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别之后无所期，泪怕伤心只自凝

褚晓丽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天地之间万事万物瞬息变化，生命个体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尽管谁也不愿意去想，但是谁也躲不掉。

　　2023.8.7日下午，汪老师给我打电话“你下午下班了自己回来弄饭吃。沈爷爷屋里人（爱人）昨天夜里去世了，等一下柏子他们下班了，我们和老闫、传华锅要上红渔坪去……”“谁？谁去世了？你听谁说的？向奶奶到底怎么了啊？”“你不要着急，我有确切消息，向奶奶已经永远离开我们了……”“不，不，不！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的。”

　　第一次知道向奶奶，是二十二年以前。

那时候我们家做房子，临近尾声时资金紧缺，汪老师有点齁不住了，愁绪都写在脸上。一次下乡去渔泉河小学。沈老师拿出五千块钱“就是差钱撒，先拿去用去。”

后来，我就认识了贤能而慈爱的向奶奶。我怀孕时，向奶奶好几次告诉我孕期注意事项，虽然那些谆谆细语我已忘却。但是，那一次次在我身旁娓娓道来的情景历久弥新。

再后来，我们到了城关，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无厘头的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去街上办事，走到万马桥桥头，发现那里长出来好大一颗树，青枝绿叶郁郁葱葱长势极为旺盛……早上醒来对这一情节印象极为深刻。我不常做梦，每一次做梦都有预示，而且此前对梦里的预示意义极为准确，几乎是每梦必现。我思忖着：这是一个“亲梦”，我今天应该会不期然见到意想不到的亲人，还有凭空长出来的大树，应该不是至亲，而且大树底下好乘凉……会是谁呢？上午九点多钟，我突然有事要上街去，从幼儿园一楼桥洞穿过去走过一条小巷子，出口就是万马桥桥头，也就是我梦中长大树的地方。而我竟然真的在梦里的这个地儿与向奶奶不期而遇！我梦到了，可是我想了一大早也没有想到这个“好乘凉”的亲人原来是向奶奶。

　　日子就在我们各自紧锣密鼓的生活中不断向前。 沈爷爷退休了，两个儿子都在武汉事业爱情双丰收，沈爷爷和向奶奶也去了武汉。我们的见面越发少了，心里的喜欢却有增无减。

去年我去了武汉，在朋友圈发了几回“美篇”，沈爷爷向奶奶是何等心细啊，几次相邀接我去家里一聚。而我也是还没去之前，在家就就已经做了好几次规划了，笃定去了武汉之后必须去蹭向奶奶做的饭。

谁曾想，我进了月子会所才知道“一入会所深如海，从此亲友是路人。”便只好一遍遍许下“下一次一定去”的心愿。

更难料，天不遂人愿，我“下一次去见向奶奶”的心愿只有今天，只有现在，只有这一次了。我再也没有“下一次一定去”的机会了。

　　向奶奶，尽管我们难以接受事实，但是您能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能免遭病痛的折磨，是您的福气。您一路走好！

　　2023.8.8号下午下班时，汪老师轻声告诉我“三姐，走了。”

两个月前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两个月来，每天早上没有消息，我就知道三姐又熬过来了一夜，每天晚上没有消息，我就知道三姐又挺过来了一天。尽管我知道三姐不可能好起来了，但是我就是止不住一天天的期待，期待能有奇迹发生。

两个月前当我听说三姐的病情时，不啻于晴天里一声惊雷，我的思绪被这一声惊天大雷击得粉碎，人呆滞了，脑子空了，感觉麻木了，以至于好久好久都无法回过神来。

　　2010.4.6日下午，我去宜昌参加“园长培训”，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去宜昌。汪老师各种不放心，他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擅自给在那时候还被叫做夷陵茶城的采花茶城里开茶庄的三姐打了电话。三姐其实是三哥的妻子，和我是妯娌，是我的嫂子。但是所有认识她的、说起她的人都叫她三姐，我知道她这个人时只知道她是三姐。之前在我在采花时只知道采花所有人都知道的他们兄弟姐妹几人团结一气生意火红的不得了。对于汪老师说的是亲戚、是弟兄，我骨子里有种“穷亲攀富亲，攀断脊梁经”的自卑感。

没想到等我到达宜昌长途汽车站的时候，三姐竟然来接我了，见面就喊我“老幺”并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我的胳膊。因为错过了午餐时间，三姐还记着给我留了饭。吃完饭，三姐又送我去“铁路坝”公交站，送上100路公交车，还提前准备了硬币，我一上车便帮我投了币。关门前还在叮嘱我在“三峡旅游学校”这一站下车。车开出了好远，三姐还在朝我挥手。第一次见面，三姐就走进了我的心里，我就像找到一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侄子高考后，我们带着儿子去祝福。那时候穷（当然，现在也不富裕）我给侄子包了八百元的红包。回来时，三姐也给儿子包了红包，我们不拿，三姐说“儿子第一次来家里，这是规矩。”并示意儿子快拿着，小家伙毫不客气地收进了口袋里。到家了我才发现三姐竟然给了儿子一千块。我很过意不去，三姐却说“能走动就显得人亲，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有一次，三哥他们来五峰，住在鼎盛宾馆，三哥喊汪老师去打牌，汪老师要我一起去，我当然一百个不愿意去，因为看不懂所以往牌桌旁边过都如芒刺在背。但是他接着说“我说出一个人来，保证你去了赶都赶不走，告诉你，这次三姐也来啦。”他们打牌，我就和三姐趴在床上聊天。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儿子，小学时儿子很黏我，好多朋友都提醒我怕把儿子带的有“恋母情结”了，又加上做了幼儿园，各式各样的讲座听得多，碎片化学习免不了断章取义，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半颗心都悬着在。一想到侄儿子那么优秀，我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欣喜，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说出了我的担忧。三姐说“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爱儿子又不是溺爱，该有的教育一样不少，就是母子感情深一点而已，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母子感情也很深，他上高一了，周末放假回来，偶尔还撒娇要跟我睡一晚呢。你看他在学校里不照样生龙活虎什么体育活动都参加，而且学习又自觉，我们一点都不操心他的学习和生活。现在上军校回来照样和我很亲，这也不影响他成为一个铮铮铁骨的军人啊。老幺，我们都很幸福，有一个那么听话儿子。做妈妈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这我也和你一样，你不知道，我们儿子拿到通知书后，我五天五夜睡意全无，白天黑夜就是开心忍不住想笑……”三姐说着又笑了，我也笑了，我那悬着的半颗心自此安安稳稳落到肚子里去了。

　　儿子上了初中之后，又要上班又要接送儿子上学，我们就忙起来了，偶尔在茶城见面，也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多说说话。

想不到，今年回来竟然听到了最悲伤的消息，三姐已经被癌症折磨的不成人样了。我是多么多么地想去看看我的三姐。可是哥哥姐姐们都说“不要去，就把三姐最好的模样永远留在你们心里。去了也就是让三姐有多伤心一次，让我们所有人都跟着多伤心一次，都跟着又多哭一场……”

　　三姐，你离开了我们。但是我们应该替你高兴，你终于脱离了苦海。

三姐，但愿天堂里没有病痛，好人会有好报。

三姐，我会一直记得我有一个妯娌，她不是嫂子，她是我会一直珍藏在心底里的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