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代的再相遇(2023.7.28-8.3)

葛安

将近四年没有出远门,重新决定一次旅行却有了更多的顾虑。父母年岁渐长,跟团劳顿已不适合。儿子还年幼,但也断不是扔在婴儿车里随身携带即可的婴童(有了说“no”的自主)。所以世界那么大,真想去看看时,也确需一番权衡之下的排除。<br>  就马尔代夫吧,8小时的飞行距离更易忍受,何况那里的海如此澄澈,以至于十一年前的你我在那里酝酿了太多欢乐的情绪,今天仍忍不住轮流指着照片述说当年的新奇。于是,我问你去那里好吗?只是想掩饰我的期盼和雀跃,我的心底已经有了回答。<div>  行前依旧是忙做一团,一方面假期未至,迟迟定不下的日期和网站上逐渐缩减的余位都加重着我的焦虑。一方面定下了团期又发现两本护照过期需要做更替,查询出行的夜晚预报大兴机场雷雨......是的,我们在北京暴雨的前一日,飞去了雨季的马累,昏沉着从机舱走出时,拥抱到干燥温热的空气,我还不知道自己这一程旅行有多么幸运。</div> <p class="ql-block">  短暂等待,25分钟的水飞机载去Centara Grand(中央格兰德),马达的噪音裹着风扇的劲风,冲击着耳膜,窗口视去,海面大部分时间是整片的靛蓝,偶有揉淡一点的痕迹,像未晕染完全的布料。但是忽然就会出现串串环礁,褐色、天青、粉蓝的色彩在平整的深色背景下异常显眼——它们大多是火山消逝后珊瑚礁群生长的杰作,分隔海面、圈画成形,就有了那些褐色的枝蔓笔触,被围裹的中心潟湖则提供了莹透的深浅蓝色,渐次变化、渲染柔和,也是海水最好看的部分。也有一些地方珊瑚碎屑形成的灰砂堆积,形成高于海平面的结构,勾勒着沙滩和岛屿的形状。有陆地的部分被人们开发使用,建设居民岛和酒店。据说马尔代夫这样的珊瑚岛一千余座,开发的接近200座,分布于26组自然环礁之上。作为平均海拔1.2米的国家,有人预言海平面的上升最终会在2100年将它们全部淹没,但是也有人说珊瑚礁的生长速度甚至可以快于海平面上升的速度,人造堤坝也能起到作用,何况岛屿可以人为加高......又是一组人与自然的对抗,我终究不是“原天地之美而达万物之理”的无为至人,总想抓住这美丽,宁愿它是后者。</p><p class="ql-block"> 飞行持续,头晕的症状开始显现,论舒适,水飞机并不是个好的选择。但是也只有在俯瞰后才能更加理解马尔代夫俗称印度洋上的珍珠的原因——茫茫大海上,岛与岛相互分离,形状近圆,色彩对比鲜明,面积还都很小。</p> 这一次,我们所选择的Centara Grand位于马尔代夫中部的南阿里环礁,也是这样一个标准的椭圆形小岛。去之前没有做太多选岛攻略,吸引我的是它产品宣传上的两点:这个岛浮潜A级,有出海观看鲸鲨和MANTA的活动。<br>  说来我是一个对于巨物和深海有些恐惧的人,但是听到这样的活动却有一种肾上腺素飙升的亢奋,似乎我与这新鲜刺激只需一个机缘。想想人总是很难被定义,包括自己。<br>  到了岛上,没有同伴(孩子年龄不够、父母和爱人几乎不会游泳)同往看鲸鲨的纠结逐渐消散,原因只有一个,大海在我第二日入水浮潜时让我知道了自己在水中的能力。 还是在浮潜中心后面下水,尽管在下水前潜水中心的教练提示我今天风浪大,带着孩子下水不要游太远。但是因为前一日我们已经有了在这里浮潜的经验,所以并没太在意。戴好呼吸管,束好救生衣,和儿子约定进入水中走昨天相同的路线。方向很好辨别,这里位于海沟的边缘,右侧是4、5米深浅的区域,然后往左斜坡状下降,很快就到达连接深海的断崖。进入水中,呼噜呼噜的呼吸声有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这里珊瑚密集,像绽放在水中的百花。阳光透过水面倾泻而下,在珊瑚丛上粼粼闪烁。脑状珊瑚、鹿角珊瑚和其他更多我叫不出名字的珊瑚层叠着缀满崖面,形成了属于鱼群的水下城市。在水中,我可以依稀分辨儿子咬着呼吸嘴哼出的“多莉”、“面条鱼”,我知道那是他看到熟悉的小鱼所拥有的快乐,我何尝不是如此。有时,我会停在某一个珊瑚丛旁,看各色小鱼钻来钻去,啃食着什么;有时我会故意往深海的区域多蹬几步,追逐闪现的鱼群,看不清海底的距离让我仿佛突然悬空了身体;还有一次,我碰到了相隔不到十米的鲨鱼,心脏也会突突突乱蹦一阵,但那总归是兴奋大于恐惧的。直到,在这一次的浮潜中,我照例在熟悉的位置左转掉头,突然发现海水的波动控制住了我。先是漂浮无法保持,接着我快速的接连蹬腿,但是原地不动,我开始有些慌乱,听到水中的呼吸声变得紊乱而急促。那一刻我想到自己对于大海来说,恰如蜉蝣于天地:它可以温柔它也可以猛烈,我却永远不是征服者。几番尝试下来,我回到浮潜中心的立柱附近,又一个波动,搅动我的身体临近这栋建筑,我下意识的用手一推,有了安全的距离。直到上岸后我才发现这一推给我的左手拇指留下了一个细浅的伤口——附着的珊瑚果然坚硬。<br>   生命是一场体验,只有进入水中,我才知道与拍摄出来不同,水下的形状和色彩其实并不单调。鱼群的遇见是大海的礼物,尽管我旁观了它们列队游弋,但它们并不会因我改变方向,我只是它们每日前行路上的调剂。我也知道了浮潜运动需要专业的练习,好的体力以及知止的判断。<br>  生命能够触碰的深度和广度都太有限,人们能做的是不断了解自己。 于是我把出海浮潜看鲸鲨和MANTA的活动,留作今后的课题。 之后几日,除去每天水屋前的浮潜,我还每天准时在下午5点坐在coral bar的海岸附近,岛上喂野生鲨鱼的传统延续多年,体型两米的护士鲨、圆饼状的魟鱼、黑底白点的鳐鱼总会在这一时段如约而至。当音乐响起,血腥的肉块掷在水中,这些庞大的生灵跃动着吞食。最有意思的是魟鱼,因为嘴巴位置靠下,吞食时总要稍稍抬起,眼睛两侧的气孔还会张得很大。<br>  我一直有着疑惑,我留意这一小块水域其实与外界连接只有两个细窄的通道,而且五点这个时间它们又怎样得知?我把这归结为人与这些远古留存下来的鱼类无需言说的默契。 岛上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后来我想实在因为有太多的新鲜刺激,无论是沙滩上发现大只的螃蟹、出海寻觅海豚还是垂钓,都与往日的生活不同。看久了会不会就变得平淡呢?我不知道。记得第一次晨间在潮汐湾里见到baby shark奔跑着拍照,到后来每天在水屋附近都能看到,就变得平常。<br>  所以“江海寄余生”或者只是苏轼式的浪漫遐想,但在“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之时,暂时的抽离却实属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