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经历

闲云舒卷

一次难忘的经历［原创］文/闲云舒卷图/网络2023_6_22 谨以此文，献给与我有过同样经历的押运军用地图的战友，愿我们不忘初心，不忘把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洒遍祖国铁路线的峥嵘岁月。 ——作者 一九七六年十二月，北京已经进入寒冬季节，天气很冷了。这一天，我与老兵吴佩金、新兵杨成国，奉命赴新疆军区某测绘部队执行总部下达的军用地图的验收调拨任务。 （一）一辆绿色的吉普车急驶在去往北京站的东二环路上，车窗外两旁的树木和楼房飕飕地向车后倒去。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吉普车停在了车站广场的路边上。我与两位战友从车上下来，穿过广场上南来北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车站二楼军人候车室，等候进站上车。 不一会儿，候车大厅的播音喇叭响了：乘坐北京至乌鲁木齐的Z69次快车的旅客开始进站了。于是，我与两位战友背起行装，排在进站的队伍里，经过检票、过天桥，在乘务员的引导下，登上了列车尾部的硬卧车厢。 一首欢快的乐曲之后，车厢里传来了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欢迎来自四面八方的旅客，并介绍着本次列车乘组和将经过的各大车站的到站时间。有缘乘坐同一列车的素不相识的乘客们三三两两相互交谈寒暄着，每个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是那样友好、和善，车厢里的气氛暖融融的。随着汽笛的一声长鸣，列车缓缓地启动了，离开了北京，离开了首都，向着西域方向奔驰在祖国的千里铁路线上。夜幕渐渐降临，天空黑了下来，只见车窗外广袤无垠的中原大地上，时有点点灯火。迎面而来的一辆列车鸣着长笛，风驰电掣般地从旁边呼啸而过……我与吴佩金、杨成国两战友，虽说同在一个基层单位，但因岗位不同，平时交流的机会很少。这次能一同赴疆执行任务，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三人像亲兄弟一样坐在相对的卧席上畅抒着知遇之情。列车播音室转播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传来了天安门广场毛主席纪念堂建设工地上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 一九七六年，是一个极不平凡的年份。周总理、朱德委员长、毛主席相继与世长辞。清明节前后，北京发生了天安门事件，七月二十八日凌晨唐山发生7.8级大地震，十月六日党中央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这一年，党和人民经历了严峻的考验。中苏边界形势亦愈发紧张，执行此次军用地图验收调拨任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经过四天三夜七十多个小时的旅行奔波，我们乘坐的Z69次列车抵达乌鲁木齐站。在驱车赶往某测绘部队的路上，天空一片灰白，风虽然不大，却非常的冷，像要下雪的样子。街上随处可见结着厚厚的褐色的冰。与北京相比，乌鲁木齐的冬季更有一番寒意。 （二）此次任务是紧急而又繁重的。需要在几天之内，依据总部的规定将大批军用地图进行验收、分发，而后押运回京。室外寒风凌厉，飘飘洒洒飞舞着漫天白雪。外业测绘部队利用收测修整间隙，在营区冒雪进行着各项军事训练。诺大的厂房里，我和两位战友正在紧张有序地验收着测绘兵用心血与汗水，乃至生命测制的西北地区军用地图。任重争分秒，天寒不觉冷。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我与我的两位战友天天一身汗。老兵吴佩金头顶时常冒着热气，新兵小杨黑红的脸膛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每天的任务量都是以吨为单位计算的。累了，坐在图包上喘口气儿、喝杯水，六目相视，会心地说笑一会儿。饿了，看看手表，常用一句“快到饭点儿了”，相互鼓励一下。然后接着继续干，十多公斤的图包要经几次倒手，有的还需要拆包、过数、重新包装……“任务再重，只能提前、不能延误。”在京受命时，首长铿锵的指令声，时时在我们耳畔响起。我与两位战友只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只要不出差错，按时完成任务，再苦再累心里也毫无怨言。 经过几天夜以继日的辛勤努力，我和两位战友终于完成了几十吨图纸的验收分发任务。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一包包地图码起的一个个图垛，就像古长城上的烽火台，巍巍峨峨，又像一列戴盔披甲的武士，整装待发，我与两位战友心里充满了喜悦，脸上堆满了笑容。此时此刻的我们最期盼的就是能够早日接到乌鲁木齐铁路局军代处的装车通知，以便尽快启程，押运地图回到北京。 （三）冬日里的太阳，在寒冷的清晨中从东方冉冉升起，灿烂的霞光洒满乌市，洒满歌声嘹亮、龙腾虎跃的某测绘部队营区。一辆辆满载着军用地图的解放牌卡车，迎着太阳奔驰在通往乌鲁木齐货运站的公路上。每一辆车厢尾部一名警觉的战士守护着地图运输途中的安全。在某测绘部队十多名官兵的鼎力支援下，临近中午时分，待运回京的地图全部运到货运站，一个庞大的、六十吨位的车皮装了足足八成满。车厢两头“顶天立地”，中间逐渐凹了下来。从这天起，我和两位战友开始了与图相伴的押运生活。 在瑟瑟寒风中，迎来了押运的第一个夜晚。借着货场远处高高的、且有些昏黄的灯光，我和两位战友打开所带行装，把绿色的军被铺在车厢中间靠近车门的图包上，然后关上车门，并用绿豆般粗细的铁丝把门紧紧拴牢。车厢里，在手电筒照出的一道光亮下，看着军事押运的“起居环境”，我的两位战友脸上露出苦中有乐的喜悦和寒冷中心底的那一丝温暖。三人头戴皮军帽，被子上再盖上皮大衣合衣而卧，相互说着话聊着天，在货运编组场高音喇叭的调度声、蒸汽机车发出的“噗嗤噗嗤”声、笛鸣声和车厢编组的碰撞声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满载着军用地图的车厢随同一货运列车已经离开了乌鲁木齐，行驶在大漠戈壁上。经过一段上坡弯道时，只见前面远处机车喷出一团团白气，带着长长的列车吃力地爬行着。山涧溪流早已冰封，历经无数次风雨沧桑的胡杨树在寒风中屹然挺立，愈显苍劲。在最冷时节，尤其西北地域，我与两位战友执行军事押运任务，不知最冷到过零下多少度，只是早上军用水壶常被冻的打不开壶盖，携带的9斤油条没吃一半就冻成了冰坨。在最饥饿、最困难的时候，我与小杨带着冰坨般的油条，跑到列车长守车上，用忽明忽暗、“半死不活”的煤炉，烤一会儿掰一块儿，放在饭盒里，再烤一会儿，再掰一块儿……好不容易掰了不满一饭盒，然后回到车厢倒上开水，就是三人的一顿饭。寒冷、饥饿不时地侵袭着我们，列车每天或走走停停，或甩到一个前不靠村后不着店、半天一动不动的无名小站……加之一望无际、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凄凉。尽管如此，抗严寒，战饥饿，分秒无间，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车厢，守护着地图，却是我们的圣神职责。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列车停在了内蒙古集宁编组站，我与小杨顾不得多想安全与危险，钻车厢、跨铁轨，跑到几里路以外的铁路公寓买来了米饭、馒头和炒菜，打了三壶开水，还在旁边小店买了一只烧鸡一瓶白酒。回到车厢三位战友甭提有多高兴了！抑制不住的心情难以言表。 我们在图包上打开场地，铺上牛皮包装纸，摆上饭菜和烧鸡，把酒斟在喝水用的杯子里，老兵吴佩金手端杯子，深情的提议说:“我们一路艰辛，也快回到北京了，今天难得有酒有肉，让我们为这次任务即将圆满完成，为这次终身难忘的经历，为我们的友谊干杯吧！”“干杯！”我和小杨齐声应道。…… 这一餐，虽然我们还不能大块朵颐、开怀畅饮，但已是押运几天来最丰盛、最美味的一餐。这一餐，在即将回到京城完成任务之际，足以让我们把执行任务中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情怀彻底释放。酒香、肉香，飘满了车厢。平时爱说爱笑的吴佩金话更多了起来。淳朴敦厚的小杨眼里含着热泪，我也被感染的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而沉侵在赴疆以来的思索中，随后在一小块儿包装纸上写下了一首诗，抒发了我们共同的情怀和感受，得到两位战友的称赞:“数九天严寒，红日暖心间。何惧千辛万苦，赴疆重任担。巍巍天山高峰，潺潺伊犁河水*，山河展新颜。伴寒风刺骨，过了戈壁滩。车皮上，三兄弟，斗饥寒……” 列车继续朝北京方向行驶着。当列车经过京张铁路，一进入北京地界，我和两位战友就像一个与母亲久别重逢的游子，感觉那么温暖、亲切、幸福，那么令人欣喜、兴奋、激动。在离开乌鲁木齐的第九天，满满承载着军用地图的车厢如期安全抵达北京西直门货运站，我与两位战友胜利凯旋，圆满完成了赴疆验收调拨地图的任务，并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永恒的烙印。根据总部指示精神，这批地图得以及时入库发放，保证了有关机关、部队的用图需要，保证了相关战备工作的有序推进。 写在后面的话转眼，赴疆调运地图这一难忘的经历过去47年了。随着国防和军队建设发展，47年前的地图测制和保障方式手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验收押运地图已经成为历史。但今天的先进与过去的传统不能分割，历史不能忘记。此文能与打开此文的读者见面，首先感谢文中小杨战友的支持鼓励，不然这次经历难以成文。很多年没有与佩金、小杨见面了，在此祝福两位战友幸福、安康！ ————————*伊犁河落差大、流速快，冬季河面也会结冰，但不会断流。 完稿于2023年8月13日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