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光与银镯子

沉月，藏海

前言: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总有一束光是属于自己的。童年，爷爷应该是最温暖的阳光吧，沐浴其中，岁月在静静流淌，早天里的云烟伴有烟味，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无意中闪，细雨点酒在花前。

（一）

“为什么敦晶晶的名字是三个“日”？“可能是因为她命里缺个太阳吧！”

敦晶晶是在夏天里出生的，正值正午。生完月子的妈妈抱她出串当头，领居看见小包里皮肤通红，皱巴巴的孩子不禁摇头说：“晶？这可不是一个好名字，我越看越像一把火，况且还是一个女孩，不该有火字之意的词来做名。”.......

转眼间，时间一过八年，晶晶从冬瓜大小长到桌子高。她的爷爷是一名银匠，是村子里唯一会打银刻字的工匠，谁家生了儿子，或抱了孙子的无一例外都是请爷爷帮他们打镯子，在背面刻上名字和保平安的祝词。不过，村里的女孩是不刻名字的，也很见到有女人带银镯子。

村里，如果有人要老银匠打镯子，他会习惯吸上几口旱烟再工作。晶晶看过爷爷打银镯子，叮叮当当的声音让她觉得很悦耳。她很喜欢爷爷的雕花。老银匠雕花时不用做草图，只是随着铁锥的阵阵敲打便在银条上出现了鸟纹，鱼线和火纹。刻名字时，爷爷用沾了松汁的刻刀一个一个的印上了小黑点聚成了长长的一条，横一列，竖一列，在清水一洗，便能看见小黑点只剩了字，留下一层淡淡的沟。对晶晶来说，这是仿佛天术一般耐人知晓。这个镯子是打给晶晶的弟弟的，她望着弟弟手里的红朱石的银镯子不免心里空荡荡，落莫了，问：“什么时候我也可以有这样甜着红朱石的镯子呢？”

爷爷笑笑，说：“下次吧，等还有人家里孩子满周岁时连同一起做吧”

晶晶家里有爷爷，爸爸和妈妈以及两个姐姐和三岁的弟弟。在家里，姐姐穿剩的衣服都由她接了底儿，总是这补补，那补补。有次她问妈妈什么时候有人过来打镯子，妈妈却说：“女孩子打镯子干什么，搞不好被人掏家底了。”声音混合在重重的油烟里有些不太成型，可能火一下烧猛了，滚滚油烟，漆漆一大片，妈妈猛地咳嗽了几声，吊着嗓子对她说：“去去去，别一边站着拉闲儿，我忙得锅顶都来不及揭开，去一边去，别烦妈！”多少是被蔫了脑，晶晶抓着衣摆，上衣边儿是用绿线纳了脚的，卷起来像毛毛虫一样，皱巴巴的。

望着天上灰色的云，晶晶不由得想”这么大的灰云看起来就像鱼一样阴沉沉的，掉下来会不会砸穿家里的房顶。”不过说实话，晶晶从没见过鲸鱼，只是听爸爸说过，爸爸很厉害，什么都知道，他说鲸鱼就是一条很大的鱼，既然是大鱼，应该也是阴沉的吧！”

村里泛上了水灾，一大早见有人在叫嚷：“走火啦，走火啦” 醒来家里一片混浊，灶台里的烟灰使地上的积水黑沉沉的，像似犹乱情绪的村民一般阴沉。水上飘着平时淘米用的竹筒勺，门被水冲散了，门框边上只剩门框孤零零的滴着水，妈妈一年织到年尾的土布浸烂了，泡成了茶色。那一年亲苦攒到底的积蓄早连同裹着红布烂在了水里。爸爸坐在椅子上，水不断冲刷着他的腿，他没管，只是用双手抱着头，看不见满面愁容。爷爷没有说话，靠在墙上，一言不发的抽着旱烟，烟穿似乎像散不尽的忧愁一般飘散在来空中。晶晶在床上看着灰色的天空，觉得心中好像有东西落下了，压在里头喘不过气。

水灾给村里带来很大的损失，水稻都被吹散了，只留下光秃秃的稻床。为了换取粮食，妈妈如爸爸不得不卖掉了家里唯一张在水灾中幸存的桌子，全家人都只能围在做饭的灶台上吃饭，姐姐说了一句：“当初就是晶晶名字阳气太事，才闹水灾，人家不都说阳气旺与阴相克么。”爸爸听了很生气，“啪”一下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青筋暴起：“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吵嘴，你是闲家里处境还不闹心吗？”罢了，屋子里寂静的起来，沉默不语，气氛难以言状，爸爸又深深叹了口气，满脸愁容。天渐渐黑了，点亮了最后一根蜡烛，烛光晕染开来，形成了一个光圈，漂白了四壁。而他们一家的生计就好像交给角落明白的黯淡，当时晶晶年纪还小，只是觉得会好长段时间都没人找爷爷打镯子了，她的愿望落了空。

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那一切水灾带走了家里存了一年的积蓄和母亲的嫁妆，在当时，钱是一家子的命。

天还是亮了，没有到不了的明天。水退了下去，废虚里夹着被水冲刷过的瓦片，和断碎的木板，不知是谁家在水灾那天打碎了油灯，灯壁上破裂的玻璃像蜘蛛网一样张牙舞爪。晶晶在沙里左摸摸右摸摸。小梅有些不解，而晶晶却问她：“为什么村里人都不叫我妈妈名字呢？”小梅也只是摇摇头：“不知道，我看李杏妈妈在村里的时候村里人也只叫她”李杏妈”或“李家他媳妇”从不叫真名的。我姑姑她叫“梅雪”，但别人只叫她“李家他妹妹。”

晶晶有些落寞了，因为村里人也只叫她妈妈为“晶晶她妈”，半响，她似乎有什么值得骄傲了；对小梅说：“我妈妈叫”诗语”但只有我和我爸知道。”小悔有些惋惜：“这么好听的名字，不让别人知道，真可惜。”于是，晶便在沙地上写上了“黄诗语”三个字，小悔写上了自己的名词字。两个女孩又闹又笑。

过了许久，她终于在地上摸到一块手表大小，指头宽的铁环了，她很高兴，连忙回了家，只留下小梅疑惑的神情和一句“先走了，你回家吧，我明天我你。”

铁环表面有些砂，为了它看起来像银镯子一样亮晶晶的。她便在石头上将铁环来回打磨，又用粗格子布来擦拭，使铁环都有些变形了。

爷爷看见了铁环，便在上面刻了鱼纹，还在背面仔细地刻了三个大字“敦晶晶”。晶晶很高兴，手里的铁环好像真的像跟镯子一样亮晶晶的了。

村里人见了，都觉得这爷孙俩是怪人，怎能把祈福用的鱼纹和名字刻在铁环上呢？晶晶的同学感到好奇，都想看一看她的镯子，晶晶便将铁环用布擦了几遍，递给他们，同学们望了都说只是一堆烂铁不值铁。可是晶晶却依然用布包好，对于她来说，这是宝贝，与镯子一样贵重。

多年后，她才明白，那是因为铁环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爷爷把阳光刻进了晶晶的镯子里也刻进了心里。

后来，爷爷去世了，晶晶成了村里唯一个会做镯子，会刻纹的银匠，越来越多的女孩带上了刻了名字的银镯子。

无论黑夜多长，无还是亮了，愿曾有人在你心中撒下阳光，如果没有，愿你成为自己的太阳。你的明天，将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