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作为一名从事了数十年摄影创作的摄影者,我常常在想,自己的镜头里究竟留下了哪些有意义、有价值的影像。这些年时常被邀去做一些关于摄影的讲座,拿出的也大都是自己获奖或者发表的作品,但凭心而论,那些照片尽管获得了各种认同或赞扬,但其中有着太多的主观或者刻意的东西,是一个摄影者在进入所谓的创作模式后产生的,符合各种被定义和遵循的条条框框,自己看久了都不会在内心起半点波澜。直到在整理经年已久的众多底片时,那些无意识间随手拍摄的底片才触动了我,这些底片大多拍摄于数十年前,那时我二、三十岁,年轻贫穷,怀揣梦想,相机简陋,热情鲁莽,不立主题,漫无目的,随心所欲,走哪拍哪,鄙视圈子陋习,不受规则约束。现在看来,正是这种无意识、无目的拍摄,才真正体现了我从事摄影的价值和意义。这些底片虽然拍摄得稚拙、粗糙,没有惊艳的色彩光影,缺乏独到的构图形式,但却承载了这一地域沧桑变迁的信息。它们就像那一个时代的流年碎片,从中折射出远去岁月里的社会生活印迹,记录了时间洪流中普罗大众的生活百态,从山川地理,到环境建筑,从生活方式,到用具服饰,从面容表情,到精神状态,倘若用当下的现实作为参照系,一定让人陡生物是人非、恍如隔世的感喟。从这一点上看,也正符合摄影本该有的纪实作用,让照片在时间长河的磨砺中逐渐显现其力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到底,摄影其实就是时代的断面和时间的切片,它的终极价值在于其史料价值和文献价值。除此,那些被拍摄者强行注入的“观念”,被观看者过度解读的“内涵”,都是虚幻飘渺和浅薄可笑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选用的 24 张照片都是第一次翻出, 我甚至记不清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好在底片都在,扫描仪也在,可以慢慢的从中回溯岁月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三十多年前永昌县清河绿洲,乡村集市上看戏的人群,老幼妇孺,熙熙攘攘,市声鼎沸,热闹非凡。这与人口持续下降的现在,无疑形成巨大的反差。区区三十年光景,不禁让人唏嘘感慨:人呢?他们都去哪儿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十年前的乡村婚礼,尽管院落和房屋仍然是干打垒的,但可以看出生活方式上西风东渐的态势,流行和时尚渗透了中国最偏僻的乡村,新娘的婚纱和新郎的西服已成了标配。</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后大寺,没有寺庙也没有香火,只是一个古朴安静的小村庄。一位小贩正用杆秤称苹果,以此换取村民的粮食。黄土院落后面的山崖上,就是跨越千年的古迹——圣容寺唐塔。</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位老人在自家院落门口吃苹果,从她家屋顶向上望去,可以直接看到圣容寺唐塔,后来这一片院落都被拆迁夷平了,在院落的基础上重建了今天的圣容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圣容寺始建于公元 561 年 的北周,此后随历朝历代兴佛灭佛而运势不定,到民国时期已残破不堪,1953 年被彻底拆除,2003 年又再次复建。 几千年了,这里僧俗交替,香火聚散,运道轮回,沧海桑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十多年前的河西堡镇城乡结合部,一位老者正在他的土地上春耕。因为家里势单力薄,他把毛驴和小牛混搭在一起拉犁。就这样,老者、小牛、蹇驴,合力在土地上划出浅浅的犁痕,构成了一幅弱小农家的春耕图。</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十多年前的夏收场景。那时,春种夏收对农家来说,是一件颇为神圣的事情,不仅是简单重复的农事劳作,更是农耕文化和习俗的传承,它要求农人们具备综合性的素质,从天文时令节气到地理土壤墒情,从体力劳动技巧到机械驾驶能力。随着土地大规模流转和一代人的老去,必定会造就一大批不会种地的新型农民。</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开着手扶拖拉机打场的汉子,远处是休憩观望的妇孺,这一刻,想必是这一家人最安定的时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等风来!夫妻合力扬场,这是真正的金风送爽啊。</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极度干旱中国的西北内陆地区,无论何时,一个绕不开的生存难题就是缺水。这是三十多年前的农村饮水状况,一位女孩用推车在涝池里取水。可以看出,涝池里的水浑浊不堪,边缘的泥地上布满了牲口的蹄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必须肯定,三十多年来,政府在人畜安全饮水上做了不懈努力,自来水已成为新农村建设的标配,而涝池则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十多年前,在中国西北的广大农村,吃水成了生活中的头等大事。这是甘肃永昌县西河地区,村民们早早等在泵房前,等待每天定时开泵放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张照片也是拍摄于二十多年前,主体是一座小型纪念碑,建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为纪念一条干渠的竣工而建,无论从建筑主体到图案纹饰,都带有浓浓的时代特征。真希望这座建筑一直能保持原样,并能够列入文物保护单位名录,这是一代人大兴水利的见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照片上面那些玩耍的孩子们,他们的孩子恐怕也有这么大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十多年前,我路过永昌县红山窑乡,巧遇路边匠人开窑出缸。曾几何时,缸就是一个家庭的必备品,一为储水二为腌菜,它是一个时代生活水平的见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00 年,连霍高速永山段正在修建中,在工地上务工的三位民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月里黄土墙下晒太阳的村民,现在干打垒村庄已不多见,再过几年就会从河西走廊的大地上彻底消失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二十多年前,村民们用手扶拖拉机搬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买冰棍的小贩兴高采烈地穿过道路,两侧是被安排夹道欢迎的学生,正在等待即将到来的车队,这是一个盛大的欢迎场面。看来小贩已经售罄回家了。可以说,二十多年前,对商贩的管控措施还是相对宽松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在一个煤窑坑道里拍到的推煤矿工,后来经过多年集中整治,这样的煤窑已经不多见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进城卖瓜的瓜农在城市的屋檐下过夜,早晨偏巧又下起了雨, 顾客寥落。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东西发生了重大变化,也有一些东西从来没变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送文化下乡,衣着时尚的俊男美女在乡村戏台上表演,戏台边缘爬满了看热闹的孩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计划生育的政策执行得正严,人们为生男孩费劲周折,遗弃女婴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期间有一些骇人听闻的惨剧。有人想让被遗弃的女婴有个活路,就把刚出生的女婴偷放在寺庙门口。永昌县东山头普济寺的尼姑慧莲,在庙门口捡回了 6 个被遗弃的女婴,在社会各界的捐助和支持下,开始独自抚养了这些女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听说此事专程去拍了一些照片,拍照时有一个女孩已经有了去处,剩下五个年龄尚小仍留在庙里。我知道拍这样的照片没什么用处,但二十多年来一直保留在电脑的硬盘里,只为每当看到这些照片,就能感觉到人性中的慈悲和怜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98 年,山丹大佛寺建成举行开光仪式,一时间高僧大德咸至,居士信众云集,堪称西北佛教界一大盛事。</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山丹大佛寺中的释迦牟尼讲经说法坐像,高 35 米,法相庄严, 为中国最大的室内坐佛,据介绍由香港南华禅寺资助金箔,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装大佛。2023 年 7 月 24 日,大佛寺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毁。</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个世纪末的一个乡村祭祀场面,人们簇拥着即将被献祭给天地众神的羔羊。自古以来,这些被献祭的牛羊牲畜,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做”牺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