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爱情 世俗生活

沙沙

题记：是谁能如此热情的投入生活，却从未落入世俗的圈套，是谁没有被物欲蒙住双眼和心灵，是谁忽略颠沛流离，却只记住诗情画意。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为此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它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

1997，《一棵开花的树》开启了我与我的Mr Right 交往的序幕，他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苦乐异地恋

当时我在上海，而他去了部队接着考了军校，他一直在极其单纯的环境受着单纯的教育，整个人单纯到令人惊讶的程度。我们每天中午通电话，他事无巨细的把他的每一件事都对我说一遍，无论是从地上捡起一根针，今天吃了一块肉，还是手上脚上磨了一个泡。我在千里之外陪他度过了枯燥难捱的军校岁月。其间，在他的寒暑假，我们分别把对方带回家见父母，我们的父母亲都很开明没有反对。

军校生活实在太清苦，制度极其严苛。几乎没有外出机会，也没什么娱乐，周末同学们最多也只能在宿舍里下棋或打牌。12个同学一间宿舍，每晚的卧谈会，每个人都拿出自己仅有的一点新鲜信息来分享交流，每个人把自己可说的几乎交待的所剩无几。所以，他的舍友对我的了解也十分透彻，甚至跳出一个实诚人，提出要和他竞争来追我。由此可见，他把我美化了不少。

98年7月他军校毕业，分配到海南省距离海口40公里的部队，一个叫道美的小镇。为解决长距离的相思，9月我从上海辞职前往海南，一走下飞机就被一阵阵热浪包围，强烈的紫外线刺的人睁不开眼。他拿着鲜花来迎接我，那是我第一次收到他的花。（在那之前他读军校每月只有100元的津贴。） 在乘车前往他为我租的公寓的过程中，看着道路两边高大挺拔的椰子树，路边有带着类似斗笠一样尖顶帽子的当地妇女推车卖水果，她们的帽子连着纱巾遮住眼睛以下的脸部。 我很快就陶醉于充满了南国风情的椰风海韵之中。然而到了下午，我还没从陶醉中回过神，他就要回部队了，刚毕业两个月的新排长能外出的时间很有限，他得回去带他一个排的兵。就这样我一个人留在公寓里欣赏窗外椰子树兀自婆娑起舞、挺拔的槟榔树在风中摇曳。（写这一段很伤心）我跨过千里，越过琼州海峡，我们仍然要靠电话传情、鸿雁传书。

第二天，我拿着海口市地图跑人才市场，接着一个个单位去面试，生存要紧不能太挑，于是第三天就受聘于一家制药公司。公司有宿舍、食堂全免费，而且工资和他的工资差不多，我感觉挺好。一个月就把公寓退了，搬进公司宿舍。每到周末我们就可以约会，比起天各一方幸福感油然而生。

1999年春节，公司放假，我带着一束花去部队过年，那个假期里有个日子是2月14日，那天，他很突然的说：“花先借给我用一下。”说着从花瓶里抽出一支玫瑰，单膝跪下，开始求婚了。

我的天，脑海里闪现无数关于求婚的场景，大片的草地、大捧的鲜花、炫目的钻戒、灿烂的阳光、亲友的掌声。眼前低矮的平房、单支的玫瑰、逼仄的空间。那一刻我们突然很伤感，不是有种说法，女孩子被求婚不知道说什么时，只有说“好”最简单吗。而我说“好”，是因为我不忍心他跪着，我理解他的艰难，我要他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要给予他无限的欣赏、赞美、鼓励、包容。后来事实证明我真的做到了。

　　1999年五一节，我们在部队驻地小镇的民政局登记结婚。当时还没有“裸婚”这个词，我只知道除了爱，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没有任何一样具体的东西。就这样两个仅仅拥有梦想的年轻人从此幸福的在一起，过上“童话般”的生活。我们从恋爱到结婚，一直远离一切世俗的繁文缛节，甚至登记结婚这件事，也是直到年底编一个巧妙的借口告知家人。我父母那里由他写一封求婚信以交差，很快我哥哥寄来了几千元，让我们买些生活用品，这就是我们成家的启动资金。

童话爱情

我们结婚了，我仍然在海口工作，40公里的距离对我们不算什么。可是，99年6月，他接到调令调往五指去工作。那时海南还没有环岛高速，五指山位于海南岛中部距离海口四个小时的车程。他带着简单的背囊登上前往五指山的大巴，至今我还记得大巴开出去的情景。

部队一直都是苦行僧的生活。他没有假期可以奢侈的跑到海口约会。我发誓要永远支持他的，能改变的只有我了。我再次开始跑人才市场，上帝真的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一扇窗，我居然在海口遇上五指山市的一个实验学校在海口的人才市场面向全国招聘，我居然面试通过。就这样，99年8月，我带着工作职位来到五指山与他会合。记得我第一次去五指山，我乘坐的大巴在盘山公路上犹如蛇形，我刚欣赏一会儿窗外的原始森林，云雾缭绕的半山腰林星分布着几处屋舍，刚想感叹：“哇，人间仙境，神仙居所呀！”，结果我就晕车了。到了五指山他接到我时，我晕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坐上去部队的三轮车，我奄奄一息的趴在先生的腿上，三轮车师傅问怎么回事？他指着我说是他刚刚在车站捡的。师傅说：“你运气真好。” 现在想想三轮车师傅的话可真是充满禅意呀。

五指山市曾经是海南自治州州府所在地。它有两条街，一所大学：琼州大学，两所师范学校：民族师范、农垦师范，一家超市，若干小服装店。五指山市犹如世外桃源，大片的原始森林，天空纯净、空气清新、民风淳朴，冬暖夏凉，非常的宜居。我们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我所在的实验学校，环境非常优美，后面是山前面是南圣河，河对岸就是民族师范学校。在我们办公楼和教学楼的前面有一排排秀美的槟榔树，大片的绿地一直延伸至河边。有一次他说有山有水的地方出人才，我告诉他，我们学校就是那样的地方。

他所在的部队在距离市区10公里左右的山村里，这时他已经住进单干楼（单身干部宿舍楼一室、一厨、一卫）。从周一到周五我住在学校（一室），周五下班乘坐可以载客七八人的三轮车到南圣镇，再搭乘2块钱的摩托车到部队，那时称之为回家。我们俩开始家庭建设，买了电视、冰箱，甚至买个微波炉都算大件了。部队地处偏远山村，工作机会非常少，当时干部的家属们几乎都是放弃原来的工作来到部队团圆，只有我们家是两个人都工作，可还是月光，但我们从不觉得清苦。

我们无比热情的投入单纯的生活，从未落入世俗的圈套。他每天根据部队的吹号声上下班，去食堂吃饭，每天晚饭后打一个多小时的篮球直到天黑，然后回家洗澡洗衣服再去办公室加班。我每周五回到家放下东西就去几个球场找他，找到他后坐在场边看，直到他打完球一起回家。周六日通常是我们自己做饭，约定俗成的是我做饭他洗碗，有时他还在洗碗，他的球友就在窗外喊他去打球。

他回答：“洗了碗就来。”

那些人就说：“洗什么碗呀。”

“不行，不洗碗老婆不愿意。”

收拾完厨房后他换上篮球服，我就穿上漂亮的裙子和他一起去，他在场上打，我坐在场边看。有时周末没有球友约，我们还是会去球场，他带球、投球玩，我在旁边看。我学校的八卦密友说我简直把老公当成儿子了。打完球回到家，每天洗澡之前他都会问：“有衣服要洗吗？”他一向都是洗完澡就把衣服洗了，和我在一起他极度的自律。再然后我就陪他去办公室加班，他穿着沙滩短裤、凉鞋，而我总穿着裙子、丝袜。每天经过司令部大门口时，哨兵会不会奇怪，到底是谁去加班呢。

有时不用加班的晚上，我们就在附近散步，路两边有各种南方树种：荔枝、芒果、龙眼、香蕉、还有菠萝蜜，总之一年四季果实总是不断的挂在枝头。尤其菠萝蜜树很神奇，硕大的果实有时能长到几十斤重，所以它的果实不是长在枝头上的，而是直接从树干上长出来。我们会散步到露天电影场，（部队每个月都会组织附近几个营的战士看露天电影。）我们常常在散步的路旁买两个冰淇淋，坐在阶梯的顶端，仰望天空，一边看星星一边吃。真如梭罗所说：天上的河底到处嵌着鹅卵石般的星星。四周是黛青色群山的剪影，山里的夜晚空气清新凉爽。不远处有营房，山坳里有黎族老百姓低矮的草房，发出点点橘黄色的光，感觉得到人性的温暖，人类在这山里、这片逼仄的土地代代相传生生不息。而我们一定是会离开的，什么时候，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如此的努力。

世俗生活

2001年10月，我们的宝贝女儿降生了，从此童话结束，代之以孩子的哭声、喊声、闹声。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女儿出生前，我们已搬到电影场旁边的两室一厅的平房了，我休了一个学期的假。对于我来说，不管是生活在繁华的都市还是在淳朴自然的山村，我都很独立自主。自从女儿出生，我突然对生活失去了控制感，由于没经验，只要孩子一哭，立即起来抱，有时从凌晨1:00抱到3:00，有时从凌晨3:00抱到5:00，严重的缺眠，对生活很绝望，很抑郁。同事打电话来慰问，我对她说：“没生孩子时，不知道什么是绝望。” 他在旁边听见这句话对他触动很大，但工作和生活都那么紧迫，有时让人喘不过气。当时快进入12月了，正是老兵退伍，新兵入伍的时节，这是他最忙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加班到深夜。有一天，晚上回来对我说：“我是跑步回来的。”

“怎么了，因为害怕吗？”我以为山里深夜的黑吓到他了。

“不是，我想早点到家。帮着抱宝宝。” 我有点心疼他了，工作那么辛苦，所以我不能对他抱怨。想想农村妇女一人做饭、洗衣、带孩子全都干完了，我有婆婆帮着，都应付不过来。过去只顾着风花雪月，到了具体事务能力真差。

女儿4个半月时我的学校开学了，我就带着婆婆和女儿回到学校上班，白天我上课奶奶带孙女，晚上我自己带。女儿慢慢长大，说话特别早，八个月时就能指眼睛说eye，指耳朵说ear了，每天学生放学时，奶奶抱着她坐在校道的花坛边，一群小孩围着她，想听她说eye，ear。还互相吃惊的讨论这个小Baby会说英语耶。女儿长到一岁越来越可爱，我们依旧是周一至周五住在学校里，每天一到下班，住校的青年教师争着帮我们家抱孩子。我们照例周末回部队的家，现在球场边的观众增加至两个了。岁月静好，我们享受着简单的生活。

然而生活唯一不变的就是不断地变化，2003年4月先生被选调到军区机关，对我们来说，跨度太大了，但我相信天道酬勤，上帝热爱人类，让有理想的人分散在四方。我继续留在五指山的学校里，婆婆和孩子由我带着，2003夏，我带着一老一小来广州探亲，先要乘四小时的大巴到海口再乘飞机，十分不方便，而他在广州工作更忙不说，还因为刚调来住的是单身公寓（一室）。从五指山来广州探亲太不方便，五指山再美，他不在这里，它对于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决定重回海口工作，2004年春节从广州回海南时，立即在海口找了一家学校，学校有宿舍，但现在我已不是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就能走人的阶段了。于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我很佩服自己带着一老一小完成一次长距离的搬家。对于先生的事业，我一贯保持无条件支持的原则：能飞多高就飞多高。直到2005年1月我带着老小来到广州，当时我和先生辛辛苦苦一件一件买的家俬全部送人，在广州的家一切有从头开始。

　　

如果爱一个女人，让她嫁给解放军吧，他们是如此的深情。如果恨一个女人，让她嫁给解放军吧，让她体会颠沛流离，让她尝遍酸甜苦辣。

本文写于2018.2.14前为纪念Mr Liu求婚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