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親

七老八十

<p class="ql-block"> 作者:邹翠</p> <p class="ql-block">  亲爱的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年了,但在我的心目中他仍然活着,他亲切的话语,慈祥的面容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多少次在梦中,我又看见您和我们围坐在一起亲切地谈笑,醒来却是一场空,泪水湿透了枕巾。父亲,亲爱的爸爸,您老人家在天国生活的可好,您可曾感受到女儿对您的思念?!</p> <p class="ql-block">  我父亲邹林光,生于一九一九年,原藉山东淄博周村人。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参加革命,一九四七年因地方建设需要转业到牡丹江,先后担任牡丹江电业局副局长、小丰满水电局副局长、鞍山电业局局长。53年调北京工作,曾任燃料工业部电业总局业务处处长兼计划处处长,电力工业部技术监察司副司长。58年调西安,先后任陕西省电业局局长、西北电管局局长。</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八年,在离开二十年后重回北京,任水电部党组成员、部办公厅主任,一九八O年根据工作需要调任基建工程兵水电指挥部代主任(武警水电部队前身),时隔三十三年后又穿起军装,重新出发。</p><p class="ql-block"> 二00二年初,父亲因癌症病逝于北京301医院,享年八十二岁。从发现病情到去世不到半年。</p> <p class="ql-block"> 一、戎马十年,出生入死</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解争战争,先后担任新四军四师九旅二十五团三营营长兼教导员,后被派到黑龙江牡丹江一带深山老林剿匪,任牡丹江独立团团长。"林海雪原"就是重现父亲部队当年剿匪的情况。一九四七年因地方建设需要转业到牡丹江电业局。</p><p class="ql-block"> 在十年的戎马生涯中,经历了七年抗战的全过程,主要活动在山东和苏北一带。</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戎马生涯很少和我们提及,也可能他认为我们家三个都是女孩子,对打打杀杀的事不会感兴趣吧。聊天中零零碎碎就说过几个片段:</p><p class="ql-block"> 抗战期间有一天打仗没有时间吃饭,直到晚上才让警卫员煮了几个鸡蛋,不料吃下不久就腹痛难忍,全都拉出来,一点也没有消化。</p><p class="ql-block"> 没有时间睡觉,经常是急行军时,就边走边睡了。</p><p class="ql-block"> 抗战胜利后,部队从苏北被派到东北,是坐小船渡海过去的,一条船坐十几人,风浪很大,一个浪头翻起来,一片黑暗,连天空也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由于战争残酷的环境无法洗澡,他常常感觉身上特痒,有一天仔细一看才发现内裤上爬满了虱子的卵,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赶紧脱掉扔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病重住院时,一天电视里出现战争的场面,我忽然看见他掉泪了,他说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多么勇敢的好小伙……,怕父亲情绪激动影响休息,我急忙转移了话题。</p> <p class="ql-block">  二、脚踏实地,不尚空谈</p><p class="ql-block">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的工作总是很忙,常常不在家。在他任西北电管局局长期间,他的足迹遍布西北五省。即使在不出差的日子里每每下班回家,也总是有人来谈工作,几乎天天如此。因为家里就两间半不到六十平米的小房子,没有客厅,所以我的卧室也就是客厅。家里一来人,我常常不能按时睡觉。总是困得在大娘床上睡着了,直到客人走后,才把我从梦中叫醒,回到自己的的床上。</p><p class="ql-block"> 70年他被“解放”后,又很快投入了工作中。记得76年唐山大地震时,当时西北电建有一支近2000人的队伍正在帮助修建唐山陡河电厂,伤亡及其严重。当时父亲由于脚气感染,脚全肿了,不能行走,病休在家。父亲听说后心急如焚,急着要去陡河现场,可他身体实在不许可,医生也不同意,后来决定由一名副局长带队前往。父亲拖着病体找陕西省领导多次,争取到许多救灾物资,并第一批送到现场,为抗震救灾赢得了宝贵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原西北电管局的司机赵师傅,得知我父亲去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慰问。並回忆当年和父亲一起出差的情况,到了水电工地,常常要挽起裤腿,涉水过河。一次到陕南石泉水电站,正好赶上山洪爆发,他们的汽车刚过一座小桥,小桥就在山洪的冲击下轰然倒坍,差点丢掉性命。</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不尚空谈,深入实际,总是到生产基建的第一线检查工作,发现问题,现场解决,很少坐在办公室。 </p><p class="ql-block"> 78年调回北京曾在机关工作一段,他非常不适应这种夸夸其谈的机关作风,每天坐在办公室憋得难受。</p><p class="ql-block"> 八O年我父亲被派到基建工程兵水电指挥部(因他有从军的经历)工作。那时他已年过六旬,经常下基层,在第一线了解情况,指挥生产,这时的他仿佛又恢复了活力。水电工程兵负责施工建设的水电工地都留下了他的身影和足迹。</p><p class="ql-block"> 但他对这时的部队作风也有看法,和他三四十年代当兵有太多的不同。我曾亲耳听他和一位老同志说地方上有的(指不良作风),这里都有;地方上没有的,这里也有。所以父亲后期的心情也不好。</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文化水平不高,属于工农干部。但他崇尚知识,实事求是,又喜欢实话实说。没有当上“右派”,母亲说得益于57年他被送到中央党校学习一年。但59年反右倾时,他的一些言论还是受到批评,虽没有被戴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帽子,也在党内多次检讨才算过关。</p> <p class="ql-block">  三、解放思想,敢为人先</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造反派组织整理了父亲的“三反”材料,现摘录一些他的所谓“三反”言行(以下是原文),看看究竟犯了什么罪: </p><p class="ql-block"><b> (一)、反对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反对突出无产阶级政治。</b></p><p class="ql-block"><b> 64年党组会有人提出一些单位召开各种会议时,要先结合形势、任务和思想选学毛主席著作和语录,邹林光说“这不一定是好办法,不赶这个浪头”;邹说:“学习还不是为了工作吗?事情压下一大堆,不办怎么行呢?”;“有些人学习也是奉命学习,是为了装潢门面。”;“不学习政治固然不行,但只学政治、不钻业务,是空头政治家”。“一切工作,包括政治工作、政治运动在内,都不能打乱或者影响生产的进行。都要密切结合生产,围绕生产,在有利于生产的前提下来进行。这是我们最基本的政治工作任务”。</b></p><p class="ql-block"><b> 邹在一次局厂长会议上说:“衡量企业管理水平的唯一的标准,就是:质量好,成本低,物美价廉。”还说:“政治工作好,企业管理好,计划完成好,干部作风好,最后都要集中表现在生产上”。 </b></p><p class="ql-block"> <b>(二)、推行资本主义经营方式和修正主义建设路线。</b></p><p class="ql-block"><b> 1、推行“专家治厂”。</b></p><p class="ql-block"><b> 邹林光在1963年3月的局厂长会议总结发言中宣称:“根据我们电业生产必须高度集中统一指挥的特点,总工程师应当全面负责技术工作,要指挥生产,使总工程师起生产副厂长的作用,一般不设生产副厂长”。</b></p><p class="ql-block"><b> 在邹的“生产第一”、“技术第一”、“专家治厂”的修正主义路线影响下,多年来,一批资产阶级技术“权威”窃取了企业的生产技术大权。</b></p><p class="ql-block"><b> 1963年邹还极力在局系统推行以总会计师为中心的企业经营管理制,给总会计师以极大的特权。</b></p><p class="ql-block"><b> 2、大搞物质刺激、腐蚀职工。</b></p><p class="ql-block"><b> 邹林光多次宣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谬论。在邹的主张和支持下,各企业不同程度实行了计件工资、小包工、工资总额包干、综合奖、单项奖等等名目繁多的物质刺激。1963年邹公然提出要“普遍推行工资包干,节约劳动力”。一次到灞桥电厂了解机构改革情况,厂长王德说:“如果我是资本家,灞桥700人就够了。”,邹说:“对!对!你们看他的思想多么解放!”</b></p><p class="ql-block"><b> 3、积极鼓吹资本主义企业经营方式。</b></p><p class="ql-block"><b> 邹林光经常指使专人翻译美帝、法帝、苏修各企业组织机构和经营管理方面的资料,并亲加按语登载在“西北电业动态”上,说什么:“我们和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美国,差距还很远,大机组,自动化,集中检修和普遍技术水平较高,是他们的特点,我们现在还办不到。”大肆宣扬资本主义优越性。</b> </p><p class="ql-block"> 以上我只摘录了一部分,还有许多父亲对59年的错误做法直言不讳的批评。父亲的话,今天看来无疑都是正确的,甚至感觉他的思想在那个年代很开放,有先见之明。可在那个年代却被用来批判,想来多么可悲。父亲就是这样的人,永远直接表达他的想法,从不遮遮掩掩。他的这种性格在战争时期的部队里,还可以。但在和平时期,在人际关系日益复杂化的今天就不合适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性格也潜移默化影响了全家,有时他会半开玩笑地对我们姐妹说:“瞧你们都傻了呱唧的,怎么办呢?”我们也会反唇相讥:“还不是遗传你们的!”,父亲只好无可奈何地笑笑。但就像大娘所说:“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是不容易改了。虽然留下许多遗憾,但我真的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骄傲自豪!</p> <p class="ql-block">  四、坚持原则,宽容待人</p><p class="ql-block"> 在“文革”中,父亲作为西北电业的一把手,受到了冲击。无数次的批斗会、游街、抄家、住牛棚、扫院子、打扫食堂卫生、搬黑屋子、人身侮辱(涂黑手、挨打、胸前挂倒写姓名并打上红叉的大牌子)。父亲始终没有丧失斗志,不卑不亢,他坚信自己是清白的,是无愧于党和人民的。在艰苦的坏境下,他保持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每次批斗会、游街回来,他总是快速吃饭,休息一会儿,争取更好地斗争下去。</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被造反派揪到甘肃批斗,在火车上不给饭吃,他就到厕所偷偷吃大娘给他煮的鸡蛋。面对造反派的叫嚣挑衅,他不卑不亢,据理力争;他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造反派让他揭发别人,从不违心说别人的坏话。由于父亲确实没有什么可拿出来的“罪证”。</p> <p class="ql-block">  “文革”结束他恢复工作后,许多在“文革”中整过他的人,只要工作有能力,他都力排众议,坚持提拔使用。“文革”中从北京下放到西北干校的一些干部,父亲都尽力帮助他们调回北京工作。许多人感动的痛哭流涕,这也是他们中的一些人亲口和我们说的。</p><p class="ql-block"> 对于一些犯过错误的干部,该批评的严励批评,该教育的苦心婆心地教育,但在处理上只要不是大事大非问题,不一棍子打死,给出路,留余地。 </p><p class="ql-block"> 当时西北电管局属下有个公司的经理因生活作风问题被举报,不少干部群众强烈要求送去劳改(当时那个年代犯这样的错误,判上几年是要很正常的)。但我父親本着批评从严,处理从宽的原则,做好干部群众工作,最后给予开除党藉,职务由上千人公司经理降为公司汽车队长。</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八十年代后期离休后到西安故地重游,这名经理在高档酒店设宴招待。给我父亲敬酒,感谢邹局长当年的救命之恩,当着近二十名宾客的面泣不成声地说:没有邹局长就没有我的今天,场面令人动容。他当时退休后开了个汽车修理厂,成了千万富翁,他还盛情邀请我们全家每年到西北旅游,所有费用由他承担。</p><p class="ql-block"> 父亲58年从北京的部机关来到条件相对艰苦的西北地区工作了20年,他踏遍了西北的山山水水,为西北电力工业的发展洒下辛勤的汗水,也对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民充满了深厚的感情。</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78年调回北京,到2002年去世的20多年中,仅回过西北3、4次,每次回去来看望他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后,按照他的生前愿望,没有举行遗体告别。但许多老同志从不同渠道得知消息后,都纷纷来信来电表示深切地哀悼,从他们的言谈话语和来信的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他们对父亲那份发自内心的热爱,对一个已经离开原工作岗位20多年的人,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爱戴和想念,我们非常感动,我相信对九泉之下的父亲也一定是极大的安慰。</p><p class="ql-block"> 他在新四军时的直接上级后来任国家高级干部,当“文革”中受冲击时,父亲曾去家中看望,官复原职后就再也没有去过一次。原部里的老同志“文革”中下放外地,回到北京没有户口,住招待所,父亲常常去看望他,送他全国粮票和钱物。我们常常开玩笑,谁“倒霉”你就和谁好。</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五、关心群众,两袖清风</p><p class="ql-block"> 父亲对工作要求非常严格,“文革”中批斗他时有一条“罪状”就是爱训人。“文革”后我听许多叔叔伯伯讲,他和工人,老百姓最能打成一片了,只是对中层干部要求比较严格罢了。</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体恤民情,关心群众,在西北电管局有口皆碑。</p><p class="ql-block"> 三年困难时期,他组织职工把家属院大跃进时期建的土高炉扒掉种菜分给职工改善生活,当时就有人向上级反映,说我爸号召职工在家属种菜是公开讥讽三面红旗。他听了一笑置之,而且跑到渭河边的一个公社,以帮助公社通电为条件,换来了渭河边的一百多亩荒滩地,办了一个小型职工农场,开荒种粮,养鸡养鸭,改善局机关职工的生活,而且特意把那个向上级反映情况的干部任命为农场场长。一年后,那个吃的满面红光的场长跑到我爸办公室承认当年的错误,文革中这个场长成了坚定的"保皇派"。</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关心职工从细节处做起。职工的孩子生病他到家中探望,职工生病他托人到北京买药,司机生活困难,爱人没有工作,他妥善安排,局机关花工家里老少三代,人口多,经济拮据,他让后勤部门给花工老伴安排临时工,增加一点收入。</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是这样,他乐于帮助一切人,不论是上级、中层干部还是一名普通的工人,均一视同仁。</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父亲曾在鞍山电业局工作过四年。在这短短四年里,他和广大群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虽然从53年初离开鞍山后父亲再没有回去过,50多年过去了,那里的许多老人仍然牵挂他,时常打电话或写信问候他。父亲去世并没有通知他们,他们仍然发来电报表示慰问。</p><p class="ql-block"> 五九年鞍山电业局由郑代雨(后任电力部副部长)带队的带电作业队来西安表演,老工人见到他都特别高兴。父亲请他们吃西安著名小吃“羊肉泡馍”,并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数年后其中一名老工人因“文革”失去工作来西安找他,父亲给他安排工作并赠粮票帮助他,他(初培基)至今不忘。还有一个父亲多年前的警卫员小赵来西安找他,父亲也给安排了适当工作。</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对工作要求严格是出了名的,在从政廉洁方面更是有口皆碑。在他任西北电管局局長期间,下属单位的一名干部因家庭有实际困难,申请调回原藉,几年都得不到解决。不得已他提着烟酒和点心上门,希望局长能理解他的实际困难,给有关主管领导打个招呼,准予放行。</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见状很生气地说,你先别谈你的困难,先把东西给我拎回去再来找我,不要搞歪风邪道。那个乖乖地把东西拿了回去。我父亲了解该干部的实际困难后,指示尽快办理。此事在局机关传为美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六、艰苦朴素,农民本色</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在农村长大的,始终保持了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绝不浪费一点东西。他一生俭朴,“文革”前家里没有购置一件像样的家具,最好的东西就是一个棕箱子,还有一个伴随他转业的从日本鬼子那里缴茯的炮弹箱。以致“文革”中抄家时,造反派都十分诧异,以为我们将财产转移了。</p><p class="ql-block"> 说起来也让人不相信,我们在西安生活了二十年从未带我们去过饭馆,连久负盛名的“羊肉泡馍”都没有尝过,还是我84年从北京到西安出差才第一次品尝呢。</p><p class="ql-block"> 父亲参加革命前仅读过几年私塾,他的文化都是在部队慢慢补习的。但父亲白净的皮肤,佩戴一副黑边的远视眼镜,倒像是一个儒雅的“知识分子”干部,别人也常常搞错。和他的外表相反,他骨子里仍是一个豪爽的山东大汉。他性格直爽,嫉恶如仇,从不会阿谀奉承,并且他也不屑这样做。</p><p class="ql-block"> 我父親身为一名高级干部,有很多享受特别待遇的机会,但他严于律已,没有一点不良啫好。烟酒茶不沾,酒喝一点就脸红,茶也喝的很少,因为他的睡眠不太好。对抽烟他一直深恶痛绝,在鞍山电业局办公室曾贴上一条“禁止吸烟”的纸条,还引来许多人不满。在西北电管局每次开干部会大家都抽烟,父亲也不好说什么。一散会他马上开窗换气,打心眼里不喜欢烟味。我也常常很奇怪,战争过来的人这样的很少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在农村长大,虽然他18岁便参军离开家,但农活依然做得不含糊。</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一次到农村收麦子,当时父亲已年近五十,可他在场院里干活的功夫仍得到当地老乡的啧啧称赞。在村里仅仅呆了几天,老乡们便已领略了他的为人。虽然当时他还是被“监督”劳动的“走资派”,但一位老乡听说他没有儿子,执意要将自己的儿子送给他。父亲后来说过,那位老乡真把孩子领来了,是个挺不错的娃娃呢。 </p><p class="ql-block"> 在西安工作的二十年中,作为分管西北五省电业的一把手,我们家六口人一直住着只有六十平方的楼房里,没有客厅,厨房也只有五六平米,来人谈事接待都在卧室里。七十年代局里建了一座新楼,每家卫生间都配上浴缸,外称"局长楼",其它副局长和部分处长都搬入新居,唯独我们家还蜗居在那小房里,直到一九七八年调往北京,在那整整坚守了二十年。</p> <p class="ql-block">  七、爱好广泛,热爰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是个爱好广泛,对生治家充满激情的人。</p><p class="ql-block"> 1 热爱自然,珍惜生命</p><p class="ql-block"> 他是那样热爱大自然,对所有的动植物都充满了感情。只要电视有动物的节目,他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看到有趣的地方,他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还大声招呼我们一起看。</p><p class="ql-block"> 离休后,他养过鸡鸭、小兔、小猫、金鱼、蝈蝈、小鸟、小仓鼠,天天喂养他们,看他们玩耍,和小鸟一起唱歌,一次小鸟被野猫吃掉了,还有一次小鸟洗澡淹死了,他都会惋惜不已。他喜欢住在一楼,就是为了能在楼前营造一个能够种花种菜的小园子。在西安如此,在北京也如此。</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父亲调任基建工程兵水电指挥部后,家就搬到六里桥指挥大院。刚搬到六里桥时,房前都是盖楼时留下的砖头瓦块,他和战士们用手推车一车车拉走,又运回一车车熟土,种上各种植物。大娘总说他一天长在园子里,无论冬冷夏热。当他的劳动果实挂满枝头,并请邻居分享时,他是那样愉快。至今我对六里桥小园子的丰收景象仍历历在目。丝瓜、苦瓜、扁豆、辣椒、西红柿、草莓、葡萄、枸杞子。月季花、菊花、五角星花、金银花……,生机勃勃的爸爸的小园子,多么令人神往。</p><p class="ql-block"> 后来父亲离休后搬进高楼,离开了小园子,他失落了许多。但他也费劲搬来了几十盆花。有一段时间随着父亲学画兰草,他也养了几十盆,什么温度计、湿度计、遮阳棚,到处学习取经,但也没有养太好,父亲很是遗憾。他养得花都跟他通着灵气,他有病住院了,花儿仿佛也没了精神,他出院回家,花儿也活泼起来。可惜我们没有学会养花,爸爸的花草在他去世后逐渐都凋零了,但剩下的几盆还散发着勃勃生机,看见他们,我又仿佛看见爸爸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下图是我父亲学画的兰花</p> <p class="ql-block">  2. 父亲还有一个最大的爱好“京剧”。</p><p class="ql-block"> 我们有时会“嘲笑”他,一个老山东,为何喜欢京剧呢?还是在几年前,我才知道了原因。父亲说解放东北时,缴获的战利品中有一台留声机和一些京剧唱片,闲暇时便放来听听,一来二去听上了瘾,成了名副其实的京剧迷。只要电视放京剧,就谁也别想换频道了,连他最疼爱的外孙女也甭想。他边看边哼唱,总是说你们听呀,那唱词写的多好,那唱腔多有韵味呀!即便在病重时,电视里播放京剧票友大赛,他每天都坚持看到十点多,有时还跟着唱几句,并向我解释这段唱腔的故事。遗憾的是父亲去世前二年,他的耳朵失聪了,助听器也无法配上。这对酷爱京剧的父亲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p><p class="ql-block"> 3. 喜欢动手,亲力亲为</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文化水平是不高,特别是数理化。但他聪明好学,动手能力也很强。写字画画,种花养鱼,做手工艺品,裱画,编鸟笼子,什么都会干。平常都是大娘做饭,但一些难得的食材,如鱿鱼、海参、甲鱼、鳝鱼均由父亲操作,味道十分不错。有空时父亲还会腌很多种咸菜,我最喜欢的是冬菜和萝卜干,比外面买的好吃许多。</p> <p class="ql-block">  八、对亲人的关爱</p><p class="ql-block"> (一)大娘</p><p class="ql-block"> 大娘是父亲的嫂子。父亲唯一的哥哥刚结婚不久,便离家参加抗战,一直没有音信。由于封建礼教的束缚,大娘一直没有改嫁,留在家中操持家务,伺候公公(婆婆已去世了)。当时父亲还小,才12岁,大娘也要照顾他的衣食住行。父亲回忆,一次晚上起来撒尿,迷迷糊糊尿到了大娘的鞋里,大娘也没有责怪他。</p><p class="ql-block"> 37年父亲参加革命离开家,也和家里断了联系。直到49年才和家里取得联系,知道爷爷去世了,只有大娘还守在家中。父亲向单位借了200元寄回去办理丧事。</p><p class="ql-block"> 51年大娘到鞍山看望父亲,正逢二姐即将出生,在父亲的请求下,大娘留下帮忙,这一留就是60年。(大娘2011年7月15日以98岁高龄辞世,距父亲离世九年半)多年来父亲对大娘的关爱照顾我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p><p class="ql-block"> 父亲常常对我们说,大娘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我们一定要好好待她。大娘70多岁后感到身体不如以前,怕给我们添麻烦,常常说要回老家养老。父亲耐心劝她,并对她讲可以回去住住看,一定尊重你的选择。大娘回去短住了几次,还是回来了。一来她离开老家几十年了,生活上已不太习惯。更重要的是,她放心不下我们这一家人。几十年的朝夕相处,她舍不得我们,我们更舍不得她。父亲原以为他能为大娘养老送终,万没料到他竟走在大娘前头,这不得不说是父亲的一大遗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2)母亲</p><p class="ql-block"> 母亲比父亲小九岁。他们相濡以沫,夫唱妇随,在共同生活的50多年里,从没有吵过架。特别是母亲离休后不久罹患抑郁症,生活起居样样离不开人。父亲耐心地照顾母亲,从吃饭、穿衣、看病、吃药,大小事细心周到。一段时间母亲的病十分磨人,父亲明显苍老了许多。但他总是耐心地劝慰母亲,带她出去散步。父亲病重时仍念念不忘,多次对我说,母亲这样慢慢稳定了,他就放心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去世后,我们才深深体会到,他这些年是多么的不容易,除了自己慢慢变老各种身体的不适(痛风、甲亢、白内障、疝气、耳聋、冠心病、高血压),还要时时面对一个病人,他内心的苦闷向谁诉说,谁能理解?我们姐妹三人当时忙于工作和照顾自己的孩子家庭,没有分担父亲的重担,现在想来悔之不及!父亲时那样喜欢的大自然山山水水,只要来到它们中间,他就仿佛年轻了许多,吃得香,睡得着,每天都很精神。如果能常出去走走,他一定能更加长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3)孩子</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三个孩子都是女孩。父亲对我们是比较严厉的,有一点家长制作风。我们多少有点怕他,一般情况下都不敢和他顶嘴。但他仍不失为一个慈爱的父亲,他对孩子的疼爱在他的心里。他对我们的教育是潜移默化的。他从不当面表扬我们,但每当我们工作、学习取得成绩时,便会看到他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常常和外孙女们一起玩耍,教她们写字、画画、唱京剧。对她们要比对我们更亲热些,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隔辈亲”吧。</p><p class="ql-block"> 大姐的个性比较倔强,“文革”中和前来抄家的造反派吵过架。后来去农村插队,由于心情不好,得了比较严重的神经衰弱。父亲时时放心不下。当他一恢复工作,就去农村看望她,带她看病,使她慢慢康复。70年代末,父亲调京工作,因为大姐已婚,不能随调进京。但父亲一直放心不下,认为他们夫妇在西安没有其他亲人照顾。90年代中父亲想方设法将她调回,但由于大姐年龄大,工作安排不顺利,大姐心情也常常不太好。父亲一直牵挂她,病重时仍念念不忘。</p><p class="ql-block"> 一天早上刚起床,他对我说姐姐的工作怎么办,我劝他说我们都是50岁的人了,您不要再操心了。可父亲说你们再大,也是我的孩子呀,说完潸然泪下。我强忍泪水,安慰父亲。我知道在父亲心中始终对大姐有一丝愧疚,他认为大姐的病是因为他在“文革”受冲击而得。虽然他从来没有直接说过,但我能体会到。亲爱的父亲,您不必为此内疚,您为我们做的太多太多了,我们永远不能报答。</p> <p class="ql-block">  九、悼念</p><p class="ql-block"> 二OO二年元月,我父亲去世后,西北电管局派出三人代表团来京出席遗体告别仪式,很多干部群众纷纷打来电话表示哀悼,我父亲当年的司机小赵在电话中泣不成声,充分体现了西北电管局的广大干部群众对老局长的不舍和怀念。</p><p class="ql-block"> 原西北电管局副总工钱家骧写了一首悼念父亲的诗,表示悼念,抄录如下:</p><p class="ql-block">一别古城去,将军竟不还。</p><p class="ql-block">从征入生死,主电历辛艰。</p><p class="ql-block">身正群服膺,风清政自廉。</p><p class="ql-block">关西多故旧,思念满秦川。</p><p class="ql-block"> 二○○二年元月</p><p class="ql-block"> 我爸爸在八十岁时为他的生日写了一首诗——八十抒怀,抄录如下,以表思念之意:</p><p class="ql-block"> 纵横淮北斗敌顽,黑水白山战更酣。</p><p class="ql-block"> 林海雪原人迹杳,野山荒漠朔风寒。</p><p class="ql-block"> 建国长恨能源少,办电何辞境遇艰。</p><p class="ql-block"> 回首六十余载事,耄耋挥管写幽兰。</p> <p class="ql-block">  十、追忆与怀念</p><p class="ql-block"> 这篇文章写了许久,常常是提笔又放下…,真的是表达不尽对父亲深深地思念,就算是对父亲逝世十周年的纪念吧。 </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一张张照片,和父亲在一起的场景历历在目,思念之情油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  十一、后记</p><p class="ql-block"> 怀念父亲的文章大部分是在父亲去世的第一年里陆续写的,但由于难掩心中的悲痛,常常边写边哭,实在写不下去了,就将草稿本和父亲的一些照片放在办公室抽屉的最下端久久不敢触及,以致退休回家这些东西仍在一个纸箱子下面静静的安放着。今年是父亲去世十周年,母亲的身体和精神也比以前好多了,所以我鼓起勇气把这篇文章整理出来送给母亲。母亲认为写得还不错,略做修改后表示要将此文送给一些亲属以及原来和父母共同工作过的一些老同志看看,作为对父亲去世十周年的纪念。起初我是不同意的,一来我的文笔实在不行,写的东西远远表达不尽对父亲的热爱之情,只能作为女儿的一点点回忆留给自己做纪念,二来也不愿影响别人的生活。但母亲执意要做,我只好顺从她的心意。文章大约送出20余份,陆续收到他们的回信和电话,对父亲的回忆是那么情真意切,提到许多往事,又勾起我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本文作者写于2012年5月。</p> <p class="ql-block">  编后说明:作者邹翠是我的妻妹,主人公邹林光是我岳父。</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