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朋友的故事

lunming

成功的人生都差不多，美丽精致的脸蛋也差不多。但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A的故事

A是我的一个旧友，他家里是农村的。父母都是体力劳动者，他还有一个哥哥。

父母前几年用积蓄，帮哥哥交了县城房子的首付。哥哥三十出头，做着汽车销售的工作，性格比较木讷，说话也不太灵活。月收入不太稳定，有时候高一点，有时候就三四千块。

眼看哥哥三十而立，家里张罗着买房，然后相亲。相了一个还算本分的女孩，很快结了婚，生了娃。

但A的父母也没有停下劳动，A才二十多，仍然需要他们的资助，在很多方面。

A的生长环境不算好，父母经常吵架，因为各种事情。不吵架，就感觉生活缺少了什么成分。当然，对A也是没什么好脸色的，人格侮辱张口就来，比成绩要和好的比，比吃穿要跟最差的比，如果A遇到了什么问题或者难处，那一定是他不对。

A因此显得有点不大聪明，说话很直接，喜欢说和别人截然相反的观点。这种直率，有时候别人听了一笑而过，有时候别人感觉失了面子，便会找他的麻烦。

数学课上，老师喜欢A的快言快语，能够打开局面。物理课上，老师就不喜欢他的语句，哪怕一丝一毫。

物理老师问，为什么我们研究力学，要先研究重力。

A举手抢答，为了更好的研究世界。

按理说，这其实也没错。

但老师一脸黑脸，说重力是我们日常中最常见的力。老师其实并没有需要人回答，老师是准备自问自答。

有段时间，老师问我们想考什么学校。A表示想考清华。老师笑笑没说话，后来私下里说他头脑愚蠢，没有自知之明。

A当然也没有考上清华，但考的也还可以，算省内一本的学校。

我被高中的题海折磨的不行，时常思考为什么活着。

有一次我问他，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他直接说，你不想活可以去死。

那时候，被高中深度学习打磨后，反而对这些话很钝感，当时就一笑而过了。

从那以后，我也没问过一句哲学问题，别人也没机会再对我说这些话。

到了大学之后，A和我联系，他说他跟宿舍的人处的不好，别人喜欢取笑他。原因是很常见的一些琐事。

A喜欢早睡，但是他的舍友们喜欢打游戏熬夜到十二点，A有点不舒服，就告诫他们早点睡，别大声吵。

A喜欢干净，经常扫地拖地，也喜欢告诫舍友注意卫生。

。。。

就是这么一来二去，他就被孤立了。

后来他费九牛二虎之力申请换宿舍，换到一个双人间，双人间里住着一个同样被孤立的人。

那个人，更不讲卫生，更喧哗。垃圾随便扔，衣服随便扔，地上也不干净，气味属实不好闻。

但这一次，A学乖了，一声不吭，也没有回原宿舍，就这么忍着吧。

A每天把自己的卫生环境搞好，然后白天就去图书馆，晚上回宿舍睡觉。

后来A就毕业了。

A想跨考浙大的计算机系，本科学的是工商管理，高中毕业他父母也没有什么指导意见，他觉得能在企业里管人是最好的，管理岗位有前途。

他低估了事情的复杂程度。

A的父母不愿意了，不愿意再供他读研，劝他早点上班，能赚一点是一点，他们每天早出晚归，吃苦受累，也不想这样下去了。

A其实每个月的生活费也不多，大约八九百块钱，大部分是贡献给了食堂，其他的开销勉强够吧，也剩不下钱。

听到父母这么说，A表示抗议，和父母吵了起来。父母说他是白眼狼，不孝顺。表示，白养了一个大学生，还不如初中就出去打工的邻居家小孩。

A表示考上了以后，不需要他们花钱了，他们也就不做声了。

我问A，你觉得考浙大计算机有把握吗？

A说，浙大在我心中是一个梦，我一定要拼一把，不考虑其他学校。

然后，他去考研了，考了两门结束之后，就弃考了。

校招时，参加了一家银行的管培生招聘。

很荣幸，A招聘上了，然后分配到苏南一家村镇银行上班，月薪大约六七千。

也算可以的了，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就把前辈给得罪了，有个学姐也在银行上班，算他的同事。

有一天，A想活跃下气氛，就对学姐说，阿姨好。有可能是尺度没拿捏好，那个学姐就哭了。

他也挺自责的，觉得得罪了人家。

A问我，难道我叫的不对吗？我说，你对女生，最好叫美女或者姐姐。

门卫大爷对他们新来的大学生比较欢迎，就每天跟他们打招呼。

A问我，门卫跟我打招呼，我该回什么，他对我这么好，会不会有所求，我该怎么回报人家？

我回他，打招呼问大爷好，大爷其实无所求，可能无聊跟你们说说话，你好好上班就行。

A对于学姐哭，是很不理解，也深感自责，于是找到领导引咎辞职，领导说没事的，并且不批。

A还是坚持下来，找更大的领导，继续辞职，终于辞职成功。

一方面，A看不上柜员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拿着六七千块钱，觉得一眼望到头，也没什么成长空间。

一方面，他还是羡慕学计算机进入大厂，拿上万月薪的生活。

A自学了很多计算机知识，觉得离开银行就可以投简历成功。

很可惜，企业看他专业不对，项目经历也没有，就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A觉得苏南这边的生活成本高，就回到了老家的二线小城。

后来也进了厂，在厂里干HR。收入嘛，没有银行高，但他也知足了。

每个月的工资，除去吃喝租房之外，全部攒下。

A转念了，觉得计算机失业的快，不如去考公考编制，于是开始备战事业编制。

父母手里还有十几万，预备他买房用，他的理想就是攒够首付，考上编制，开始躺平。小县城的房价，大概总价在100多，编制内部的公积金很丰厚，不愁还贷的问题。

算下来，A也考了几次事业编了，也没考上，但还是继续在备考。

父母方面，A也几乎是断绝了联系，A无法继续忍受父母的素质低下，人格侮辱，并表示那十几万他们自己养老用，自己选择躺平。

有一次，A过年回家看看父母，父母第一天很开心，往后几天便现了原形，该吵吵，该骂骂，A有点精神洁癖，表示无法理解世间的邪恶存在。A的理想国度是充满了温柔，光明和爱，人人都很文明，事事都很合理。

有一次，我去A那边看他，他屋子里挺乱的，地上也是乱糟糟的。我问A，你怎么不打扫下？

A回答，我觉得不需要打扫。

我回，那你觉得合适就好。

A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