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里的女人

高原如梦

　　我所在的军营旁边有一个难忘的小屋，新兵第一年尤其是上半年我没踏进过小屋半步，小屋面积不大、座北朝南，红砖砌成、上面盖着一层黑瓦，从外面看里面应该不会很亮，时而能看见几个老兵从小屋进出手里拿着锅巴、雪碧、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小屋离营区很近，小屋主人为了养家糊口，在自己的地里盖了这间小房子，里面烟酒茶糖、各种零食应有尽有，小屋与营区只隔了一条黄土小路，座落在军营北围墙外面，营区内的人把围墙凿下一块砖，可以来回从这窟窿买吃的喝的、我从来不知小屋的男主人叫什么？只知道是吴姓，记得有一天我们连去北门口外的垃圾池、清理垃圾，垃圾刚清理一半、天就打雷要下雨了，从小屋出来一个身材不错的姑娘，掩耳的短发遮不住她那张纯真的脸，看上去和我们年龄相仿，身上穿了一件白色连衣短裙，一阵大风刮来，短裙被吹了起来，姑娘红着脸使劲用手往下拽着裙子跑进屋里。然后有人说:这女孩是谁啊？另一个人说:这女孩是老吴的侄女，陕西宝鸡人。

时光转回1999年底，我被连长派到靶场和我连准备退伍回乡的老兵刘鹏作交接，交接完毕后我看见桌子上有几个剩馒头，我反问说:刘班长吃剩下的馒头怎么处理？刘班长说:你把吃不了的攒到三四个、就送给路边那个小卖部里指的是小屋，后来我就把吃剩下的馒头用黑色食品袋装起来送给小屋里的人了，第一次有点腼腆的我、红着脸鼓足勇气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推门进入、踏进小屋那一刻和我想象的一样，里面不是很亮黑乎乎的，进了屋迎接我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高挑的身材，浓眉大眼、弯弯的两道柳叶眉，透着一种成熟女人的美，面相和善，一头乌黑的长发，穿了一身黑蓝色女士西装，翻领的上衣里面是一件红色毛衣，我开口说:嫂子把这几个馒头给你吧！女人微笑着接过我手中的馒头，顺手从玻璃柜里拿出一盒蓝色包装天水出的两块钱的香烟递给我，顺便又说了一句，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我说:对以前那个老兵退伍了，我是来接他班的，简单的交流以后我便离开了。再后来经常去她家里，和他老公也熟悉了，他老公身上穿了一件灰色西服，偏瘦、见了他老公我叫哥，有时候晚上我会去他家买酒、买烟还有锅巴、花生米、火锅底料等，男人不停给我介绍着屋里仅有的几样下酒菜。

那个冬天我每天都要往返两次路过他家，从团西正门出来一路向北大约四百米、右转向东踏上那条黄色的小土路,路过团北门口然后左转路过小屋，然后在一路向北、大约走一公里到靶场，每次夕阳西下的时候、我从靶场回团里路过小屋,总会看见有三个年龄相差不大点的小女孩子趴在小屋旁边的黄土堆上玩。这几个孩子都是她家的，因重男轻女是那时候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所以生了三个女孩。2000年元旦我在靶场和兄弟单位人员做了交接，我返回了团里，至此三个月的靶场生活落下帷幕。第二年夏天有一次去靶场打靶，路过小屋的时候那个大哥正站在屋前，我过去和那个大哥打了声招呼，他说:怎么好长时间不上大哥家里来了？我说:我已经回到团里了，靶场交给其它连队了 ，两句话说完我匆忙的离开了，2000年底我退伍返乡，春节刚过迫于对工作的渴望，我接到一封来自兰州战友的电报，电报大概内容就是让我去兰州和他一起当保安，结果去了以后不尽人意，是一个传销组织，当时传销在国内正是猖獗的时候，我只带了去时候的车票的钱，想要从兰州到北京西站根本没有钱，后来我想身上的钱能从兰州到天水，不行我回到部队借钱吧！从兰州坐了大半天的火车到了天水，回到连里能借的都问了、谁都没有？当时我心想看来真是人走茶凉，最后没办法了，只有一个人没问，那就是指导员 ，我找到指导员从那借给了三百块钱买的火车票，拿上钱我又返回天水火车站，在大厅里赶上春运人多的像蚂蚁。

我在火车站大厅里的长椅子上坐着，心里十分不痛快，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吵杂的声音让一个本不顺心的人感到心烦，总感觉退伍后第一步就不顺利，正当我心烦意乱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小伙子我咋看你这么面熟呢？我缓慢地抬起头、她正上下打量着我，说实话我看她也面熟，我突然我想起来了，我起身说:嫂子我是在靶场那个，你忘了去年我经常给你家送馒头，她说:你不在这当兵了，我说:不当了，这次去兰州办事，顺便到部队看看，我说:你来火车站干什么？她说:我来送个人，由于时间的关系，我没有过多的和她叙述我的遭遇，便匆忙离开了。前几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手机安装了快手，按地图上面我关注了军营附近的好友，通过添加好友，一个粉丝好友私信告诉我说:她和嫂子是邻居，还把那位嫂子的微信发给了我，还发来一张照片让我看，我说:就是她，后来通过微信我和嫂子取得了联系，叙述了当年在那里当兵时的点点滴滴，年轮的运转与沧桑、使得嫂子已不再年轻，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青春随着岁月而流逝，我也从当年的小伙转变成了中年男人,我曾在梦里、梦见过靶场、梦见过通往靶场的那条黄土小路,也梦见过嫂子家的那个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