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心欢喜

荒云

　　农历五月二十九日是母亲八十岁的生日。还没到这日子，就老想着这日子。

父亲离开我们也十年有余，母亲也是孤单了这许多年，委实不易。快近了这日子，心里愈是牵念不己。临了，我还是跟妻子商量着回去一趟，也叫上姊妹兄弟几个，一起回去陪母亲过过生日。妻子应了，又电话了两个姐姐，细姐说好！大姐刚刚去了南京，稍有犹豫，也说尽量赶回。弟弟刚刚谋事在外，弟媳及侄儿侄媳却在家，就不好通知他，到那时再相机跟弟媳侄儿他们讲讲。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八十是大寿，原想着办热闹些？转念，还是我们姊妹几个陪老人聚聚。一来不想惊动亲朋，怕给他们增加负担，二来老母亲也早早儿讲了，不愿意这样大张旗鼓，也算是遵了母亲的意愿。

还差了几日，姐姐却先回了乡下，也电话给我，让我一起回，说要领了母亲去九华山玩一玩，这也是姐姐早早谋划的。我有事耽误，就没去。心下却替母亲有点小担心，母亲这年事已高，爬山涉水，远车远路，身体可行？就让姐姐多注意着。姐姐也是一片孝心，我不能做到的，她却办了，还多说什么，况且母亲心里未必不是向往的？母亲一向信佛，虔诚着的，这些年来，姐姐先后领了母亲去了普佗山，五台山，五祖寺，四祖寺等佛家圣地，也着实让母亲长了不少见识，了了心愿。近处的庙宇庵寺，更是常去。前些年，初一十五是雷打不动要去烧香拜佛的，近年来，年纪大了，倒去得稀了，本村那土地庙还是坚持着烧香的。

我还在汉口没有回家，姐姐就在家人群及朋友圈里发了一些和母亲一起游览九华山的照片视频。母亲一行这次是自驾游，外甥姑娘开车，姐姐和母亲，还叫上刚好在家歇月的侄儿，领了两个小孩，一共五人同往。视频照片里，母亲的精神尚可，也是开心愉悦的，我心中的担忧自然烟消云散。特别看到母亲坐着轿子的视频，两个已不年轻脚夫抬着母亲爬台阶，姐姐跟在一边，母亲一面很享受地躺在轿子里，一面与紧紧跟在一边的姐姐唠着什么，像是埋怨姐姐不该整这轿子，心疼那钱？虽然有，但也不。从视频中是可以看到，那会儿，娘心上是欢喜的，在娘那沟壑纵横的脸上，那笑容如花绽放着。想来这种体验母亲自然是从未有过的。姐姐也是用心了。

二十八日一早，我和妻子就早早往老家赶。这个私家车逐渐普及的时代，不知不觉我们还是落后于时代很多了。我们辗转了轻轨地铁和长途汽车，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快两点的时候，电话了弟媳让备了午饭，却让他们辛苦的等了我们半天。我们到家时，母亲姐姐他们一行还没到家，在返程中。电话了大姐，知道了她已在县城的家里。弟媳也讲了弟弟这晚上就会赶回家，阿弥陀佛，姊妹兄弟都齐齐儿赶回来，这样真好！

吃了午饭，趁了闲，想着给定一蛋糕，就骑了电动车去了镇街唯一蛋糕店，定下一水果蛋糕。顺着又去了街边老友店里，老友刚好在家，闲坐半天，扯了南北东西。回了家，只不一会儿，母亲姐姐他们一行也到了家。

母亲的精气神看上去还好，并没有显着多少旅途的疲态，谢天谢地真的好极了。我忙帮着把母亲和姐姐的一些行李从后备箱里拎回母亲房里。母亲也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几包从九华山买的小零吃一类的食品，也不值多少钱，图个希罕。母亲一边盘算着左邻右舍谁家有小孩，一面就让妻子弟媳她们分别给送过去，看母亲这厢分配这些小吃食，热情着的。零食实在不足挂齿，却可以也让邻居们尝了个鲜，也似乎知会大家，她这已从九华山回来了，让大家一起分享快乐，心里总是欢喜的。

我们陪母亲又讲些闲话，讲了九华山的一些支支末末，吃过晚饭，弟弟到了家，大家又闲话半天才各自洗了休息。

二十九一早，我和妻子早早去镇街上吃罢早餐，妻子想着抽空去姨姐家看看，好早点回来准备午宴。刚刚出门，迎面却遇上姨妈，连忙招呼上，并喊着母亲，姨妈来了！

母亲兄弟姐妹六人，现只剩下母亲和姨妈姐妹，这早过来，总是掂着母亲生日特意赶过来的。我和妻有事，不敢逗留，就让姨妈跟母亲讲会话，我这边一会就回来，跟姨妈说可千万别走了。

等到我和妻子从姨姐家回来的时候，姨妈还是走了，说是去附近姨妈她二嫂家一会儿。我们也就放心了，指着姨妈一会儿会过来的。这边妻子和姐姐忙着去街上采买，准备午宴。我也催了县城的大姐快点回家。母亲吃斋，这午宴就有点复杂。弟媳在她那厨房整了几样荤菜，妻子和姐姐则在母亲的厨房里弄着素食，这荤素的寿宴就有点另类了。

姨妈去了半天，却并没有折返回来，母亲就几次几次的念叨。我让母亲给姨妈去了电话，才知道姨妈却已经回家了，母亲颇有点生气责备姨妈的不辞而别，电话里催促姨妈再回来，姨妈却连连说不必了。母亲跟姨妈说让我开车去接，姨妈电话里连连止着。姨妈家不很远也其实有点距离，我这边犹豫着问母亲接不接？母亲也不应我，弄得我不知所措。只不一会儿，母亲又电话给姨妈，又说了让我开车去接的话。这么着，我也不好问了什么，想着母亲这是一定要把姨妈请回来的，拿了外甥姑娘的车钥匙，开了车过去，还是把姨妈接了过来。母亲再次见了姨妈，免不了又埋怨姨妈几句，但一眼就看得出，母亲这高兴总是多于嗔怪，那一刻，娘心里是欢喜的。

姐姐妻子及弟媳们在两边厨房忙得汗流浃背，娘和姨妈姐妹俩又在房里说些闲话，不一会儿，这荤素齐备的生日宴端上桌来，满满当当一大桌子。母亲及姨妈自然坐了上首，其余人随便，几大家人并没有聚齐，却也是四世同堂的存在，挤挤挨挨围了一大桌。因为母亲长期吃斋，席间公筷被严格执行，也没有喝酒，只拿了饮料代酒，大家轮番给母亲送去了生日祝福，母亲满心欢喜的应和着，一屋子欢声笑语就这样肆意飘了出来。

宴罢不久，端上蛋糕，孩子也忙着插生日蜡烛，外甥姑娘把那生日冠套戴在外婆那已稀疏花白的头上，大家点亮蜡烛，我们和孩子们一起唱起了生日歌，许愿、吹蜡烛，一气呵成，也算仪式了一回。外甥姑娘忙着切分蛋糕给这些迫不及待的孩子们。简单分过之后，还剩了不少，母亲又开始吩咐起来，像分发那九华山的小吃食一样，左邻右舍必不可少，让妻子弟媳他们一一给送了去。最后还是多了一块，母亲又说给某某家送去，他家有孩子，某某家跟我们其实来往并不多，妻和弟媳就有点不乐意送，母亲却倔着要给送去，拗不过老人，最后还是给送了去。完成这一些，母亲如释重负，脸上并没有露了笑，却明显觉着她是喜悦的，那一刻，娘心里一定是欢喜的。

看着娘心里欢喜，我心里也一样是喜悦的。这么简朴的给娘过了八十大寿，娘就欢喜得溢于言表，也许娘不要什么好吃好喝，要的只是孩子们记着陪着，天天能够看到我们。其实这些都根本难以做到，今日却可以实现，娘可是为这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