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的女儿(四)凌霄

李班主

<p class="ql-block">文 \ 李班主</p><p class="ql-block">图 \ 网络 制作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美丽的凌霄花,只有借助高墙大树,才能叶繁花艳。可是我当兵的“凌霄花”,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人摘落了。摘落凌霄花的,不是别人,正是我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初二一个寒冷的下午,我稀里糊涂地被人带到了学校旁边的分区招待所。这个招待所,我们经常来,熟得不能再熟。可今天这趟招待所,却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疑惑和茫然带来的紧张,让人胸闷气短。</p> <p class="ql-block">  走进小接待厅,一股异样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一亮,心中一惊。客厅端坐着三位军官,都着“六五式”军装,威武神气,气度非凡。男军官眉清目秀,英俊潇洒,英气逼人;女军官美丽绝伦,气质高雅,光彩照人。生长在军营,每天见的多的,就是军官。可这三名军官的派头,我还是头回见。他们玉树临风,飒爽英姿,绝对是这座古城的迷人风景。</p><p class="ql-block"> 带我来招待所的,好像是位军叔叔,可他并没有告诉我,来这儿干啥。不过,看这三位军官不同凡响的气质,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应该是哪个部队文工团来招女兵了。</p><p class="ql-block"> 当兵,当文艺兵,是我多年来,梦里梦外的愿望。我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为这个愿望而生的。现在机会已经来到眼前,忐忑不安的心湖里,又漾起了激动兴奋的涟漪。</p> <p class="ql-block">  他们让我立正,让我转身,他们上上下下把我好一番打量。这种特殊的开场式,让我感到心跳,脸红。打小,我就是在“长得好看”的夸奖声中长大的。但此刻,站在他们面前,我简直就是一只丑小鸭,生怕自己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紧张和慌乱,像阵阵波澜,在心中泛起。</p><p class="ql-block"> 一个女军官终于开口了。她问我姓名,问我年龄,问我上几年级;另一位女军官还问了我爸妈的身材。那时候,我只会用普通话朗读课文,还不会用普通话日常对话,就只能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作答。这让我感到很是自卑,甚至难堪。心想,千万别笑话我,千万别因此给我减分。</p> <p class="ql-block">  几番寒暄过后,开始步入正题。他们说,唱支歌吧!我问,唱什么歌?随便唱吧,唱你喜欢的就行!唱了什么歌?现在已经忘了,可能是首红歌,也可能是首校园歌曲。总而言之,我知道歌唱并不是自己的长项,再好听的歌也唱不出效果,一心想着把我的“宝”押在我的强项——舞蹈上。唱完歌,我坦言嗓子不好。意思就是提醒他们,赶紧进行下一项吧。没想到一个女官却说,没关系啊,只要音准就行,嗓子是可以训练的。</p><p class="ql-block"> 从现在的角度看,他们看中的是音乐的感觉,并没有完全否认我的嗓音条件。当时的我,心里也确实掠过一阵窃喜。</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业余舞蹈专业培训基本为零。但是我待过校宣传队,在文艺班也活跃过两年。当年指导我们的,是一位专业剧团的老师,我也算多少接受过一点专业训练。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我是当时练功最刻苦的几个人之一,也是基本功最好的几个人之一,老师还在练功场上表扬过我。我们学到的一些基本功的训练方法,为今后的自学、仿学打下了基础。用现在的专业术语说,论开度,论软度,论对舞蹈的热爱和感悟,我是自信的。所以,我迫不及待地说:给你们跳个舞吧!</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一个女官面含微笑,和蔼地回答:不用了,昨天晚上已经看过了。这才突然想起,昨晚学校文艺晚会,他们作为观众,已经看过我跳的《草原上的红卫兵见到了毛主席》。她们应该是认可我的舞蹈的。可在当时,他们不看我跳舞,让我非常失望,惶惑不安。</p> <p class="ql-block">  最后,一个女军官起身,从身上拿出一个尺子,在我的大腿根儿上比划了几下。几个人对视了眼神儿,笑了笑。整个过程就这样结束了。时间不太长,程序很随意。</p><p class="ql-block"> 我是怎么离开的,已经想不起来了。觉得自己确实经历了一场特殊的人生考试,既活泼,又紧张;既轻松,又沉重。我唯一的期望,就是有一天跟他们一样,一颗红星,两面红旗,成为一个真正的兵。</p><p class="ql-block"> 回家经过招待所大门的时候,看到满墙上枯败的凌霄,它们支棱着,一根又一根。</p> <p class="ql-block">  好多天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估计自己没戏了。尽管有千种不甘,万般无奈,也只有暗自安慰自己:忘记那场考试吧,那不过是场梦。</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去上学,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小汉娃儿气喘吁吁地追上了我。神神秘秘地说:二炮文工团来招兵,看中你了。你爸跑出去躲了三天,不见人家,现在人家不等了,走了。</p><p class="ql-block"> 听了汉娃儿的话,我心中的疑团终于解开了,但是内心倒海翻江一般,又是难过,又是委屈,只想哭,又不能哭。</p><p class="ql-block"> 汉娃儿的父亲裴叔叔,当时在分区政治部宣传科任职,那场特殊的考试,就是他推荐我去的。</p><p class="ql-block"> 我多想当兵啊!生在部队,长在部队,喝着部队的水,吃着部队的粮,血液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我有当兵的愿望,有当兵的条件,有裴叔叔力荐,更有愿意接收我的二炮文工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曾想,东风却幻化成了程咬金。</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我跟父亲大闹一场。不管不顾,不依不饶,又哭又嚷。不但质问父亲,还把父亲的一杯酒都推倒了。可是父亲不生气,不解释,就是一句话不说,知道我累了,会自己收场。</p><p class="ql-block"> 自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凌霄花落了,再也开不了了。</p> <p class="ql-block">  没有当过兵,可能是很多人一辈子的遗憾;可是没有当成兵,却是我一辈子的伤痛。 </p><p class="ql-block"> 从此,我便落下了病根。几十年如一日,但凡是女兵,从来没拿正眼看过她们。就算迎面走来,我也坚决报以扭头并侧目。四十多年的时间里,我跟父亲谁都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好像谁都不愿意打开潘多拉魔盒。 </p> <p class="ql-block">  半个世纪,转瞬即逝。青葱不再,年近古稀。当年那场特殊考试虽然还会经常想起,历历在目,但我心中的块垒早已释然。生活逼着我在遗憾里成长,让我享受了真正简单而可贵的东西。这辈子虽与当兵无缘,可我因此明白了平凡是真的人生道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普普通通布衣百姓的,他们不争不抢,不卑不亢,日子过得多平凡,多安详啊!</p> <p class="ql-block">  今天早上,我约上同伴,去避暑山庄的后坡上做八段锦,看到路边的崖壁上爬满了凌霄花。绿色的叶子苍翠葱茏,橘红色的花朵鲜妍明媚。它们就那么一崖壁地生长着,藤藤蔓蔓,攀攀牵牵,茂盛着,蓬勃着。</p><p class="ql-block"> 我在凌霄花前驻足,凝望,遐想,好像又看到了自己的青春律动,看到了青春梦想。</p> <p class="ql-block">(本文发出的第二天,一个闺蜜给我私信,她说:“当年我爸还跟我妈说,来招文艺兵了,分区只有李zp的丫头够条件。我还记忆犹新[呲牙][呲牙]”。闺蜜的话,再次证明当年的故事是真实的。因为爸爸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事儿。往事不堪回首啊!谢谢我的闺蜜![玫瑰][玫瑰][玫瑰])</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17年7月30日草于武昌</p><p class="ql-block"> 2023年8月4日改于汝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