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屋后的那片小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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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赵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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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后旁的小竹林》

说起一年四季，便就想起当年农场时知青瓦舍边的一片小竹林。那静谧幽雅的小小竹林，以它特有的缤纷景色，陪伴我们走过了一个个年轻时代的春夏秋冬。

春，仪态万千地来到竹园，鸟儿们则是迎春的使者。天刚微亮，栖居竹林的鸟儿便用它们动听婉转的歌喉，鸣唱起美妙绝伦的晨曲。春天将竹林染得通体透绿，竹林里弥漫着春的气息。

入夜，正逢春雨朦胧。似纱薄雾慢慢飘过，缠在一枝枝翠竹上，随即薄雾又化成霏霏的春雨“润物细无声”。这当口，如排除杂念，以心当耳，静静倾听，定能听见竹林里春笋破土，沙、沙、沙的抽节声。

据有经验农工介绍，具有生命力的春笋，天亮后笋尖上一定是挂着露珠的，而那些笋尖上没有挂珠的一定是死笋。

于是，春雨后的清晨，我们快乐地步入林子，像日本鬼子排地雷般，躬下腰轻手轻脚寻找不挂露珠的笋，往往收获颇丰。等着晚上收工而归，烧上一盆“油闷笋”，几个人一起，着实地享受小竹林慷慨的馈赠。

春风浩荡，在竹林演奏出一曲撩人的灵动乐章。春风里，几天前才破土抽节的笋娃娃，个子噗、噗、噗地蹿高了，高过了窗户，高过了门楣，真是生机万千。

嫩竹的绿，淡淡地沁人心脾；老竹的绿，浓浓的使人沉醉。层次分明的绿色相互印衬，使得竹林绿彩斑斓。嫩竹的枝，秀丽柔美；老竹的枝，刚劲挺拔。嫩老竹枝疏密有致，浑然天成，相得益彰。

小竹林啊，春意昂然，生机昂然，一种爱竹的情结在春的季节里悄然形成

夏日，酷热难挡。热得喘不过气来的人们，总想寻找一方清凉的绿舟，那片小竹林，就是绝好的去处。竹的青枝绿叶，舒展起修长的臂膀，撒出一片浓郁的青纱，挡住了赤日炎炎。

于是，习习凉风从中吹来，不断调节着周遭地面的温度。翠绿的竹园，有着夏日里难得的一丝凉意和清朗惬意。知青中有喜爱歌唱者，黎明即起，对着竹林啊啊啊、伊伊伊地吊着嗓子，练着声。竹林将其汲天地之元的灵气赋予了勤奋者。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直接收获，便是送此君成功地走上了劳动大学的文艺舞台，高歌一曲余音绕梁。

入夜，纳凉的知识青年多半集中在竹林下的空地，而少有人直接去比空地清凉许多的竹林中。为什么？至今是个谜！纳凉时，大伙却穿长裤、长衫，脚上还会穿着胶鞋，那都是为了防御蚊子。

纳凉总有一档保留的娱乐节目，那就是在竹林下或独唱、或小组唱《洪湖赤卫队》、《江姐》等歌剧中的歌曲。吟唱可忘却劳作的疲惫；可平复人生的不如意，释放过重的精神负担。有时在竹林下可欣赏到郭平的笛声暗飞，弦子放拨。激扬顿挫的音律透出笛之欢快、婉转；弦之粗犷、豪放。

“竹不如肉，为其音和”，真是，苦中有乐天地宽，自娱自乐夏夜短。夜观天象，繁星闪闪，北斗七星天形时变；近望竹林，墨色森森，竹韵千姿、意象日新。自唱自品，犹如竹间泻出的韵律，让我们沉浸在超然于现实生活的精神寄托之中。

酷暑不酷，有清凉竹林的陪伴，心静自然凉。

秋雨秋风在竹林间奏起了天籁之音。竹子在骤冷的风雨中轻轻摇曳，临风起舞，惹得整个竹林沙沙直响，泛黄的竹叶，随风飘落，将小小的竹园铺上了厚厚一层金黄色的地毯。对自然万物具有强大杀伤力的萧杀秋风，刮过竹林，留下的只是漂亮的、秋的大写意，与竹的世界毫无损伤。

由此想到历代多少仁人志士，爱竹、恋竹、写竹、画竹，就是因为竹的高风亮节。竹有神姿仙态，且素雅宁静。人们赋予竹以人的精神、道德、情操、品质，与人格化。确实也如人们颂扬的那般，竹林不会因秋天凄厉的风雨而沮丧，也不会因冬季寒冷的飞雪而落寞。

一九七七年全国恢复高试，我辈也在应考范围之列。此年秋，农场规定：凡报名参加高考的知识青年都可脱产复习。复习期间，所有需要背诵的题目都是一头扎进竹林中完成的。

左手握着书卷，右手扶摸竹竿，在竹林里转了又转，口中默默而诵、念念有词。没一忽儿，半天过去了。竹园背书，既健脑，又健身，且又可引发美的联想。

那是一段与竹林最亲近的日子，也是最发愤读书的日子。与竹亲和，虽没一跃龙门，却也收获不菲。处于千竹、万叶的绿色怀抱中，体验着自我价值的存在，感悟着生命之光的升华，增添文学知识的积累。

秋之竹，不媚不谄、不争不屈。

冬的凛冽，让植物叶落枝秃，动物休眠蛰伏，候鸟南迁越冬，使得远山近水生气顿失。竹林经历了凝露为霜的考验，又迎来了结水成冰的洗礼。漫天飘落的雪花，一点、一点，压上了竹的枝头。

晶莹剔透的积雪，压弯了竹的腰。一阵风吹来，竹子会摇晃起来，会将挂在其枝干上的积雪全部抖落，恢复了亭亭玉立的本相。这就是竹，大雪压不垮，大风吹不弯。不畏酷暑的骄阳，不屈寒冷的淫威。竹的物候，郁郁葱葱的绿色，使大地在冬季仍拥有一片绿色。

栽种蔬菜，常常要置个架、搭个篷，竹是最好的材料。冬的竹园奉献了不少竹，备于开春给攀藤蔬果置架。

也就是在冬天的竹林前，一群男知青留下了一张宝贵的合影。摄影那天，没有更多的时间换穿衣服。不知是谁提议，全都身穿毛衣入像。随着120像机快门喀嚓声，照片真实地记录下知青们年青的面容和竹子摇曳的秀姿。

几十年过去了，每每空闲，翻阅像册，知青生活鲜活场景和那片小竹林便突现眼前。

几年后，政府有了知青回城政策。农场知青们，先后按政策返城。一九七九年初的寒冬季节，笔者办妥了一切返城手续，回沪之前去了一次蔬菜队，与队上人告别。

记得握别了队长赵世荣后，登踏上了小山坡，从小竹林穿越而过。突然裤脚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弯腰一看，是破土的冬笋拌了裤脚。于是有了《别农场》一诗中的“惨淡去容云破月，彷徨别意裤缠竹”之句。小竹林告别仪式中竟然有“笋绊裤”这一插曲。

冬夜的月光，淡淡地照着竹梢，画出了竹林夜的美。我带着依恋，带着不舍慢慢穿过了竹园，默默地踏上了屋后的那条山道------

春夏秋冬四季的竹林，留有知青浓烈的生活气息。竹不哗众取宠，不盛气凌人，它虚心劲节，朴实无华，不图华丽，不求虚名的种种自然天性，是不是我们这拨知识青年在农场生活期间的真实写照？我想，应该是的！

嗨！难忘那片小小竹林的春夏秋冬。

——《嗨！屋旁的小竹林》

2005年6月作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