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灌啤酒

郭利民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第一次灌啤酒还是1967年在沈阳的时候,​那年我12岁,是老爸调离沈飞赴大三线贵州建厂第二年初秋的一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邻居刘叔、刘姨一家与我家同住一个楼口(单元)的二楼,这种50年代中期建造的苏式三层红楼的各个单元每层住着4户人家,分左右两扇走廊门两两而居,刘叔家进左门,我家在右门里。</p><p class="ql-block"> ​刘叔和刘姨同是新阳139厂职工,两口子原先都在沈飞112厂,1965年初,沈飞的几个导弹车间划出,转隶新成立的七机部另建139厂,两人就跟着转过去了,但是住房没变还在沈飞家属区的97栋。</p><p class="ql-block"> 刘姨其实姓冯,可我一直叫她刘姨,她也从没要求我改口。说来,在东北有点怪,男女成家后除了在单位,特别是在大院人口中女方就随了男方的姓,就像邻居们朝我妈叫郭婶或郭大娘一样,鲜有人知道我妈姓孙,刘姨本姓冯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东北人的这一特点与南方人对外人的称呼习惯截然不同。</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刘叔、刘姨也就三十刚出头。现在想来,有些事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两口子就是莫名的喜欢我,拿我当亲儿子待,视同己出,刘叔的俩闺女那时还小,否则定会吃醋。我们两家人相处极好,刘叔、刘姨时常拉我去他家玩,那会儿俺也乖巧有眼力价,帮刘姨扫地抹桌子小活经常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我家和刘叔家居住过的沈阳市三台子沈飞家属区苏式红楼97栋</span></p> <p class="ql-block">  刘姨个子不高,干练利落,为人热心肠。记得那年夏天,我和大院里的同学、玩伴一众偷着跑到北铁道下的水泡子里学游泳,我妈听说后在家急的不行。刘姨知道了二话没说,骑上自行车顺着西大道就赶了过来,到了地儿也没管别人,她一把将我拽出来,帮我擦干身子穿上衣服,随后扭头嚷了一嗓子:“你们都别再下水玩了,多危险啊,赶紧回家!”接着把我按在她那辆26坤车的后座上,一路怪嗔地数落着把我带回了家,到家还没忘跟我妈说:“我已经说过他了,不会有下回了”。</p><p class="ql-block"> 刘叔是大连人,航校毕业,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是139厂足球队的后卫,脚头子很硬,球门区起球撩一脚必定半场开外直逼对方球门禁区,他带我去过沈航的足球场,他上场开练,我在场外守着衣服堆看球。此外,刘叔还极具艺术天赋,这在他那拨人中绝对出类拔萃,手风琴、黑管,还有长号演奏得杠杠滴!那时的大院里经常会传出刘叔演奏的乐曲声,虽然都是些“文革”时期盛行的红歌战曲,但美感十足,刘叔手中的那架手风琴如同一支小型乐队,旋律优美,和声饱满;他吹奏起黑管来音色柔和委婉,曲调徐缓如歌,我还替他去乐器店买过黑管的芦竹簧片呢,不过那会儿我还不知道其实黑管也叫单簧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139厂成立了新阳“八三一”总司文艺宣传队,他是乐队主力。就在当年,刘叔把我带进了宣传队,充当童声独唱小演员,在那段日子里,他带着我随队满沈阳市跑演出,还在兄弟单位里过夜。那会儿,派争正浓,武斗正烈,过后思忖,在如此混乱的大环境里,刘叔带着别人家孩子外出闯荡,胆子那叫一个大!我妈特放心,那叫一个心宽!</p><p class="ql-block">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文革”中的沈阳火车站附近街头</span></p> <p class="ql-block">​ 1967年下半年,我上完小学五年级学校就停课了,整天没事干。那是个星期天上午,刘叔骑车打外面回来,一见我就来了一句:“能喝酒不?啤的!”见问我先是一愣,但脑海中瞬间显现出更小的时候,我爸用筷子头蘸酒让我尝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我喯儿都没打一个:“能喝!”心想不就是酒嘛,没啥,我整过!</p><p class="ql-block"> “那行,跟你妈说一声,中午就别在家吃饭了,上我那吃去。”说完,我点头答应,刘叔扛车上楼。那会儿12岁的我还真没那份情商,也没问问是个啥日子,为嘛要喝酒,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应承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叔家是一间面西的房,开门右手边是两家共用的厕所,过了厕所和储藏室向东就是厨房。中午,进了刘叔家门,刘姨已经备好了,原来的小炕桌搬到了地板上,小板凳就是坐席,桌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一海碗凉拌菜,一盘红烧带鱼,还有一盘什么肉菜,实在是记不清了,尤见桌上杵着的两瓶啤酒特别打眼,那才是今天的重点。说话间,刘叔使筷子头拨开酒瓶盖,给自己和我各斟了一茶杯。</p><p class="ql-block"> 这当口,刘姨冲我疑惑地问:“民呐,真的喝过?”</p><p class="ql-block"> “嗯呐,喝过!”我把老爸让我尝酒的事说了一遍,还特别强调那还是白的呢。哈哈,我都佩服我自己,妈耶,那也算喝过?</p><p class="ql-block"> 话落,刘叔举起酒杯看着我:“那好,不过得悠着点啊,能喝多少算多少,别逞能!”说着,他一仰脖儿满杯下肚。我学样端杯凑到鼻下嗅了嗅,啥味?咋跟你形容呢……唉!还真说不上来。刘叔正看着呐,俺怎能含糊,一闭眼睛滋溜滋溜也闷了一杯。</p><p class="ql-block"> 刘叔手握筷子在桌上凭空划拉一圈催促道:“吃菜,吃菜!”。一旁的刘姨按了按我肩头,起身去弄汤,我抹了一把嘴角上的酒沫子,夾起一块带鱼赶紧塞进嘴里。</p><p class="ql-block"> 聊着聊着,刘叔又为各自续满一杯,这回他喝了半杯,见状,我意识到逞能的机会来了,趁刘叔一把没拦住,我抓起杯子“咚咚咚”又整了一杯。其实,第一杯下肚后我已经有了反应,感觉有些上头,耳燥面热,待灌下第二杯后就更不对劲儿了,真如火上浇油,脑瓜子嗡嗡地,双目紧闭,胃里已成翻江倒海之势,五脏六腑也跟着起哄,弄得我浑身发冷难受极了,要说祸不单行还真像凑热闹似的,这时屁门还一紧一紧的想上厕所。</p><p class="ql-block"> 刘叔见状赶紧起身忙问:“想吐不?”我一听“吐”字,想说话又不敢张口,只是一个劲儿地强忍,就像范伟在小品中说的那样,——“我是控制、控制,再控制,媳妇啊对不起,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范大厨没控制住的结果是“嘎”地一下抽过去了;而我最终没忍住的结局是“哇”的一声全喷出来了,弄的刘叔家墙脚和地板上污秽不堪,脸上是鼻涕眼泪一块下,连鼻腔里都是那些东西。</p><p class="ql-block"> 刘姨闻声一推门:“呦!这是咋了?”说完又急忙转身去拿笤帚、抹布来收拾,刘叔冲刘姨摆摆手,拉着我去厨房水池旁漱口洗漱,他拍着我的后背自责道:“唉!怨我、怨我,还真以为你能喝呢!”我心想,我原本也认为自个儿能行不是?</p><p class="ql-block"> 经这么一番折腾我虚的不行,比后来经历过的低血糖虚脱滋味还难受。回到房间,刘叔把我按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叮嘱道:“睡觉!睡一觉就好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237, 35, 8);">▲▼. 1970年11月,我家离沈赴黔时刘叔送给我家的照片,帅哥一枚!</span></p> <p class="ql-block">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分,刘叔有事出去了,刘姨见我醒了忙问:“怎么样,好点了吗?”天可怜见,此时醉酒的难受劲儿已离我而去,这会儿已然神清气爽!</p><p class="ql-block"> “你妈来过了,说你醒来就没事了。我跟你妈说了,中午你也没吃啥,别回家了,晚饭就在姨家吃”刘姨接着说道。在刘叔、刘姨家吃饭又不是头一回,我一点都没扭捏。可万万没想到,接下来刘姨开了个大玩笑,直接把我给整蒙圈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叔家小炕桌上放着一小搪瓷盆,坐在桌后的刘姨一边在盆里摘捡着米中的谷壳和沙石,一边略显神秘地缓缓说道:“民呐,说来你别不信,其实你是我和你刘叔的儿子。哎!你别这么看着我呀,听我慢慢说,你降生后我俩上班都很忙,又没带孩子的经验,就这么着把你送给老郭家养了,真的!”</p><p class="ql-block"> 啥?听了这话如遭五雷轰顶,我哪经历过这个啊!我知道刘叔、刘姨对我好那是没的说,但我依然坚信这不是真的,可又无力反驳,我越极力否认,刘姨越信誓旦旦,情急之下我委屈的哭出了声,我一哭刘姨懵了,见哄不好我就连忙去找我妈。须臾,离老远就听见我妈的笑声,一进门,我妈用手指着我说:“你真不禁逗,傻不傻?”,说着又转向刘姨:“你不就是想要儿子吗?行啊!你家闺女大的小的随便,咱俩换!我正愁没女儿呢。”</p><p class="ql-block"> 晚上,刘叔回家得知原委后,把刘姨好一顿埋怨,刘姨有点窘迫地笑着喃语道:“我那是逗小民玩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事我始终记得,我妈和刘叔、刘姨也没忘。2004年初夏,我到沈飞出差,公务傍身时间有限,但我还是专程上门看望了多年未见的刘叔、刘姨,聊起当年我喝酒、呕吐、哭闹这段往事,刘姨还是那句话,“我那是逗小民玩的!”刘叔也还是当年回怼的那一句:“哪有你这么逗的!”时隔近40年了,我坐在刘叔、刘姨家里再听他两人的这番对话,一股暖流周身掠过,温馨幸福之感油然而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 2004年5月,我利用出差之便,看望了刘叔和刘姨,这是在97栋楼前的留影,身后正对二楼的那扇窗户里面,就是我家原来的厨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第一次灌啤酒的经过。文中关于刘姨编故事逗我玩那段似乎与主题不符,可我想说,就算跑题了我也要记录下来,这两件看似不搭的事原本就是相互关联的,并未被时空割裂开来,不属于无厘头的堆砌。因此,就这样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刘叔、刘姨已经不在了,但每每想起当年那些往事,记忆里的刘叔和刘姨的音容笑貌依然是那样鲜活。</p><p class="ql-block"> 我怀念刘叔、刘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37, 35, 8);"><i>2023年5月25日</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i></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