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鞋摊上（小说）

李勃

文/李勃图/来自网络 　　 跟往常一样，修鞋匠王老五骑着三马子，带着修鞋设备，及早地赶到了集市上那个小巷。一到摊点，他很快安装好修鞋机，拿出带滴管的机油瓶，给机器的各个部位润滑、调试好。把修鞋的材料、工具以及顾客坐的小马扎小板凳码好摆放整齐。 乡村的集来的迟一些，摊点上还没有顾客来修鞋。王老五悠闲地打开随身听，摸出一根香烟放进嘴里点着，惬意地抽起来，等待着这天的营生。 王老五真名叫王黑娃，在兄弟排行中为五，人们都叫他王老五。十二岁那年王黑娃的父母双双离世，丢下他在大哥大嫂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大哥心地良善，为人厚道，对他十分疼爱。大嫂却心机刁钻，做事刻薄至极。要使大哥不在家，大嫂就只顾他放羊，不给他吃，不给他穿。黑娃常常是衣不遮体，饥肠辘辘。 那年夏天，一场暴雨冲走了大嫂家两只羊，回家后遭到大嫂的毒打，将他连夜赶出家门。黑娃在邻居家门前的麦草垛里挖个洞过了一夜。 世上还是好人多。就在黑娃被赶出的第二天，村子里的得旺大叔收留了他。得旺叔没娶过媳妇，无儿无女，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管他吃管他穿，又给他卖了台补鞋机，教黑娃跟自己学修鞋。 黑娃心灵手巧，学的也快，没多长时间，就学会了修鞋技术。因为他为人忠厚，热情大方，做活细致，价格偏低，所以顾客络绎不绝，生意红红火火。 后来，黑娃靠这门手艺外出挣了钱，回来盖了房子，娶妻生子，不离不弃地陪伴德旺叔行孝感恩，安度晚年，直到养老送终。再后来，黑娃就耕种着德旺叔留给他的土地，还养了几头牛几只羊，每逢有集，依然从事着他的修鞋行当。 渐渐地，街上的人多了起来，小巷的人也多了起来。这时一个形容消瘦、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来到修鞋摊点，凑到王老五跟前。 王老五热情地招呼他道：“请坐！你的鞋哪儿有问题？” 那中年男子应声坐了下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双洗得干净的耐克牌运动鞋递了过去。 “还是牌子的。”王老五接过鞋子随口说了一句。 “我哪能买起这鞋，是城里亲戚的孩子穿过的，舍不得扔捎回来让我放牛放羊的时候穿。”中年男子不遮不掩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 “这鞋我都穿两年了，鞋底虽然磨破了，其它都好好的。 “牌子的鞋穿着就是舒服，耐用。” 王老五按照中年男子的要求，给他换了双牛筋底。就在开钱的瞬间，那个中年男子突然口吐白沫，两眼翻白，顺势倒了下来。王老五一把将他揽在怀里，二话没说背起他不顾一切地向镇卫生院跑去。 一个多小时后，那个中年男子才被抢救过来，原来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幸亏是王老五护送及时，才没有出现生命危险。 从卫生院回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为了那位中年男子，王老五竭尽全力地护送、挂号、缴费，取药、联系家人，累得筋疲力尽。正准备坐下来歇会儿，迎面走来一位三十出头的妇女，刮白的面容，血红的嘴唇，五色的卷发，浓重的眼影。穿着一身与自己型体格格不入的紧身体桖衫超短裙，突出两个小山似的乳房，活像聊斋里的女鬼，又像芭比娃娃里的老妖婆，满身的香水味儿，散发出怪异的气息。 “师傅，做两个鞋跟多钱？”她边问边拿出鞋来。 “十块钱，你先请坐！”王老五很有礼貌地说道。 “咋这么贵？北京八块，上海七块，到了银川才五块……”她用卫生纸擦了擦凳子上的尘土，坐下来没完没了地说着不沾边的话。 “那要看是啥材质的，好材质肯定贵，你想要啥的呢？” “当然要最好材质的了，就是价钱有些高，六块行吗？” “这个确实不行，进价都得七块呢。” “那八块给我做吧。” “行。”王老五见这妇女一副死缠烂磨的样子，心想干脆把她打发走算了。 就在王老五修鞋子的时候，那妇女语无伦次，炫富卖萌的话匣子又打开了：“师傅，你可要给我上最好的材料。” “没问题。” “师傅，你可不要哄我。” “嗯。” “师傅，咱农村修鞋的哪个有好材料，还不都是骗人呢，” “……” “师傅，你猜我这鞋多钱买的？” “……” “师傅，这双鞋是我二哥在泰国给我买的，泰国的东西就是好！只可惜咱乡下道路太差了，没穿几天就掉了跟儿。” “……” 这时候傍边的人听不进去了，一个年轻人搭讪道：“你二哥是不是在泰国做人妖了，这鞋子该不是人妖变的吧？”话一出口，惹得人们捧腹大笑，好多人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个女人趁着他们开怀大笑，心情愉悦的当儿，将手伸进王老五的材料盒里抓起两只牛筋鞋掌，装模作样地塞进她的钱包。 一阵笑声过后，鞋子修好了。这个女人从钱包里磨磨蹭蹭地拿出五元钱，蛮有道理地说：“大叔，我出来带的钱少，买东西只剩下五块了，你先收下，我回去给你取。”说完往摊子上一扔，没等得王老五反应过来，头也不抬地挤进了人群。 做了蠢事占了便宜的女人，在商场里买了蔬菜水果，得意洋洋地回了家。孩子看见了跟她要桃子吃。女人在倒水洗桃子时，竟惊讶地发现自己手上的那枚黄金钻石戒指不见了，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枚戒指不是一般的戒指，是她结婚时爸妈花了两万多给她陪的嫁妆。虽说她平时贪图虚荣，喜欢占小便宜，有些不尽人意的举动，可是她懂得它的珍贵。好大会一儿功夫，他才缓缓地清醒过来，她多么希望出门时最好把钻戒放在家里，最好在家里能找到它。然而，她把家里所有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却不见钻戒的影子。最后她把希望寄托在商场和修鞋摊上。 她心急火燎地来到商场，问了问卖桃小哥和买菜大姐，都说没看见没捡到。现在只有修鞋大叔那里一线希望了。怎么面对呢？毕竟做了对不起大叔的事！经过一番思前想后，他鼓起勇气来到大叔的摊点，很不自然地问道：“大……叔，我的戒指……丢了，您捡到了……没有？” “在这里儿哩。”说着大叔拿出一枚光芒四射的钻戒。 女人霎时眼前一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激动地说：“谢谢大叔，谢谢大叔！您是世上最好的人！” 王老五把戒指还给了这个女人，她接过戒指站起来又向大叔鞠了三个躬说：“大叔你等着，我先回趟家马上就来，跟你说个事儿。” “行，我等你。”王老五看她诚恳的样子，明白他的意思，答应了下来。 很快地这个女人第三次来到王老五的修鞋摊上，这次她的梳妆打扮和以前大不相同，原来杂乱卷曲的头型已拉成笔直整齐的披肩发，妆容变得轻描淡写，尤其那身图案简约，做工大方的夏装，体现出农村女性的纯朴美！ “大叔我向你请罪道歉来了！”她拿出两只鞋掌放进王老五的材料盒里，又跪倒在他面前说：“都是我贪图爱占小便宜，做了不该做的事，请您原谅我吧！” “看这娃，快起来，做了错事知道改正是好样的。”王老五急忙将那个女人扶起来，继续说道：“其实，你不找我我也会把戒指还给你的。不属于我的东西我永远不会要！” 听了大叔的话，女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问道：“大叔，我拿你鞋掌你发现了没有？你是怎么捡到我戒指的？” “当然发现了，当时在场的人多，我怕伤害了你的自尊心，就没说什么。至于捡戒指嘛，是你扔钱的那一刻，戒指和钱一块掉在摊子上，我捡起来给你时，连你个人影也不见了。” 为了报答大叔的一片情意，女人从钱包里掏出2000元作为酬谢，却被王老五婉言回绝了。最后好说歹说，只收下她修鞋欠下的那三元钱。 女人实在拿他没有办法，道了谢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王老五开心地笑了，这是他修鞋30多年来人生中最有意义、最快乐的一天！ 2023.08.10. 于西沟村凝瑞轩 　　李勃，生于甘肃合水，农村教学点教师，肢体残疾人。甘肃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庆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媒体自由人。喜欢读书、写作、摄影、旅游，热衷社会公益事业。用超乎想象的执着与坚强，在乡村教坛耕耘30余年，点亮了山村孩子的梦想，事迹被《中国文明网》《中国好人网》《甘肃文明网》《西部商报》《兰州晚报》《陇东报》10多家报纸网络媒体报道，并收录《中国好人》辞典一书。先后荣登“中国好人榜”、“甘肃好人榜”、“庆阳好人榜”，被庆阳市委市政府评为“2014’感动庆阳年度人物”，“第五届庆阳市道德模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