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 生

李泽（李云飞）

　　在大学里，被称为“先生”的人少之又少。与一大把的“校长”、“院长”以及“主任”不同，“先生”是大家发自肺腑最崇敬的称谓。不但是学问高，人品和威望也必须得到认可。近二十年，我没有听说有谁再被称为“先生”。

初见先生，是在鲜花盛开的春天。我们单位遇到一个技术难题，想找一个行业内的权威请教一下，先生是这个领域的泰斗。单位领导带着我们一行五人到浙江大学求助。

见面就在先生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很简单，甚至是有些简陋，一张办公桌，一排书橱和几张木椅。先生很热情，和蔼可亲。但没有多余的客套，大家落坐后开始讲问题，先生非常认真地听完，思考了一会说：“这个问题我一时也解决不了，但可以找两个人来商量一下。”先生打了一个电话，一会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就是我后来的导师，一个是先生的博士。经过一个下午的讨论，有了几个解决方案，先生说，这是一个实际问题，需要在现场解决。

我们询问合作的费用，先生说，问题还没有解决，不应该收取任何费用。领导再三要求签一个合作协议，先生考虑了一下，说出了一个非常低的数目，我们有点不知所措。最后，领导说，这个数目至少乘以十，否则绝对不行。其实，乘以十的数目也只是我们预算的十分之一。

每次到工厂，先生都亲自带队，亲临现场，项目组成员更是与车间工人一起三班倒。经过半年多的努力，项目顺利完成。一年后，项目得了国家级的科技进步奖，获奖名单上，先生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最后。

先生对名利和经费看得很淡，但对粮食却看得很重。有一次到苏州，先生请我们在观前街的绿杨馄饨店吃馄饨和生煎馒头。每人先报吃生煎馒头的个数，小师妹最后两个实在吃不下了，就偷偷地倒掉了。先生立即板了脸，对小师妹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小师妹眼泪直掉。现在小师妹已经是知名的教授，估计她的学生也会十分地珍惜粮食。

后来，我有幸成了先生门派下的弟子，得到了先生的言教身传。先生亲自给每一届学生讲一门课，先生上课非常认真和严谨，板书十分工整和漂亮，边讲边板书，我们很难跟上先生的节奏。先生经常对我们说：“搞学术研究，就像‘在盲人的世界里，独眼龙很了不起’一样，不要异想天开和投机取巧，脚踏实地一点一点地努力，创新很难。现在一篇学生论文就要三五个创新点，学生不脸红，难道老师也不脸红？”所以先生门派的弟子都很低调和务实。

先生一生很平凡，甚至有些平庸，潜心教学，淡泊名利，无问西东。没有做过院长，更没有做过校长，最高的行政职务是“教研室主任”，这就是先生。

　　现在的人很难成为先生，职务和利禄毁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