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r></h1><h1><b>金受申谈“北京评书”</b></h1><h1>收集整理 | 茗香斋主 七碗茶</h1><h1><br></h1> <h1><br></h1><h1>过去老书馆、老演员,都有一定的老规矩,从这些老规矩上,我们仿佛能在什么书本上找到它的缩影似的。</h1><h1><br></h1><h1>过去,演员开书必须念上场诗,念完上场诗,拍完醒木后,必先说两句话白:「几句残词道罢,一部通俗演义《明英烈》,接演前文。昨天的书……」后来,有一个演员,开书时只嘴里咕囔几句,算做念了上场诗,拍第二次醒木后,也不说话白。直接开书,大家都熟了,书又说的好,谁也不问这些了。</h1><h1><br></h1><h1>一场书的结尾,总要说:「书说至此,不知××人性命如何,咱们明朝再讲。」一类结尾留扣子的话。只有双厚坪有时说溜了口,就用「明儿见」结尾。</h1><h1><br></h1> <h1><br></h1><h1>过去,老评书演员说长枪书,说到一个英雄人物第一次出场时,总是用有韵的“物赞”夸赞一番,抑扬顿挫地一念,倒也好听,能给评书增加不少气氛。实在说,吴承恩写《西游记》时,就吸收了不少评书方法,他在《西游记》里就有人物赞,而且写的很好。</h1><h1><br></h1><h1>北京过去说评书,到了该念人物赞时,必须念出来,不然,听众就会说:这个人是没有门户的说书的。已故京剧演员高庆奎的伯父,原来在戏班里管大箱,后来改行说评书,他对盔铠甲胄最熟悉,编写的人物赞,很受欢迎。后来,评书演员说赞词的少了,听众也就可以为常了,谁也不再争论有没有赞词。一九五五年,我整理评书《隋唐传》的时候,就建议演员陈荫荣同志,在讲述时保留一两个人物赞,留做欣赏,现在写出一个秦琼人物赞,大家看看:</h1><h1><br></h1><h1>金盔金甲淡黄袍,五股攒成绊甲绦。护心镜,放光毫,狮蛮带,扎稳牢,鱼踏尾,护裆口,战裙又把膝盖罩。红中衣,绣团鹤,五彩靴,足下套。坐下马,名黄膘,踏沟梁,如平道,日走五百任消遥,亚赛云龙八九霄。同上瞧,黄面貌,天庭宽,底格饱,通关鼻子颧骨高,剑眉虎目威严好,两耳有轮似元宝,微有墨髯挂嘴梢。金装锏,挂鞍桥,上阵临敌锏法妙,晃三晃,摇三摇,兵见愁,将见跑,五虎上将命难逃。背弓带箭逞英豪,威风凛凛煞气高,要问此公名和姓,姓秦名琼字叔宝,好汉英名四海飘。</h1><h1><br></h1> <h1><br>评书又称评词 (也可以说是正称),为什么都有“评”字呢?这是早年说评书时,又批又讲的原因,当时人是喜欢听批讲的,好的固然很好,如讲些《聊斋》典故,介绍些生活细节,联系些正确史实,都是对听众有益的。如果说些迷信故事,而又自圆其说地把迷信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那就毒害听众,尤其是幼年听众。如果说些歪曲历史事实,或宣传宿命论的故事,那就危害更大。<br><br>这类例子很多,说也说不完,凡人听评书的朋友,一定有同样感觉。后来,听书的风气变化了,听众认为少批讲是演员“给书听”,光批讲不说正书是演员“不给书听”,如果演员批讲太多了,听众反而会说:“我们拿钱听书来了,谁听你醉雷公胡劈(批)!”甚至于起堂。因此,上来直接说书的,在近二三十年,受人欢迎了。<br><br>过去,已故演员阎伯涛,专爱批讲,仿佛无所不知似的,大家送他一个外号“阎圣人”,结果“圣人”不受欢迎了,只好跑到外地说书去了。已故演员品正三,是不喜欢批讲的,说《隋唐传》,能从九老兴隋说起,两个月一转,一直说到残唐五代,里面包括好几部可以单独成立的说部,大家也送他一个外号“品八套”,品八套是很受人欢迎的。实际说,品正三说的评书,并不粗糙,是有生活,有故事,不洒汤不漏水的评书,只是不胡批乱讲。所以就能给人书听,得到听众欢迎。<br><br></h1> <h1><br>评书演员,还有一种插话习惯,这只是临时抓限,简单几句,和批讲不同。插话有好的,也有坏的。例如:在抗战时期,日伪是最怕建筑物起火的,但人民是恨透日伪的,常常诅咒它引起大火,烧个精光。袁杰英在说《施公案》时,便表达了人民这种心理,他说到殷家堡一千人等,潜入了齐东县,夜晚放起火来,施公派人救火,赵壁一眼看见路南一家商店,门上贴着红纸条,便说:“这个铺子,己然贴出歇业条了,不必忙着救它啦。”等到救火的人众走近了一看,原来这个铺子贴的不是歇业条,红纸上写的却是“防火设备已齐”,这就是好的插话,起到了对敌人讽刺的作用。<br><br>双厚坪在清末民初,是人称评书大王的,据传说,有一个王爵定制了一百个鼻烟壶,壶上画面是“三绝图”,三绝就是京剧大王谭鑫培,鼓书大王刘宝全,评书大王双厚坪。这种鼻烟壶,我没见过,但在书馆里传说很盛。双厚评为什么获得了大王的外号,自然他在说书本身上,刻画细微,但引人人胜的,却是插话。不然,一段《挑帘裁衣》,谁也说不了半个月。<br><br></h1> <h1><br></h1><h1>评书里比划刀枪架的,叫作“使挂子”。有名的老演员,不讲究使挂子;老听评书的,也不欢迎看挂子。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说法:听书,听的是玩意儿,真练武术,那在把式场里呢。他们说,真正仇敌相逢,哪有大战几十回合、打了几十个照面不分胜负的?他们说,评书说的是情理,不但谁也没顶过盔、攫过甲,就是拿刀拼命,谁也没干过,可是不“发托卖象”又不行,怎么办呢?照戏台抄吧,生旦净末丑,扮象、嗓门、架子,大部分象剧中人,所以说评书就是独脚戏。</h1><h1><br></h1><h1>老演员比划刀枪架,不是光用手,眼光、声音也是帮助起了作用的,所以并不费力气,例如:“岳元帅,叭!摔杆就是一枪。”用扇子分阴阳把一比,眼神一领,也就显出岳飞的神威来了。双厚坪说《四平山》时,两支手腕往下一坐,胳膊肘往外一撇,嘴里并不用力地冷笑一声:“嘿,嘿!裴三儿呀,裴三儿!”听众怎么也觉得李元霸是员虎将,一定能战胜裴元庆。</h1><h1><br></h1> <h1><br>袁杰英更会讽刺使挂子的人,他说的是短打书,当他说到“打对子”时,很有意思,例如:某甲劈头一刀,某乙往旁一闪,递刀剪腕子,某甲抽刀换式,两个人打在一处。袁杰英说到这里,故意闻了一下鼻烟,往前一指,说:“他们打起来了。”稍一沉,又闻一下鼻烟,又往前一指,说:“他们还打着呢。”他自己跟着补充:“不说他们还打着,说什么?什么和什么呀,一打就五十回合,六十照面,我说不上来。”这个幽默的讽刺,总使大家发笑。实在说,爱使挂子的演员,还真不少,有的使挂子能令听众到坐不住的程度,到了这个程度,还不应该讽刺讽刺吗?<br><br></h1>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金受申(1906—1968),曲艺史家,民间文艺家,民俗学家。原名金文佩、又作金文霈,字泽生,北京人,满族。生于满族镶黄旗家庭,六岁丧父,十岁丧母,家道衰落,由叔父抚养。曾就读于北京市立第一中学,老舍曾是他的语文老师。他十七岁在北京市立第一中学读书时即为报刊撰稿,以稿酬弥补生活和购书之用。十九岁考入华北大学读书。二十一岁考入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研读,至二十五岁。从民国十五年(1926)起一直在北京从事教育工作,曾在十多所中学任教,还当过华北大学等高等学校的讲师。他还是名医汪逢春、赵树屏的弟子,兼任过华北国医学院教授。上世纪40年代左右曾在《立言画刊》等杂志陆续发表以《北京通》为总题的写北京风俗的文章几百篇。1953年经作家老舍介绍,调入北京市文联工作,在《说说唱唱》、《北京文艺》编辑部工作,直至病逝。1961年他所编的《北京话语汇》出版。1964年修订再版时老舍曾为之作序,赞扬其“博闻广记”。此外还著有《古今伪书考考释》、《仄韵楼诗话》等。北京市政府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曾把他的文章汇编为《老北京的生活》一书出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金受申一生留下的作品不少,有哲学类的,也有文学类的,还有医学类的,如《行医录》。金受申的医术是不错的,在京城小有名气。有邓友梅的回忆为证:“这年冬天我病了,高烧不退。那时候还没有公费医疗。我自己买些羚翘解毒丸、阿司匹林之类,吃了不见起色。在走廊上碰到金受申,他问了问我的病情,站在那号了一下脉,说:‘到屋里去。’进屋之后他找了张稿纸,掏出他的大号金星钢笔,哗啦哗啦,就开了一张方子说:‘到北边的药铺抓两服。吃好了请我碗老豆腐,不好我退你药钱。’我半信半疑去药铺抓药。柜台上一看方子,问我:‘您跟金大夫是同事吗?他近来怎么样?’我一听愣了,笑道:‘这位金同志是我们的编辑,不是大夫。您认错人了吧?’药铺的人说:‘编辑开的方我们敢给抓吗?金受申,正式挂过牌的!我们都认识。’吃完药,我的病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3年8月08日整理定稿</p><p class="ql-block"><br></p> <div><br></div>部分图片来自网络,诚谢、侵删。<div><br></div> <div><br></div>感谢您的阅读、理解与支持<div><br></div> <h1><b></b></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