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有个我们……”行走在这茫茫人海中,有那么多人擦肩而过,不再交集;有那么多人会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很久,或许一辈子;也会有那么些人因为上学,工作,生活暂时地相处几年,然后又分头扬镖。有些人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渐渐模糊了模样,有些人却会悄悄的沉淀在记忆的相册里,在悠闲的午后,在夜深不眠的夜里一页一页的掀开,原“影”重现。</p> <p class="ql-block"> 如果说父母是生活中扶我蹒跚学步的人,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周拾金老师是我求知路上扶我起步的人。周老师家住岭北周,在船山小学任教十几年。当年的船山大队(包据张岩)共七十多户人家,七十年代中期之前没有计划生育,农村每户人家的小孩大都三人以上,多的有七八个。因而船山小小的一个山村有在读学生五十名左右,五个年级分两个班。船山大队集体经济收入不错,办茶厂,养蚕,我们上小学时不用交一分书学费。</p> <p class="ql-block"> 老师“请”我去上学</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七年下半年新生开学报名那天我跟着上五年级的姐姐去报名,周老师和蔼地问我姓啥名甚,今年几岁了?会数几个数,会写自己名字了吗?我羞涩低声地一一回答,老师点点头。当时一年级只有四张书桌,一张桌子坐两人,我去的晚了,四张桌子已满座,周老师拎了条方凳让我暂时搭坐在第一张桌子旁。</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我从小贪玩懒散惯了,早上醒得迟,发现姐姐已经去学校了,隔壁邻居同年的正芳也未见踪影,想必早已去上学,心里想:我迟到了,去学校可能已没有我的座位,干脆不去算啦。中午时分,姐姐跑回家喊我:“快去学校,老师让你去上学。”跟着姐姐来到学校,周老师笑眯眯地看着我:“你再不来,老师去你家请你唻,第二排有个空位,坐那儿吧”。</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中国农村没有电子产品,某人戴着只手表已经很牛逼了。没有电,没有电视看,近视的人极少,读书的座位基本是按照身高来排序的,我个子中等偏矮,小学五年,中学六年都是坐在第二,三排的位子,我的第一个同桌是隔壁邻居正芳。周老师平时待人很温和,下课时还会和同学们开开玩笑,一旦上课铃响起,老师就像换了个人,神情严肃。那时我们三个年级的学生同一个班,另一个班两个年级,整个学校只有两位老师,老师要么是民办教师,要么是读过几年书的代课老师。一位老师不仅要备几个年级的课,还要兼职体育,音乐,生活老师等,简直无所不能。</p> <p class="ql-block"> 周老师教三个年级,上课时,一个年级的课程讲完,安排学生自学,然后周老师走到二年级的同学前面轻声喊:“二年级同学,笔放下,听课。”如此反复,我们一节课往往能听三个年级的课。有时周老师在一个年级上课时,由于讲的太生动有趣,全班三个年级的同学全都哄然而笑,乐成一片。</p> <p class="ql-block"> 周老师要求我们上课要认真听讲,鼓励我们要积极举手回答问题。我本是腼腆胆怯型性格的人,在周老师的鼓励下,胆儿肥了许多。有一次,老师上课时提问,我为了抢到回答的机会,老师话没讲完,我就高高地举起了手,结果周老师喊我回答时,我却站在座位上答不上来,同桌正芳在旁边乐得“咯咯咯”笑出了声,周老师就喊:“正芳,你来答。”正芳站了起来,却也是答不上,周老师幽默地说:“老鸦笑乌炭——自己看不见自己黑。”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p> <p class="ql-block"> 船山到岭北周,要走十多里山路,周老师有两个年幼的儿子,星期六下午放学回家,帮着周师母干农活,星期一大清早,急急地走十里曲折山路返回船山上课,其它五天都住在船山。船山小学最东有一间房,中间隔开,前面一个柴火大灶,供老师烧饭烧菜,中午也帮张岩的同学蒸饭。后面半间是老师的卧室,卧室很窄,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整整齐齐放着一些书,房间虽简陋,但永远干净整洁。烧饭的柴由船山大队提供,有时劳动课,老师会组织学生挎个小竹篮去附近大队山上捊松毛,捡松果,捡枯枝。山里的孩子对这些活自不陌生,干得可欢啦,一会儿各自捡满一篮柴禾,在老师带领下,排着队,唱着歌,满载而归。每天下午,有那么一节课,周老师在讲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给我们读故事,这是我最喜欢的课,林冲起解,鲁智深救林冲等侠义故事,至今记忆深刻。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我幼小的心里却暗暗赞叹,书中有如此多的好故事,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多识字,以后可以讲故事给弟弟听。我的语文成绩一向尚好,是周老师引导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p> <p class="ql-block"> 老师也是医师</p> <p class="ql-block"> 我的姑夫吴育德,他是船山大队本土教师,曾在船山小学任教多年。吴老师身材高大,眉浓目朗,相貌堂堂,很多人都说他长得像周恩来。而且为人也颇有周公风范,整天乐呵呵,乐于助人,做事公道,船山村人都很敬重他。吴老师也是民办教师,读过几年书,曾在东阳湶塘小学任教,遇见当地一位医术高明的乡村医生,吴老师人缘好,相处熟了,便向医生请教一些医学知识,一个好学,一个乐教。后来吴老师去船山小学任教,山里出行就医不便,在吴老师提议下,大队用学校里的一个小房间里开了一个医疗室,里面配备了一些碘酒,红汞,紫药水,棉球,纱布,棉刀等普通的医疗器材。村里人有个小伤小病的,去医疗室处理下,方便多了。</p> <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三岁的弟弟在家里发高烧惊厥,我父母急冲冲抱着弟弟去学校找吴老师,吴老师赶紧放下手里的书本和粉笔,一边安慰我父母,一边洗了手,在医疗室拿了把七八公分长的绵刀、几根银针,用酒精棉花擦拭几遍。只见吴老师拿着银闪闪的细针在弟弟的人中,身上几个穴位扎了几下,又用棉刀在两只脚底心各扎一刀。弟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家都松了口气。后来,父母送去几个鸡蛋欲表谢意,吴老师七推八推,说啥也不收。</p> <p class="ql-block"> 山里到处都是宝,山里曾经也令阳畈人羡慕不已。山里不仅山地多,柴多,野果野菜多,而且草药多。吴老师经常说,其实山里的每一株草都是药材,只是我们对它们了解不深,不能胡乱服用。毕竟是药三分毒,随便喝会中毒。我隔壁的凤金太婆腰骨疼,经常去山中挖草药吃,有一次,泡了草乌的药酒喝多了,差点丢了性命。船山村的中心位置,路边有一棵主干横着长的桂花树,桂花树下面有一口圆形的池塘,池塘东边有一口小井。船山村人都在池塘里洗衣洗菜,喝的水也是同一口井水。平时学校里的茶桶里装着老师们从井里挑来烧的白开水。一到夏天,茶桶里泡的是香香的六月雪凉茶。六月雪也有叫六月香的,一种长在山里的植物。六月开出一簇簇米粒大的花,花色洁白如雪,清香诱人。吴老师说,六月雪泡茶不仅清香可口,还能养脾胃。每年入秋,山里路边黄灿灿的菊花盛开,吴老师和周老师就组织学生去采摘野菊花,挑除杂草,去村里的井边用井水洗了,放入学校蒸饭的二尺六大铁锅烧了满满一大锅,让每个学生喝一小碗,还让带一碗回家给家里人喝,菊花茶很香也很苦,但硬着头皮皱着眉喝过几次后,下半年秋冬还真的很少犯感冒。直到今天,有些船山人还会去采摘野菊花,泡茶喝。</p> <p class="ql-block"> 百分百的升学率</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八二年我在船山小学毕业顺利考上岭北初中,我们那届共五名五年级学生参加升学考试,全考上了岭北初中,升学率百分百。教五年级的是陈茂德老师,我们五个人很争气,不仅给船山小学争了光,也给陈老师扬了名,后来陈老师因工作出色调到岭北中心小学任教。老师和学生是相互成全的,有的学生做别的事挺聪明机伶,而读书看着专心,就是成绩上不去,老师形容这样的学生“棒槌研板壁——研勿通”。有的学生太调皮,老师管紧点,成绩就上去了,稍微放松点,就一落千丈。也有的学生,似和书有仇,就是提不起兴致。百姓百样性,学生脾性天资干差万别,良师善于因人施教达到最好的效果。</p> <p class="ql-block"> 陈老师是岭顶大岭头人,高高的个子,理着平顶头,一张国字脸棱角分明,牙床有点突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总是调皮地蹦出来,上下两片厚厚的唇必须很努力才能关住它们,因而看上去陈老师似乎总是露着牙齿在笑。其实陈老师是个很严肃的人,对学生要求很严格,上课稍有不专心,就会被他的鹰眼盯住,并向那个开小差的学生提问,被点名的学生由于神游八荒,往往是红着脸支支吾吾许久,然后牛头不对马嘴胡诌一番,引得同学们一阵哄笑,陈老师便沉着脸不客气地说“站教室后面去!”久而久之,陈老师“得罪”了很多学生,大家偷偷地给他起外号,还把一些骂老师的脏话写在纸片上,在同学间递来递去,我也参与了其中。后来不知谁把当垃圾扔在纸篓的纸片交给了老师,陈老师怒气冲冲地批评了我们一顿,还让我和另一位同学回家反省去,毕竟人小胆儿细,我躲在另一位同学家不敢回家,怕母亲责骂。同学的奶奶得知我俩是因骂老师被赶回家的,生气地骂道:“你俩个麻头句(孩子)真是骨头贱没出息,不知好歹!先生都敢骂,无法无天了!等着你们爸妈收工回家收拾你两个吧。”第二天,当我忐忑不安地去学校,胆战心惊地溜进教室上课时,没想到陈老师仿佛没事人一样,也没提处分的事。经过陈老师这番杀鸡儆猴的整理,课堂纪律从此肃静多了。</p> <p class="ql-block"> 那时船山村属于梅坞片,十二三岁的我们常常要走十多里山路去梅坞口,盛庄参加竞赛,或者参加统考,由于路途较远,陈老师就在他自己家给我们安排食宿。陈老师当年还是个未成家的毛头小伙,他给我们整理床铺,做好早饭喊我们起床,完全是父母待儿女的模样。再年幼无知的孩子,毕竟还是知道好歹的,我们非常感激陈老师对我们的无私付出,唯有乖乖听课,不在课堂上调皮捣乱来回报老师的爱。</p> <p class="ql-block"> 人一生,一路走来跌跌撞撞,难免会有一些忧伤灰暗的日子,也总会有许多闪闪发光的片段。船山小学岁月的尘烟,虽然早已飘然远逝,当初懵懂的青涩少年风尘仆仆走过人世四十余年,时光的河流缓缓淌过,在眉梢在额头悄悄留下纵横交错的痕迹,岁月的风霜卷走了少年的幼稚茫然,让我们渐渐成熟坚韧,留下了点点滴滴足够我们回味一辈子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如今船山小学校舍仍在,已卖给村里的人,教室改造成了住房,但外观几乎没啥变动。每次回娘家路过船山小学,我似乎还能听到学校当年手敲的上下课的钟声,下课时缓慢悠长“当——当——当一一”上课时如军鼓急催“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似乎还能听到老师低低的呼喊“五年级,笔放下,打开书本22页……”微风吹来,鼻孔里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菊花茶香。就是这所普普通通的小学,就是那些民办教师们的默默付出,这里走出了许多大学生,这里走出了画家,走出环保局长,银行行长,走出许多教师,走出企业家,走出了许许多多在各行各业默默奉献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