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距第一次吃到麻腐,已经过去整整50年。50年,经历了人生由天真孩童到耳顺的所有的艰辛,所有的坎坷,尽管不是很情愿,但终究是无可奈何。“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每当回忆起尘封已久的关于麻腐的往事,脑海中的印象总是那样的零零碎碎,内心也总会被一种久远而深沉的情感所触动,那便是麻腐的香味。</p><p class="ql-block"> 50年前的老家,麻腐是一种怎样的奢侈,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到。生产队在一块地里种了麻子,印象中麻秆很高大,而看麻地的老大爷手执长得可以傲打天下的旱烟管,凶煞似地立在地边,想偷摘麻子的小孩们看得瑟瑟发抖,强咽了口水,打消了偷麻子的念头。那年秋后,我们家分到了两碗麻子。我们兄妹分到了一小把麻子,在院子里你抢我夺地疯了一会,然后和着鼻涕磕麻子,而妈妈像变戏法似地把麻子变成了黑黝黝的东西,和在洋芋丝中烙成了麻腐洋芋饼。那是我儿时最深刻的关于美食的记忆。</p> <p class="ql-block"> 时隔多年后,也陆陆续续吃到过麻腐包子、麻腐饼之类的,偶尔也在酒桌上品尝过用麻腐炒的菜,但远远没有儿时妈妈做的麻腐香,于是也常常自嘲这是在续写着“芋老人”的故事。不承想年届六旬,竟然有机会亲自见证了麻腐制作的全过程,目睹了一粒小小的麻子在经历过破碎的剧痛之后获得的涅槃式重生。</p> <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前,我们去宁远镇红土村参观一个非遗项目——董家石磨麻腐。在一处农家院落,见到了马晓玲——一个50岁出头的农家妇女,话不多,但人干练、朴素,她为我们演示了麻腐制作那看似简单,而又十分繁杂的过程。</p> <p class="ql-block"> 把用风离机选好的麻籽浸泡在水中反复清洗,用石磨磨成麻泥,在热锅中炒熟,榨出其中的麻油,过滤后倒入铁锅中煮沸,最后捞出麻腐。整个过程好似一气呵成,我直看得惊心动魄,啧啧声不断,而马晓玲依旧保持着专注和虔诚,仿佛是在举行某种神圣的仪式。</p> <p class="ql-block"> 经过反复淘洗的麻子似经历过初浴的麻宝宝,身上不再带一星点的土。洗净的麻子躺在塑料布上,接受阳光沐浴,待水分干了,再经石磨磨成黑黝黝的、黑中透亮的麻泥,撮一点放在手中搓搓,金黄的麻油渗了出来,一股清香立刻扑鼻而至,沁入心脾。“把酒话桑麻”是孟浩然的情怀和诗才。麻油是一种营养极为丰富的食用油,用麻油炒的菜在民间被称为“仙家食品”。中医学认为:麻油性味甘、凉,具有润肠通便、解毒生肌的功效。据《本草纲目》上记载:“有润燥、解毒、止痛、消肿之功。”《别录》说:“利大肠,胞衣不落。生者摩疙肿,生秃发。”但如果认为麻油是麻子的全部,那就大错特错。麻子通身都是宝,麻油只不过是麻子蜕变成麻腐的副产品而已,就连那滤出来的麻籽皮也是养花的上等肥料。</p> <p class="ql-block"> 麻泥倒进热锅,边烧火边翻动,翻动的节奏匀称,而且随着温度的升高,翻动的节奏也渐渐加回起来,防止麻泥被烧糊。这时的屋子里蒸汽氤氲,弥散着麻香味。炒熟透后,装进了他们自制的“榨油机”上,用千斤顶榨出麻油。马晓玲一边摇动千斤顶,一边说去了麻油的麻腐吃起来不油腻。</p> <p class="ql-block"> 去了油的麻泥被放入过滤机,随着过滤机的转动,冒着热气的乳白中透绿的液体流了出来,然后倒进锅里,再次烧开,边烧边翻动,防止粘锅。水开后,呈翡翠绿的麻腐浮出水面,打捞出来,晾冷就算齐活。</p> <p class="ql-block"> 石磨麻腐制作中没有添加任何调味品,保持着麻子的纯天然味道,口感细腻,入口即化,带着一种淡淡的甜味和难以形容的清香。在炎热的夏天,麻腐极易馊,好在现在都有冰箱,待到用时取出来,自然消冰后鲜味不减。用麻腐可以做出各种美食,如麻腐包子、麻腐盒子、麻腐汤、麻腐炒鸡蛋、麻腐凉粉等,每一种美食都是让人心动的存在。</p> <p class="ql-block"> 品尝麻腐美食,不只是丰富了我们的味蕾。一种美食,承载了太多的乡愁。而董家石磨麻腐制作工艺的传承与改进,也体现了劳动者的勤劳与智慧,从中更能感受到他们对传统文化那份淳朴而深沉的情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