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自己一声“阿爹”

晨曦

　　“阿爹”是爸爸和父亲的意思，在石浦却有习惯把自己称为“阿爹”的，这听起来是如此的目无尊长、孽障啊大逆不道！可以想象，一个孩子如果对着母亲说：“姆妈，给阿爹书包拿一下”，一个母亲对着孩子喊：“儿子，给阿爹打酱油去”，简直也太无常理了吧！其实，自称自己“阿爹”的，最早只是石浦古镇对面的东门岛人的特征。东门岛是一个小海岛小渔村，世世代代打鱼为生的地方。男的捕鱼，常年在外生死未卜，女的在家，带孩子当家做主。女主人和孩子们都自称“阿爹”，颇有“我是老大，我是家主”的味道。在岛上几乎家家男主缺席的情况下，女人孩子守家的地方，充彻着“阿爹阿爹”的称呼，无论如何都起到弥补和壮胆作用的，也不乏是对当爹的一种思念和挂牵吧。渔民们粗放，不善表达，无论善恶和贫富，一致这样称呼自己了，那就谈不上谁那个谁野蛮无礼了。

曾经的石浦古镇，繁华发达，商贾云集，也是人才济济的文明地方，所以实际上是很少有人自称“阿爹”的，大多数人对此很无语，认为是不文明又愚昧落后的表现。如果是来自东门岛的，一开口“阿爹”就表明是东门人了，而且都自带一副不可一世的抗拒欺凌的样子，岛上的既定语言无法改变，也无可厚非了。但也有少数镇里的叛逆孩子，学着喊自己“阿爹”，这些孩子大多家境崎岖少人关顾，桀骜不驯又喜欢打架吵架，以“阿爹”自称呈口舌之快，虚张声势壮大自己，在旧年代他们被冠之为不良少年、坏孩子。石浦古镇的曾经因地理位置优越，资源丰富又水路运输便捷，经济贸易十分旺盛，频繁往来的外地人，特别是做渔业生意的，接触渔民较多的，听不懂当地土话，对自称“阿爹”的情况感到新奇，甚至以为石浦人的方言就是称呼自己“阿爹”，其实这是令大部分石浦人汗颜的。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一群昔日的石浦老乡聚会，畅谈之余，有几个大妈突然大咧咧地称呼自己“阿爹”了，颇有“姑奶奶我”的味道，这气势还挺让人刮目的，很有气魄的，不禁开心大笑。既然外界都已经认定石浦人自称阿爹，也不否定了，索性就用上了。这个时候自称“阿爹”，没有对前辈大人的不敬之意，也没有不文明缺修养的行为。其实多年以来，随着镇上居民和岛上渔民的交往和融合，“阿爹”的含义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改变。一声“阿爹” 成了“我是石浦人”的通告，同时也放飞一下自己的心情吧。半辈子过去了 ，抛开繁杂，回归稚气，当一回粗俗之人，不失为一种解放。潜意识已经在喊着：“我就一个粗人咋样了”，“我就没文化咋样了”，“我不虚伪不做作，就想当一当老大咋样了”，“我就喊自己阿爹了，看你们能拿我咋样呢”。一群近花甲的人，明明已经岁月颤悠，沧桑羸弱了，还称呼自己为“阿爹”，气势磅礴的样子，感觉真是非常可爱。

我也很想放开自己，随性地跟着童年伙伴们喊自己一声“阿爹”，然后双手叉腰，怒目圆瞪，跟着豪言壮语一番，但启唇有点难，这还真是需要有底气和勇气的。但是我突然理解了，什么是粗俗什么是没文化，真的可以被准确的定义和被定义吗？小时候认为大逆不道的称呼，远而避之的不良少年们，其实称呼本身并不罪恶，一下子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