全部事实，她需要找个人倾诉。</p><p class="ql-block">窗帘后是对面楼发射过来的微弱灯光，窗玻璃上水汽凝到下面三分之一处，一片氤氲的室内光将玻璃隔在中间。</p><p class="ql-block">“红红，你当初看上陈克明什么了？”麦子翻过身体冲她问。</p><p class="ql-block">沉默。</p><p class="ql-block">“我记得来参加婚礼的陈紫与、胡帅骂我'天下没有男人了吗？'那时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嫁给了他，他们家当时穷的呀……”</p><p class="ql-block">又将故事讲了一遍。</p><p class="ql-block">麦子听着，一言不发。</p><p class="ql-block">估计快到一点时，麦子被困意和乏味侵蚀，迷迷糊糊要睡去，最后真的睡着了。</p><p class="ql-block">早上，彭红起的很早，一个人在厨房做早饭。麦子整理好床，去阳台开窗。</p><p class="ql-block">又是一个下雨的白天，北方赛江南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