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同登：鬼屯炮台越军幸存者的回忆

边陲小将

同登鬼屯炮台的战略位置

同登要塞（又称鬼屯炮台）是同登地区的战略要地，最初由法国人兴建，用以守卫铁路线。20世纪70年代，这座要塞已经发展成一个设施齐备、功能完善的防御碉堡，被越军称为“东方马奇诺”。

在1979年的自卫反击战中，我军以爆破方式摧毁这座要塞。根据唯一一名从内部逃出的俘虏所述，该要塞内部有约800至1200人，全数被歼。

然而，近年来越方的亲历者回忆称，实际上有一些幸存者在爆破前后成功逃离要塞，人数至少达到六人。这篇文章的内容源自于同登要塞的幸存者农文彪（Nông Văn Phiao）的回忆。

农文彪，后官至谅山省边防司令部上校副司令

回忆正文：

同登要塞位于附近的主要道路上，俯瞰着同登市镇，距离中越边境口岸仅有2公里。中国军队要想进攻谅山市，必须先摧毁这座要塞。而我，是谅山省武装公安第五连的一名士兵。

在那个记忆犹新的2月17日，正是我最后一班岗，从清晨4点30分守到5点30分。黎明前，约莫在4点30分，边境上出现一些异常的迹象。随着时间推移到4点45分，边境传来炮声，我立刻唤醒战友们。

指挥官黄少校（Hoàng Ý）朝着边境方向望去，急切喊道：“中国军队正在袭击我们！”紧接着，警报响起，我们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隆隆的炮声并未给我们留下准备的时间，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兵们一边喊“中国人打过来啦”，一边带着枪匆匆冲上要塞，准备投身战斗。然而，那时正值有人出差，有人度假，队伍并不是满员。

黄少校收到命令，他必须前往谅山总指挥部，接受新的任务。一些士兵被派去保护他，连队只剩下五十多人。大多数士兵都很年轻，以下士、一等兵和二等兵为主。他们刚刚占据战斗位置，中国的炮火再次向要塞倾泻而来。

5点的钟声敲响，中国的炮兵在境内齐射，炮火同时瞄准同登要塞和周边山丘。然而，早上5点15分，炮声戛然而止。

此刻，第三师的一个步兵连和我们谅山武装公安第五连一起，齐聚战壕，准备开展战斗。步兵连负责要塞的北侧和东侧，而我们这支武装公安连则负责南侧和西侧。

从鬼屯炮台看向友谊关

大约6时30分，中国军队开始从山脚下包围我们。他们的炮兵和坦克从要塞山脚向上猛烈开火。而在边境的另一侧，中国的炮兵也不断向要塞发动猛烈攻击。

作为12.7毫米机枪手，我目睹着中国进攻部队如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无穷无尽。他们所到之处就像潮水般涌来，气势汹汹。坦白说，即使是像我这样勇敢的人，也会感到毛骨悚然。

在西侧，中国军队派出了七辆坦克，向要塞发动进攻。士兵阿黎（Lê Minh Trường）携带着40火箭筒，勇敢地冲出战壕，击中藏在树丛下的第一辆坦克。紧接着，他发射了第二枚火箭，命中坦克的链轮，使其翻倒。剩下的五辆坦克开始回撤，中国的步兵随即投入进攻。阿黎回到战壕，拿起第三枚火箭继续射击，然而他却在此时中弹，牺牲在战壕中。

第一次进攻中，中国军队未能攻占要塞。他们不得不撤退重新集结，然后再次发起攻势。他们从田埂上涌下来，而我则站在高地上，向下射击。然而，敌人的数量之多令人难以置信，犹如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在第二次攻击中，指挥官阿陈（Trần Hà Bắc）和随后接替他的中尉阿黄（Hoàng Quốc Hội）相继牺牲。许多士兵在西侧和要塞的南侧也在战斗中牺牲……

虽然他们集中优势兵力向我们发起进攻，但在第二次攻击中，中国军队仍未能攻占要塞。

阵地中的越军

2月17日上午9时，中国军队展开第三次攻势。我紧握机枪，不停地扫射，枪管打得通红。战斗到中午，我们在要塞的四个方向坚定地抵挡着敌人的进攻，他们的攻势又一次被我们击退，只得撤退到河边。

见到步兵进攻无果，中国的炮兵开始向要塞发动猛烈炮火。在这一系列的攻击中，我们各个方向的指挥官都相继牺牲，士兵伤亡惨重。一些幸存的战士被迫撤退到要塞的南边，而我们依然坚定地继续战斗。

2月17日下午2时，中国军队再次发射火箭弹，火箭在天空中绽放出鲜红的光芒。我亲眼目睹着我的战友们一个个牺牲，但也来不及悲伤。2月18日晚上，第三师的侦察部队前来，为我们开辟道路，将伤员和一些年老体弱的同登民众送回了后方。那些依然强壮的人决定留下，继续坚守战斗阵地。

2月19日上午，中国军队再次发动进攻。尽管我们的武器匮乏，兵力稀少，但我们的意志坚定，决心守护要塞。攻击持续到中午，然而他们依然未能夺取要塞的控制权。

2月20日，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我们的勇气越发昂扬，但我们的牺牲也越来越多，弹药越来越少。再次战斗到中午，我们发现没有人再为我们提供弹药，因为那些负责补给弹药的人也加入到战斗。

这时的要塞内，除了士兵，还有大约五十名同胞。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同登镇的居民，因为火车站被攻击而无法撤离。他们在2月17日一大早涌来，躲避敌军的炮火。

这些人在我们身边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帮助我们煮饭、提供弹药，照顾受伤的战友。许多人与我们并肩作战。然而，由于要塞内的人太多，食物和饮料供应变得匮乏，我们只剩下几斤河粉和几升水。

正在煮饭支援前线的越南妇女

2月21日下午4时30分，可怕的爆炸声突然响起，“砰！砰！”两声爆炸声震颤整个要塞。接着，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如雷霆般轰鸣，我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重重震到墙上，失去意识。

当我苏醒过来时，周围的战友大多已经牺牲。我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但无人回应。中国军队已经冲破防线，来到要塞顶部。我抓起AK步枪，边打边退到要塞二楼。我们幸存下来的人被迫蜷缩在要塞内部。

敌军已经封锁所有出口，高声呼喊着要我们投降。但是，我们没有人投降。他们扔下手榴弹，将火焰喷向地下室，烟雾带来刺激性气味，让我们咳嗽流泪。

要塞的每个房间都充满了黑烟和喧闹的声音：“敌人炸塌了隧道！”“同志们，敌人投放了炸弹！赶紧用湿毛巾捂住脸。”

然而，我们连一滴水都没有，何况是湿毛巾。许多人就这样昏迷过去。我试图爬向通风口呼吸新鲜空气，但敌人从外面喷射火焰。一种奇怪的烟雾涌入我的喉咙，它像火焰一样灼烧着，让我无法呼吸，我再一次失去意识。

当我终于清醒过来时，耳边仍然响着剧烈的爆炸声。我不停的摸索，发现几名幸存的战友。但是，我太过疲惫，不久之后又昏倒了。

被炸毁的同登要塞一入口

再次醒来时，四周陷入了可怕的寂静，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稀薄。究竟是白天还是夜晚？我们在要塞里已经度过了多少时间？我小声呼喊，试着寻找幸存者。只有三四个声音回应了我。我们紧密地靠拢，共同感受着存在的温暖。十三名战友仍然存活。

我们聚在一起商议，我们必须活着离开这里。但问题是，我们该如何离开？隧道已被炸毁，要塞的墙壁又异常坚固。

最终，我们决定从通风口挖掘通道。通风口是最大的一个通道，由要塞底层的砖砌成，斜向地下，一直延伸到山坡上。这个通风口与一个类似砖砌碉堡的建筑相连。不幸的是，这座碉堡在日本二战期间的攻击下早已被毁。

尽管如此，我们仍决定在通风口处挖掘，希望能从那里离开。然而，这项工作极其困难，我们不得不轮流挖掘。通道非常狭小，只够一个人进出。我们用铲尖、枪托、双手不停地挖掘，可这个隧道黑暗潮湿，令人呼吸困难。

我全身疼痛难忍，头部也隐隐作痛，仿佛有人用锥子在我的太阳穴敲击。然而，我们努力挖掘，直到我无法再握住铲子把手，我的头沉重得无法抬起，我再次失去了知觉。

每一次挖掘都耗尽人的力量。五名战友相继倒下，再也没有起身的力气，只能躺在地上喘着大口气。此刻，只剩下八个人继续挖掘。

我也疲惫不堪地倒下。过了一阵，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摇晃着我，焦急地呼喊：“阿彪，我们已经把通道挖开了，快出去！”此时我们依然被敌人包围，只有在黑夜里才有机会悄悄地逃出去。经过商量，我和一人殿后，其他六人先走。毕竟，我们不能再互相等待。

由于剩下这人的左腿伤势严重，他无法站起身来，我只好从背后一点一点地推着他前进。我俩互相鼓励着在通风口爬行，凉爽而甜美的空气逐渐涌入我的鼻子。

最终，我们从通风口爬了出来。两人躺在通风口筋疲力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阵休息后，我又返回要塞内寻找幸存者，但是一无所获。我俩随后一起爬下山坡，跌跌撞撞回到后方。要塞里的数百人永远地留在了里面……

要塞入口之一，梯子已经被拾荒者拆除

越军嘉奖名单对于农文彪的简介：

农文彪（Nông Văn Phiao），1957年生，侗族，出生在越南谅山省长定县国越社。是谅山省武装公安第五连的战士，担任机枪手。

1979年2月17日清晨，农文彪与战友们勇敢作战，消灭数百名敌人，抵御多次攻击。他手持机枪，在正面阵线上保卫同登要塞，展现出机动灵活的能力，成功阻击多次进攻。在艰苦环境下，他们持续坚守，然而水源严重不足。夜间，农文彪单独冒险深入敌阵，取回水源以供战友补给。农文彪经常出现在关键时刻，及时拦截敌人的进攻，积极消灭敌人，保卫要塞。在一周激烈的战斗后，敌人攻陷要塞。他们使用炸药摧毁上层，将部队所在的二层围困。在饥渴、饥饿、炎热和窒息的情况下，农文彪和战友们坚持挖掘通道寻找出路。经过不懈努力，他们成功带着伤员脱困，重新找到大部队继续战斗。在持续的一周战斗中，农文彪单人消灭70名敌人。

战后，农文彪被授予一级战功勋章以及“保卫祖国的英雄青年”荣誉称号。1979年12月19日，农文彪被授予武装力量英雄荣誉称号。

四十年后，从要塞看向火车站

参考链接：

https://tuoitre.vn/40-nam-cuoc-chien-ve-quoc-1979-ky-4-quyet-tu-o-phao-dai-dong-dang-20190215083515909.htm

https://danviet.vn/phao-dai-dong-dang-ban-hung-ca-lang-le-trong-chien-tranh-bien-gioi-7777746294.htm

https://zhuanlan.zhihu.com/p/606978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