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丝路西行记（A）

丛中笑

古人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今人说：要么读书，要么旅行，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深以为然。这些年，一放暑假，心便蠢蠢欲动，国内游到国外，行走江湖，好不逍遥！三年前，约好朋友，买好机票，想飞往辽阔壮丽的大西北，无奈疫情来了，只好按下暂停键。这次，不再犹豫，与闺蜜一起坐上火车，一路向西，直达兰州，开启了青甘大环线之旅。 　　我们游览的第一个景点是张掖七彩丹霞。一早出发，大巴载着我们在公路上疾驰，两边闪过的是蜿蜒连绵的秃山，让我真正见识了什么叫“不毛之地”，什么叫“寸草不生”，什么叫“荒山野岭”，我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找到一棵树，哪怕是一簇草，硬是没找着，忽然想起一首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 既然没有风景，不如闭目养神，昏昏沉沉中，忽然有人叫起来：看，有水呢！不知何时，窗外有了水，有了绿色，有了生机……导游告诉我们，那汪汪的一湖水，居然就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源点，我严重怀疑，倒是莫名兴奋起来。窗外，山的颜色渐渐由黄转赭，田畴如棋，估计，张掖快到了…… 张掖，名不虚传，登上山顶，放眼四望，除了震撼，还是震撼，眼中江山如画，心中诗情涌动：上帝打翻调色盘，七彩丹霞铸山川。泥岩堆叠绕玉带，砾土层障生烟岚。丹青欲描少颜色，诗词拟吟无语言。浑然天成留传奇，阅尽人间美依然。 出落凡间，却判若仙境；头顶蓝天流云，脚踏黄土厚地，千年固守着这花容美色，身姿绰约，静卧偏隅，如此之定力，令人惊叹敬佩！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群山多娇，仪态万方。随手一拍，本是大片，可是栅栏围圈，游人如织，即使最好的摄影师也难拍出好看的人像。幸好，我们有大师同游在侧。 其间，我们还在丹霞小镇观看了一场大型历史剧：《回道张掖》这部剧以历史时间为线索，从张骞出使西域、霍去病征战匈奴、到隋炀帝西巡张掖、邀请各国首领在中国领土上举行交流盛会……短短一个多小时，我们不仅看到了演员们精彩的表演、先进的舞台艺术，更是细细品读了张掖的历史，如同一部厚重的史诗，精彩纷呈，意犹未尽。 千秋功罪，谁人曾与评说？第五章节《邦国会盟》向我们展示了中国古代历史上唯一的一次中原王朝帝王西巡至张掖，在焉支山下会见西域二十七国使臣的重大盛会，万邦来朝，歌舞升平，历史上称其为万国博览会，是一场盛况空前的中西方商贸交流盛会，那时的张掖可以说是全世界的焦点。 这个皇帝竟然是口碑很差的隋炀帝杨广。与乾隆皇帝下江南游山玩水，四处留情不一样，西行路上，他攻破土谷浑，穿越无人区，遭遇暴风雪，九死一生，打通了丝绸之路，扩疆700平方公里，令“万国”来朝，这样的功绩，有多少帝王能比？可惜他身后：墓草无人随意绿，空梁何处落燕泥。成为悲剧性的历史人物。这种巨大的反差，令人唏嘘不已。晚唐诗人皮日休《汴河怀古》诗所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我们打卡的第二个景点是名闻遐迩，文人尽知的敦煌莫高窟。 敦煌，北出长城古塞边，荒松落日少人烟。地处河西走廊的最西端，是由中原通往西域乃至欧洲的唯一通道。东汉地理学家应劭解释敦煌为：“敦，大也；煌，盛也。”敦煌，即盛大辉煌之地。到大西北旅行，必到敦煌；到了敦煌，必游莫高窟。 莫高千窟列鸣沙，崖壁纷披五色霞。胡杨翠荫阁道外，九层楼接日光华。 莫高窟被称作“沙漠中的美术馆”和“艺术与信仰的精神绿洲”，集建筑、雕塑、绘画于一体：一座石窟，一个世界；一孔洞穴，一截历史。壁画、雕塑、藏经、传说……每一样都是绝世宝藏。那端坐的佛陀、站立的菩萨；千手的观音、飞天的女神；反弹的琵琶、怀抱的胡笳，每一样都令人着迷，魂牵梦绕。 遗憾的是，正值旅游高峰期，人满为患，我们团队只能游玩两个规定的洞窟。顺着摩肩接踵的人流进入洞内，又不由自主地被人群挤出洞外，一步也停不下来，只是看到一立一卧的两尊巨无霸佛像，慈眉善目，安详自若。皮肤的纹路，衣服的褶子都非常清晰细腻。遥想当年，自隋唐而宋，一代一代，多少能工巧匠，为之付出毕生的智慧和心血？ 莫高窟外，随处可见高大的白杨树。闺蜜说，白杨树的叶子会闪银光，之前在歌曲中听到还不相信，果然是这样哎！我忽然想起茅盾先生的一篇散文《白杨礼赞》：“这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决不是平凡的树！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丽，──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横斜逸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却是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想想为了保护这千年古窟的文化遗产，有多少如白杨树一样的伟岸正直朴实的“伟丈夫”呢！他们是大写的“人”！莫高窟是绝美的，但它永远不只是艺术品，因为肤浅的艺术品，永远不及莫高窟的高度和深度。 离莫高窟不远是我们打卡的第三个景点：沙漠奇观鸣沙山和月牙泉，澄黄的沙山和清澈的泉水相互依存，延续千年不变，景色奇异迷人； 下午六点钟左右，夕阳西下，余晖洒落，鸣沙山像金字塔一样，静卧蓝天之下，连绵起伏的山峰，线条流畅优美。白云悠悠，黄沙漫漫，驼铃声声……仿佛从历史深处走出来的五路驼队，浩浩荡荡，像七彩的溪流潺潺，随山势连绵起伏，四散流淌……我们也入乡随俗，跨上驼背，像出征匈奴的的战士，又像丝绸之路的商旅，豪情顿生…… 黄沙漫漫舞鸣沙，驼铃声声越山峦。不爱武装爱红妆，丝绸绵长号角远。 夕阳下的绵绵沙山是无与伦比的天下美景。光与影以最畅直的线条流泻着分割，金黄和黛赭都纯净得毫无斑驳，像用一面巨大的筛子筛过了——余秋雨先生的这段文字描写的正是其登鸣沙山的感受。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圆日西斜，隐入山峦，弯月东升，悬挂苍穹，爬山玩沙的人多了，两条登山梯上游客排成了长龙，缓缓升向夜空，散落在山坡上的游客或奋力攀爬追逐或随性嬉闹下滑，如散落在天幕上的星星…… 我们被裹夹在登山梯的人群里，似蜗牛般爬行，天色渐晚，到半山的时候，队友嫌慢，斜插出去，自由爬行，却累得气喘吁吁，原来这沙山其实是很难爬的，用力越大，陷得越深，欲速而不达——有时，人生何尚不是？ 山顶还有百米之遥，最终还是放弃——虽说坚持就是胜利，但是胜利的达成有时却有多种选择。我的目标并非锁在山顶，只是想在理想的高度，看绝美的月牙泉，再拍几张白沙舞红裙的美照而已。可是松软的沙漠无法支撑，光线也越发暗淡，勉强抢了几张照片，与目标相去甚远。 遗憾来得快，去得更快，忽然西边一片光亮闪过，随即听到一声惊呼：快看，月牙湖，太美了！我一回身，呀，夜幕灯光下的月牙湖太惊艳啦！ 这边晚霞还未退场，西天披上了红妆，华灯初上，两边黑黝黝的山峰合围成巨大的怀抱，一片宝蓝色的湖面镜子一样静静地卧在那里，恰似一弯新月，闪着迷人的光芒。她是那么娇小，那么秀丽，那么婉约，那么神秘……我看呆了，大家都看呆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望着这沙泉共生的画面，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慨叹：自古水火不容，沙泉难以共存，但眼前的沙漠与清泉相伴，沙山忠贞不渝，千年守护，泉水冰清玉洁，柔情万种，彻底颠覆我对自然的认知和想象。 对月牙泉的向往，起始是因为听过的田震一首歌：“就在天的那边，很远很远，有美丽的月牙泉。它是天的镜子，沙漠的眼，星星沐浴的乐园。”现在身临其境，这首优美中略带忧伤的歌曲令我再次沦陷…… 约好九点回程，队友们集体迟到，是的，这独特的鸣沙山，这美丽的月牙泉，这魅惑的西域之夜，好想与你依偎，再不分开…… 小睡了几个小时，一大早又出发，前往第四个打卡点：大柴旦翡翠谷： 前生，你是荒凉的戈壁，今世，你是废弃的矿坑，而今，你是美出天际的翡翠湖：群山环抱，蓝天笼罩，碧波荡漾，云影徘徊…… 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度见？如此良辰美景，心情与天气同好，不由诗兴大发，不由载歌载舞…… 天仙不知翡翠贵，撒向柴旦坠山窝，浅浅鹅黄深深绿，，晶莹剔透荡清波。 翡翠湖水粼粼波，玲珑扁舟载我游，坐看青山绕依依，仰卧白云轻悠悠。 撒向人间都是爱，如果说翡翠湖是上帝撒下翡翠的话，那么茶卡盐湖则是他随手丢下的洁白无瑕的美玉。接下来我们将打卡第五个景点：青海茶卡盐湖。 当天下午两点，我们坐着有轨小火车，来到了茶卡景区，但见白花花的盐湖，一望无际，辽阔无垠；晶莹剔透，纯净无暇。恍惚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北国。因为时间宽裕，我们一直到游人稀少的最远处才下车，每人领一双均码鞋套，很大，一个个走路像鸭子一样，有些滑稽。 天很蓝，云很白，湖很净，上下一色，天地大同，真正的“天空之镜”，大自然是最美的画师。 拍照，拍美照；看不够，拍不完——大自然这么美，我想把所见都装进相机，储藏到心灵深处。 湖山如画，人在画中，天人合一，物我相融——此时此刻，凡尘琐事，人间烦恼，功名利禄，爱恨情仇，一扫而光。 不知何时，变天了，风赶着云，云驾着风，风起云涌。举头仰望，忽见云峰中有祥云漂浮，那是一条小彩龙吗？半隐半现，腾云驾雾，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首尾两端都不见，想必形体太长吧？头脑中忽然冒出两句诗：“好风送我力，送我上青云”，又冒出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般少年豪气固然不伦不类，但在万里之远的青海茶卡见到这样的天象奇观，肯定是吉祥如意的吧！ 再次依依不舍，告别了茶卡，行程已过大半，下一站，打卡青海湖。 大巴在青藏高速公路上行驶，窗外的风景还不错，虽然人烟稀少，但是连绵的远山，青青的牧草，金黄的向日葵，更有正在绽放的油菜花，组成了色彩斑斓的壮丽画卷，白色的蒙古包，散放的马牛羊，是画卷里最生动的点缀。 快到青海湖了，汽车停在公路边，导游招呼大家下车稍事休息。四周全是金色的油菜花，在青山的环抱里尽情绽放，几位农妇牵着马，招徕游客拍照打卡。这样的好事，岂能放过，我选了一匹白马，虽是平生第一次，倒是挺有感觉的，期待着明年去内蒙大草原，策马扬鞭潇洒一回。 青海湖到了，果然名不虚传！如一颗蓝色的明珠镶嵌在高原之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芒。虽说是湖，但是更像大海，辽阔而壮观。碧水如绸，白鸥飞翔，邮轮高耸，有一种君天下的大气之美！ 天气不给力，阴沉沉的，一会儿，风雨交加，风赶着浪，翻卷着千万朵白花；雨点着水，溅起层层叠叠的涟漪，别有一番韵味。匆匆一个小时，只是打了个照面而已。没口福，心心念念的青海湖大鳇鱼是吃不到了，导游说，晚上给你们吃烤全羊，如三岁小儿一般，我们又兴奋起来啦！ 晚上，导游没有食言，把我们带到一个“映山红”农家院，参加了藏家的晚宴，地道的藏家火锅，食材非常棒，烤羊肉串，烤全羊，品质很好👍。晚宴后来变成了联欢会，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最后一天，上午安排购物，导游以三寸不烂之舌尽力游说，但是并不强求。我们悄悄地溜出来，在古城里遛了一会儿弯，除了建筑的色彩与风格，感觉与内地差不多呢！ 下午，我们打卡最后一个景点塔尔寺。塔尔寺是中国藏传佛教格鲁派（黄教）六大寺院之一，也是青海省首屈一指的名胜古迹和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18年4月13日，入围“神奇西北100景”。 人满为患，开始我们紧跟着讲解员，专心听讲，后来跟丢了，我们就自己转悠，室内不可以拍照，室外可以，建筑恢弘，高大敞亮且错落有致，很有特色呢！ 八天七夜的大西北环线旅游结束了，黄土高坡，戈壁沙山，敦煌石窟，鸣沙月牙，青海花丛，翡翠盐湖，七彩丹霞……风情万种，魅力无限，粗犷浪漫的大西北，爱你没商量！ 七律·西行漫记黄沙万里北茫茫，戈壁滩头遍地荒。沙场干戈迷雾散，丝途商旅美名扬。丹霞残日红萝缎，翡翠盈湖碧水塘。青海花儿佛塔尔，天涯处处有芳香。 后记：做这篇游记时，感觉还少了点什么。我们的旅游，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路上，窗外最常见的是秃山戈壁，连绵数百里，渺无人烟，了无生机。其间，偶见小群的野骆驼，还见到几段土墩，导游说是汉代的古长城，那么，这里曾经就是“古来征战几人回”的古战场了，霍去病，李广，卫青等载入史册的人物曾经在这里血战匈奴，留下不可磨灭的业绩，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啊！祁连山脉也陪伴了好久好久，我脑海里浮现出张骞带领的长长的驼队正缓缓走过……更多的是沿途林立的大风车，一批又一批，层出不穷，这里的风力发电和光电发电可持续发展，大有前途。远远的还看到了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蓝天下很显目，多少次成功的发射，令世界瞩目。这是一片荒凉与美丽并存，贫瘠与机遇并存，寂寥与神奇并存的土地，读不够，看不透的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