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学小记

增元

今年的北京，尚未入伏，一连几日40度的高温，就刷新了历史记录，将七月流火一词诠释得淋漓尽致。因此，躲在家里欣赏窗外的满天云霞，俨然成为了避暑的不二选择。同时等待暑假，择机外出的想法已然在心中萌发。 　　距暑假还有几日，小孙子们养的蝌蚪已经蜕变成了青蛙，知了猴也已蜕壳飞向了远方。院子里青葱的树木上蝉蜕越积越多，池塘中盛开的莲荷下蛙鸣也越来越悠扬。清晨醒来，家里20多层楼高的纱窗上偶尔也会停靠着一些知了。这一切似乎都在提醒人们：当骄阳恣意释放热情的时候，也是植物戮力奋发生长和昆虫纵横驰骋的时候。赶快到大森林中去吧！那里有充满活力的精灵在向小朋友们招手，那里有绿色的回忆在等待着长辈们叙旧。 于是，暑假一到，我们便带着孙子，随着“童.视界”组织的自然生态营，来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 　　二道白河位于长白山的北坡，全镇常住人口4万多人，绿植面积占比高达96%。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然氧吧，洗肺圣地。这里绿草如茵，鲜花遍地。在袅袅云雾的浸染下，宛如仙境；这里美人松云集，遮天蔽日。漫步其间，淡淡的松香沁人心脾；这里中华秋沙鸭自由翱翔，繁衍不息。让人们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个生长了1000多万年的鸟类活化石。 　　生态营的第一课是辨识各种菌类，了解真菌在森林里的生态作用。授课人为当地知名的菌类专家，75岁高龄的王柏先生。跟随着王老的脚步，我们走入了保护林区。 　　行程中路遇一个浅水坑，周边有一些松动的土层。王老告诉小朋友，这是“大自然的翻土工”野猪洗澡时留下的痕迹。同时他又指着一丛绿色植物介绍说，这种植物叫“木贼”，是野猪比较喜欢吃的食物。 　　针对小朋友们的问题，王老边走边答。这个林子里有黑熊、野猪、狍子，还有蛇。狍子特别傻，它傻到听到猎人枪响，非但不跑，却还要停下来回头看看，以致最终成为了猎物。随后王老就他所见所闻，又对黑熊、野猪进行了具体的描述。孩子们都听得入了神。 　　一到丛林深处，小朋友们便四散开来，找寻蘑菇，林中不时回荡出发现目标的惊喜尖叫声。 　　很快，大家便带着满满的收获，来到王老面前进行鉴识。王老说蘑菇的种类繁多，有的可以食用，比如红菇。有的不能食用，但却可以入药，比如黄红菇。入药后可以用于治疗腿脚疼痛等疾病。还有多种菌菇非但不可食用，甚至能致人死地，譬如“蹬腿菇”。曾经有电影摄制组的人员，因误食此菇，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其中的年轻人只吃了蘑菇，被救了过来。而另一位长者，不仅食用了蘑菇，还喝了菌汤，则救治无效身亡。 真菌除了食用及入药的作用外，还是土壤中重要的分解有机质的生物。它通过分解残留植物和动物的组织、排泄物以及有机物，使其营养成分能够被其他植物利用。听完王老讲述的真菌在森林里的生态作用，孩子们都很明事理地将刚刚采集到的蘑菇又归还给了大森林。 红菇，可以食用。 松山暗孔菌，可以染色。 蹬腿菇，可以致命。 　　第二课，授课老师为68岁的当地动物研究专家朴正吉老师。与以往孩子们主动出击到丛林中寻找甲虫，然后予以捕捉的方法不同，这次朴老师指导孩子们在距公路附近5米、10米和20米远的地方，分三条线挖埋铺设诱捕甲虫的瓶子，“守株待虫”。 　　接着大家又另辟战场，在丛林深处安装了3台红外线相机，辅以绿植伪装，加放花生仁诱惑，以观察野生动物的移动踪迹。 　　翌日上午，孩子们来到丛林中取回诱捕瓶和红外线相机。当他们带着瓶子走出丛林时，人人脸上都写满了笑意。按照三线分类，距公路5米远的一线，瓶子中捕获了2只甲虫。10米远的二线，相对较多，有10只。20米远的三线最多，为33只。由此孩子们明白了离公路越近，甲虫越少，离公路越远，甲虫越多的道理。进而也对公路建设给甲虫生态环境带来的影响有了初步直观的认识。 　　随后小朋友又根据朴爷爷的要求，将此次活动按照标准的科研表格填列相关问答数据并进行分析。每人还得到了朴爷爷手绘标本的奖励。 　　回到酒店，孩子们围绕在朴爷爷的电脑旁，急迫地想看看红外相机到底捕捉到了哪些动物的踪影。当他们看到了狍子的影像时惊喜万分。 　　下午孩子们来到中国科学院长白山森林系统定位站上了第三课。主题是树木的年轮。戴所长告诉孩子们：年轮是指树干表皮里面的圈层，一般人们只知道它记录了树木的年龄。其实它还可以提供很多有用的科学信息。通过年轮可以了解年度的气候变化状况。年轮宽表示当年光照充足，风调雨顺；年轮窄，则表示当年气候恶劣。通过对年轮的分析，甚至还可以推算某些历史事件发生的具体年代。 　　戴所长将孩子们领至一棵红皮云杉前，向大家介绍了一种类似微创手术探寻年轮的方法——钻木取芯。该方法不用砍倒树木，就可以知道树木的年轮。孩子们纷纷踊跃地进行了实践，不一会儿就成功地提取了出一条木芯。 　　取出木芯后，戴所长又指导孩子们给树木创口涂抹药膏，以防止细菌及虫子的侵入。并教孩子们查数年轮的方法。 　　经过认真仔细地查数，小朋友们确定红皮云杉有42年的树龄。由于这棵树木是定位站成立后第三年栽种的，所以很快就推断出了该站建于1979年。 　　第四课孩子们在农夫山泉的水源地观水、玩水。观水即参观坐落在森林中的现代化工厂，学习水质的相关知识；玩水则为农夫山泉设计商标图案，在清澈的矿泉水上漂流。 　　来长白山前，听说有漂流，小孙子表示不敢。穿上救生衣进入皮筏中的一刻，也还略有一些紧张。但入水后很快就适应了环境，几乎一楫到底，承包起了绝大部分行程艄公的角色。一路下来船在水上漂，人在林中游。蓝天白云、绿树蔽日、鸟语花香，碧水潺潺。加上身着橙色救生衣的一老一少镶嵌其中，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风景画。 上岸后小孙子兴高采烈，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次。 这次的漂流对孙子而言，最大的意义在于锻炼了他的胆识。于我而言，最大的收获则是和他一起享受了天伦。 　　漂流结束后，孩子们都去八卦迷宫玩去了，我独自一人沿木栈道漫步前行，欣赏着碧泉河周边的美景。突然，一片似曾相识的白桦林出现在了面前。原来这里是电视剧《人世间》的取景地。周秉义与郝冬梅择一人为偶，倾终生相伴的场景悠然浮现在眼前，内心不免怅然，唏嘘。继续前行，在静悄悄的森林中又看到了小松鼠、梅花鹿等儿时喜欢的动物身影，思绪仿佛又退回到50多年前的孩提时代。一边是感伤，一边是喜悦，人啊，就是在这样交错的心境中不知不觉，已然度过了大半辈子。 　　第五课，老师带孩子们到奶头山村感受朝鲜族民俗文化风情。这是一座拥有80多年历史的小村落，有着“长白山第一村”的美誉，也是东满最后一个抗日根据地。它因座落在长白山脉一对形似乳房的奶头山旁而得名。 学习的主要内容是制作泡菜、紫菜饭卷、打糕等特色食品，并身着朝鲜族特色服装拍照留念，同时欣赏村晚表演。 特色食品制作完成后，孩子们将泡菜打包带走，并在现场品尝了自己的劳动成果——饭卷及打糕，食欲大开。 　　接下来便是身着民族服装，感受民俗风情的环节。女孩们爱美，都换了靓丽的服装拍照；奶奶、妈妈们也摇身一变，闪亮登场。但男孩子却未见几人换装。即便换装，也在动着淘气捣乱的小心思，不太情愿拍照。 　　傍晚，大家一边用餐一边观看村民的歌舞演出。整场演出只有三个演员，三段节目。演员身兼多职，既是餐厅的服务员，又是村里的导游解说员。三段节目分别是手鼓舞、独唱、扇子舞。表演者似乎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唱歌时偶有破音，跳舞时面部表情也略显僵硬，但却很认真，很努力。小朋友们也很给力，不笑场，不喧闹。表现出良好的文化素养。整个表演谋杀了了我不少的镜头。特别是当金凤浩《红太阳照边疆》的音乐响起时，立马唤醒了我对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那个年代的记忆。腿脚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打起了节拍。上面的表演者在抖音，下面的拍摄者在抖腿，拍出来的抖片，效果不言自明。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把演出照发到群里时，动与静，虚与实，光影与表演融合在一起，效果却相得益彰。领队邵老师一句“村晚变春晚”的点评，瞬间更是让我上了头。 表演者之一，演出前指导孩子们做紫菜饭卷。 表演者之一，演出前给游客介绍奶头山村抗战史。 　　第六课，也是孩子们的最后一课，课堂毫无疑问地选在了长白山保护区内。但考虑到区内气候阴晴不定，授课只能是相机行事。 一大早，打从我们坐上保护区的大巴起，天气就像魔术般的起了变化，时雨时风，时阴时晴。到达山下时接到消息，山顶风雨交加，天池隐匿不见。抱着赌一把的想法，我们决定先在山下游学，等到下午或许有机会转晴，再上山目睹天池的尊容。 　　我们先来到长白山瀑布下的热泉位置。吃完热泉鸡蛋后，孩子们便根据老师讲授的知识，用PH纸检测长白山热泉的水质。测试结果PH值为7左右，属弱碱水。 　　行至通天河处，回望长白山最大的U型山谷，十分壮观。该谷宽度达300米，切割深度在100-200米，谷底较平缓，是世界著名的U型谷。U型谷的形成，是第四季冰川运动的结果。二三百万年前的第四纪，高山一直被冰雪覆盖。气候转暖后，冰雪融化，山石崩塌，形成了流动的冰川。冰川在重力作用的驱动下，带着巨大的切削力，一路向下运动，就塑造出了今天的U型谷。 　　继续上行，来到天池瀑布拍照打卡。长白山有大小两个天池，大天池的水只出不进，小天池的水只进不出。具体原因尚不清楚，期待着小朋友们长大后探索发现。 　　沿瀑布的木栈道略微上行一段路，就是成片的岳桦林。这片岳桦林的生存环境，比起天池途中那些生长在斜坡风口，匍匐贴地的岳桦林环境似乎要好些，树形也相对较直。但与山下生长条件更优渥，且笔直挺拔的白桦林相比，则显得低矮瘦小，甚至弯曲得有些卑微。 长白山的岳桦林身处1300～2100米左右的高寒绝境，虽然活的艰难，但却甘于奉献。它常年与雨雪为伴，用弯曲的身体吸附着周边大量的水土供绿植和灌木茁壮成长，呵护着许多的昆虫及动物来此避暑及繁衍生息。它常年与风霜为伍，用匍匐的躯干守护着大量的动植物安全越冬。严苛的生存条件虽然限制了它的生长，但同时也造就了它坚如磬石，入水即沉的内在品质，“浓缩的都是精华” 了解了岳桦的生存条件，细品其顽强与倔强的性格，联想其为保护长白山生态所做的奉献，它在我心中的形象立刻高大伟岸起来。正如同“山高人为峰”的道理一样，岳桦低矮弯曲的身躯，加上其所生长的海拔高度，实际上已经足可以傲视长白山针阔叶林带所有的参天大树了。 高山的守望者，风雪中的勇士！假如有一天评选谁是长白山最可爱的树木，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将我的一票投给你——岳桦。 　　午饭过后，经过较长时间排队的煎熬，我们终于搭上了上山的面包车。行至半山腰，看看天气也还好，回望山下甚至还见到了彩虹。向山上望去，虽有云雾，但宛如蚂蚁般蠕动的白色面包车依然清晰可见。由此也提升了大家能看见天池的希望。 　　未曾想到，刚登上长白山顶，一阵狂风暴雨夹杂着冰雹便迎面砸来，瞬间将人们塑造成了落汤鸡的形象。即使穿着羽绒服披着雨衣，身体也已湿透，禁不住的瑟瑟发抖，让我们从另外的角度领略了山下那句广告词的含义——“我在长白山没空想你” 　　事后，二年级的小孙子写了一篇日记，记录了他攀登主峰天池的感受，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天有不测风云” 　　带着遗憾，我们踏上了返程的列车。列车上，带队老师仍不忘履行自己的职责，就孩子们所学的知识不断提问，以检验和巩固这次游学的成果。孩子们也像小鸟一样，唧唧喳喳踊跃抢答，给出了漂亮的答案。最后每人都获颁了由王爷爷、朴爷爷、戴站长签名的长白山自然探索勇士的证书。一路欢笑地回到了北京。 　　临别的时候，孩子们依依不舍，期盼着下次游学，还能再与邵老师、火山老师、小陈老师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