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古稀碎语》序言 文:安 黎 </p><p class="ql-block"> 贺峰信先生是学农出身,一生都在从事着与农业有关的事务,退休前曾担任西安市农业学校的党委书记兼校长,但就是他,却有着极其令人惊异的文学造诣和文字功底,这一点,不能不让人对他心生好奇,并产生敬意。</p><p class="ql-block"> 有一句话,叫“英雄不论出处”,将其推而广之,完全可以这样说,文学亦不论职业。有人专事文学,殚精竭虑,伏案了半辈子,却连文学真正的门扉都未能跨入,于是写出的东西犹如冬日里荒疏的枯蒿,既了无生机,又废品几许;但有人与文学本不搭界,仅偶尔越界,随意为之,笔下却已是一片云蒸霞蔚。从中不难得出如下的结论:文学,并非为文学从业者所专属,广众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文学的天才;文学的天赋,不一定藏匿于热爱文学者的骨血,也许就潜伏于贩夫走卒的大脑。</p><p class="ql-block"> 法国作家让.热内,原本是一个小偷,却写出了轰动世界的名著《小偷日记》;卡夫卡的社会身份是银行职员,却因为杰出的文学才华和文学成就,而把自己推向文学的神坛。伟大的作家,从来都不是作家协会培养出来的,而是在生活中历练而成的。</p><p class="ql-block"> 相比而言,贺峰信先生的起点是比较高的。其因在于,他毕竟是读书人出身,接受过正规的大学教育,尽管他之所学,是与文学相距甚远的农学,但“大学之道,在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大学不是技术的培训中心,而是人的视域开阔的瞭望台和人格养成的孵化地。大学给贺峰信先生提供了知识和见识的积累,社会又赋予他以深厚的阅历,这就让他在退休后,一经赋闲提笔,才思便如泉水喷涌。就我之所见,他已有洋洋洒洒的两本集子集结成册。他的第一本集子,是传记体纪实文学,名曰《走出废苑》,我欣然为之作序;第二本集子,是散文与诗歌,也就是这本名曰《古稀碎语》的书,他又期待我能为其书写一段导读之言。</p><p class="ql-block"> 《古稀碎语》一书,由一篇篇的千字文聚合而成。一篇篇文章,既犹如一朵朵的小花,铺展开来,就是一片花海,漫山遍野地灿烂;又犹如一条条的溪流,汇集起来,就是一条长河,浪花翻卷地奔流。这片花海,这条河流,既是作者对往昔生活的记录,又是作者在记忆的仓储里翻寻而出的旧照,无不带着生活的质感,含有生命的晨露,散发着温热,透射着亮光。换句话说,它既是作者个人的生命史,生活史,也是他的灵魂史、精神史。读此书,作者历经的生活宛若电影镜头那般地浮现于眼前,清晰无比。相应的,作者的爱恨也渗透其中,让人一目了然。</p><p class="ql-block"> 一个国家的历史,是由社稷历史与民间记忆共同构成的,相互补充,缺一不可。社稷历史和民间记忆,是两条若隐若现的轨道,两者有时并行,有时并拢。民间记忆犹如坎儿井,在地下流淌,但它比起社稷历史来,更为逼真和贴切,更具有烟火气,更具有可信度,也更能呈现生活的本相和生命的苦乐。</p><p class="ql-block"> 优秀的作家,总是能把自己的记忆,放置于社稷历史的背景下来审视,从而把自己的命运,与时代的沉浮关联在一起。时代是个人生存的环境,而个人,不过是时代的附着物而已。犹如植物,其葱茏与凋敝,无疑与时代密切相关。从这个角度审视贺峰信先生笔下极其私有化的个人记忆,就能看出其中蕴藏的时代的秘籍和历史的价值。每一片叶子,都是季节的产物;每一块土坷垃,都是地球的一部分;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的成员。一片叶子绿了或黄了,那不是叶子的问题,而是树的问题,抑或是土壤和季节的问题。相应的,人也莫不如此。</p><p class="ql-block"> 言为心声,这本来是一个文学常识和文学共识。但这样的常识和共识,经不起外在利益的诱惑,时常遭到背离甚至抛弃,于是言为他声就变得极为畅通无阻。很多的作品,只是依据某种订货而量身定做的产物,是大合唱里某一个或高亢或低沉的配音,根本无涉于自己的心灵。贺峰信先生置身文学界之外,对伪文学的花样翻新一无所知,但这不是他的不幸,恰是他的幸运。由于远离文坛,自然也就没有深受文学传染病的浸染和毒害,于是他以自说自话的方式,以自己对文学的理解,说着自己想说的话,抒着自己想抒的情,表着自己想表的心迹,写着自己想写的事,阐着自己想阐的理,最终酿成自己的想酿的文学之蜜。华丽不是美,素朴才是;轻佻不是美,沉稳才是;虚假不是美,真实才是……贺峰信先生的文字,素朴中蕴含着雅致,沉稳中不乏生动,真实中不失趣味。能做到些,足见他的文学修炼,已迈上一个新的高度。</p><p class="ql-block"> 贺信峰先生之所写,没有大场景和大事件,皆无比地屑小和琐碎。但屑小和琐碎,恰恰契合于文学的原始本意。文学关注的是人,而人,恰恰就在屑小和琐碎中苦度着光阴。哪怕人在构筑一座无比雄伟的大厦,他若能做的,也不过是搬砖和运沙之类。重要的是,贺峰信先生能拭去记忆的落尘,把一个个的屑小和琐碎予以活灵活现地再现。</p><p class="ql-block"> 令人好奇的是,在贺峰信先生笔下的风景,皆为暖色,无幽暗之色,无寒冷之气,哪怕是在书写苦难岁月的艰辛,他也能用精神的调色板,将其涂抹得一片亮色,毫无苦大仇深的痕迹。这一点,一般人是做不到的,我属于一般人,因此我也做不到。从中可以看出他心灵的底蕴是明媚的,是春意盎然的。</p><p class="ql-block"> 当然,贺峰信先生的散文并不完美。和很多业余写手一样,他之写作,尚且止步于生活的表层,缺少对生活深处的深度开掘,缺少对民生疾苦的倾情关注等。但这些,皆为高难度的动作,别说普通作者了,即便是名作家,也未必能将其完成,并抵达这样的境界。对于贺峰信先生而言,用鲜活而精确的语言,描述出一己生活的五彩斑斓,就已实属了不起。</p><p class="ql-block"> 贺峰信先生的散文养眼而养心,相信读者读之会心生欢喜;与此同时,也期待贺峰信先生沿着此道继续前行,从而给读者奉献出更为赏心悦目的精品力作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2023年8月9日</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安黎简介) 安黎,男,1962年4月岀生于陕西耀县。1982年师范院校中文系毕业,先后在耀县中学、耀县县委党校、耀县县委宣传部、耀县文化馆等单位工作。1992年初调入西安市文联《美文》杂志社从事编辑工作,曾担任《美文》杂志副主编。曾被评为西安有突出贡献的专家。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理事、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在国内外百余家杂志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累计六百多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 《痉挛》、《小人物》、《时间的面孔》,散文集《丑陋的牙齿》、《不在路上走》、《我是麻子村村民》、《耳旁风》、《别样的发现》,小说集 《丑脚丫踩过故乡路》,诗集《走进人的丛林》,《安黎开讲——新语文读写公开课》等十几部书籍。诸多部作品或被编入多个省市的语文辅导教材,或被《作家文摘》 、《读者》,《散文选刊》,《散文诲外版》,《青年文摘》,《中华文学选刊》和《杂志选刊》等转载。并有数十(部)篇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日文、韩文、蒙古文、哈萨克文、藏文、维吾尔文等多种文字,在相应的国家和地区刊发出版。作品的文字以其当代罕有的思想光华和语言魅力,被《文艺报》评论誉为“思想的王国,语言的石匠”。</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作者与安黎在唐乐宫的合影——图左为安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