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食事

蒙古人

野菜食事

蒙胜国

雷公根，是野菜。入夏，天气燥热，煎炒烹炸吃多了，难免会弄出个舌燥口干，心火旺盛的症状。倘若他的面前是一煲雷公根煮的糖水，不待别人说，相信他已经敞开喉咙，咕咚咕咚一气就喝下去了。雷公根总是受欢迎，因为它也是败心火的凉草。

雷公根这玩意真的不起眼，山沟、溪边、田坎，乃至潮湿的院子也不乏有它们的踪影。它的根茎匍匐生长，节上生根，长了一截又一截，地下的根茎连成一片。有人从田坎走上来，手里抓了一把水淋淋的野草，一见者识得是雷公根，便打趣道：“阿叔家里又㓥鸡了，与雷公根煲汤水，真是好嘢。”可见，雷公根与鸡肉一起煲汤，还是一道不赖的美味家常菜呢。

我幼年时，曾经吃过小姑做的雷公根田鸡粥。小姑从溪里拔了一把雷公根，洗净去除掉老根，碎切，再将田鸡剁碎，往滚烫的粥里一推，撒盐添油加葱花，粘稠的粥散发出浓郁的清香味，入口滑而清爽，真是食后回味无穷。那时小姑很会弄野菜吃，在她的眼里，哪种野菜可以吃，哪种不可以吃；能吃的野菜，又是怎么做的，她有许多办法。记得小姑有时还会采摘野地里的一种藤蔓上的叶子，揉碎加水过滤去渣，待过了一个多时辰，这些液体变成了固体的糕状，撒些白糖在上面。吃时，你看到匙羹上的一坨糕，颤巍巍的，通体翠绿透明，入口即化，一点也不输过当今号称特色的许多小吃食品，而且特别的原生态。制作出的这种糕，一度被大人孩子称作“清凉糕”。几十年过去了，一旦提起“清凉糕”，童年的伙伴记忆犹新，说记得吃过我的小姑亲手做的雷公根煲汤水和清凉糕，而且学会做清凉糕都是从小姑这里开始，他们怎能轻易地忘记呢？那时是啥年月？那可是凡物资都得凭票购物的饥馑年代啊！

清炒雷公根，还是一道不错的菜肴，很少有汉族人这样子吃。只有黎族人家才弄成这道菜，雷公根当菜吃，已经是很家常的了。初识雷公根菜，是几年前的一次我到黎族人家里做客，彼时，主人家已经鸡鸭鱼肉布满了一个餐桌。主人移步过来，询问我要不要来个雷公根菜，尝尝？他晓得我喜欢吃野菜。雷公根菜，还能成一道菜？我好奇地跟随主人到厨房里，看着他把雷公根切碎成约一公分见长，然后倒油下锅，下蒜蓉，下盐，雷公根入镬，用猛火炒，然后捂盖起锅，清炒雷公根菜就上桌了。入口虽有些粗拉拉的，但经咀嚼后，我却咂摸出了它的香来。野菜是药食兼用的植物，且都有一种园中的蔬菜所缺少的清香。就为这，我的餐桌上经常出现这道菜，的确已经好上了这一口。

雷公笋，也是野菜，是好吃的东西。雷公笋，其实并不是竹笋，因为它的植株没有半点儿竹子的模样，也不是竹类植物。它是一种姜科植物，学名叫“闭鞘姜”，海南人叫它“雷公笋”。雷公笋喜于疏林下、山谷阴湿地、路边草丛、荒坡、水沟边生长。琼南这里每年雨水都来的迟，一般大量的雨水到来都集中在7月份以后，这个时节的雷雨来的勤，雷公笋生长最旺盛，雷公笋，名副其实。

雷公笋是黎族食用的一道传统的野菜，既可以鲜食，还能用来腌制。我吃腌制的雷公笋，也是黎族的一位兄弟家宴上，临别主人送了一小瓶，实际上送我的这一瓶，我是没有吃多少，我把它当作特产，朋友一来，拿出来让他们品尝，都觉得口感很不错。生鲜的雷公笋好吃吗？我同样没吃过。

家住菜市场不远，分散在菜市场外的一些卖菜摊子就有一些野菜出售，但不是经常有售。我留意了几个早上，都没有卖雷公笋，再一个半月后，卖雷公笋的被我等着了，让我好不高兴。先向卖笋的老者，讨问笋的烹饪方法。雷公笋盛了一箩筐，捆绑一扎扎出售。每一支的雷公笋顶部都留一两片叶梢，显得水灵灵，青绿无比，一扎约莫有三斤多重，要价十元。没还价，付钱，拿了就走。得了笋，心里喜孜孜的。

做雷公笋这道菜，还是头一回，怎么弄的好吃，着实是费了我的一番苦想。结果我弄出来的雷公笋，因焯水过度，捂盖时间过长，不仅色变，嚼食起来软绵绵，毫无口感可言。这锅菜全都被我作废了。幸得雷公笋存量还有不少，那就重新来过一遍。吸取第一次教训，雷公笋没有焯水，直接就与油盐蒜蓉入镬，把炉子开猛火，哧啦哧啦地翻炒，不消片刻，菜搞定。尝了一口，很清香，实在是一道亦酒亦饭的爽口菜。餐桌上，一只花瓷盘里，盛着碧绿的雷公笋，那简直是诱人食欲。

唐代诗人白居易的“莫愁客到无供给，家酝香浓野菜春”，在他的笔下，野菜是款待宾客的美味上品。今年暑期同学家姐的一家大小从广东入琼，同学来电话说，不晓得做些什么好吃的给家姐吃。我说做野菜呗。然后我绘声绘色地讲黎家特色野菜的做法，同学诧异地说，确实是知道黎族人经常采食雷公笋，就不晓得其味如何。她就近从黎村人家那里买了雷公笋，照我说的方法，烧了一道雷公笋菜，其家姐一家赞不绝口，在他们眼里，是绝对的美食。对于雷公笋腌制成的酸笋，说是放了辣子，忌辣，同学嗜辣，视这为“宝贝”又给自己留着了。

海南现在已立秋，入了深秋天干地旱，雷公笋就少了。

2023年8月9日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