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蒲松龄怎么也想不到,他故后的三百年后,那篇最不引人注目的巜罗刹海市》,因为一个失意歌手刀郎的二次出山,火遍大江南北。</p><p class="ql-block"> 蒲松龄(1640-1715),世称聊斋先生,他一生贫困潦倒,郁郁不得志。19岁考童生,71岁才中贡生。他身怀济世之才,却无仕途之幸,无奈将满腔的愁肠,付诸笔端,借鬼狐之口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的认识和批判。但命运真的很奇怪,苍天从不负良人。那些于蒲松龄之前中榜的张三李四们享受了锦衣玉食高官厚禄后早已在历史的洪流之中销声匿迹了,这落魄的文人才子蒲松龄却留名青史了。</p><p class="ql-block"> 巜罗刹海市》是蒲松龄巜聊斋志异》里的一篇短篇小说,题目中的“罗刹”的本意是“一种恶鬼”,在文中是“大罗刹国”,是蒲松龄虚构的一个以丑为美的国度。“海市”是传说中四海蛟人售卖珠宝的地方,也就是海市蜃楼,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巜罗刹海市》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一个叫马骥的商人误入了大罗刹国,他发现这个罗刹国里不仅审美观颠倒,以丑为美,而且还格外看重外貌,连官员职位高低都要按外貌“好坏”排序,越丑的人官做得越大。马骥“美风姿,少倜傥”却被认为是长了一副“最丑最邪恶”“吃人的妖怪”的面貌。为了能更好地生存,马骥以炭涂脸努力地迎合他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得到了两耳傍肩三孔鼻的相国的接见,并引荐给了国王。不费吹灰之力,马骥凭着黑炭脸拥有了高官厚禄。但他的黑丑终究是假扮的,慢慢地,他受到了权贵地排挤,于是托辞离职后又去了海市。在海市,马骥的才华被龙王赏识并迎娶了龙女。后因思家心切,他诀别龙女,回到了之前的家里。</p><p class="ql-block"> 文章结尾说:“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即装出一副假面孔来迎合世俗,如此世态与鬼域无异。颠倒美丑、曲意逢迎的怪癖,天下都有。</p><p class="ql-block"> 清代高珩在给《聊斋志异》的序中写道,当时的社会“江河日下,人鬼颇同”。他认同蒲松龄运用鬼狐的形式来写社会。他还说“吾愿读书之士,揽此奇文,须深慧业,眼光如电,墙壁皆通,能知作者之意。”</p><p class="ql-block"> 很明显,巜罗刹海市》主要的写作目的就是讥讽现实,讽刺那个以丑为美,黑白颠倒,强权凌弱的社会。</p><p class="ql-block"> 其实,蒲松龄主要生活在清顺治、康熙主政的时代,那应该是青年天子雄姿英发、力精图治的时代。但蒲松龄这个少年英才一直囿囚于科举考试的藩篱,且屡试不中,自然产生对社会的怨气。再者,再清明的统治也有灯下黑的时候,再有作为的君主也不可能事事亲躬,一些实权派的胡作非为是避免不了的。底层百姓受剥削压迫,但是大多人敢怒不敢言。作为社会底层的读书人,蒲松龄的笔就成了众怨发泄的突破口,他为大众发声,采用了一种含沙射影的写作手法,以鬼狐的故事影射现实,让百姓们在啼笑怒骂中感受到惩恶扬善的快意。郭沫若曾这样评价蒲松龄:“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p><p class="ql-block"> 文学是艺术,音乐也是艺术,当这两种艺术相互碰撞时,必定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三百年后,蒲松龄与刀郎相遇了。</p><p class="ql-block"> 刀郎是草根歌手,四川人,原名罗林,16岁开始了闯荡着的生活。他在事业的道路上屡屡受挫,被生活奴役,被爱人抛弃,但他依然保持着对音乐的执着。</p><p class="ql-block"> 巜2002年的第一场雪》以其诗意的描绘、深情的回忆及对未来的期待拨动了中国底层老百姓的心弦。随后的巜西海情歌》更是以他那未经修饰,有质感,有张力的嗓音唱出了最质朴的大漠情怀。</p><p class="ql-block"> 但树大招风。当他的一张专辑卖了270万张时,他就招来一些人的不满了。“他不具备审美观点”。面对这强势的专业打压,刀郎没有还击。他选择了沉寂,十几年的时间,江湖没有他一丁点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刀郎的封喉,让几亿的刀粉有着不尽的意难平。他病了吗? 他被资本打倒了吗?他真的不搞音乐了吗?</p><p class="ql-block"> 在人们感到谜团永无解的时候,巜罗刹海市》来了,带着沉静,带着调侃,带着内涵,带着刀迷们的快意恩仇来了。这是乐坛的一件大事,这是歌迷们的一件幸事。</p><p class="ql-block"> 他还在!他与音乐一直都在!</p><p class="ql-block"> 将故事融入音乐,那得相当的提炼和概括;将主题诉诸于情感,那也得过硬的唱功和历练。</p><p class="ql-block"> “鸡”“驴”“猪狗”的意象似乎不美,却形象地还原了罗刹国的审美颠倒,丑字当道,美被排挤。作者冷眼看世,诙谐敲警。巜罗刹海市》这首歌让听众以旁观者的眼光,看世间的黑白颠倒,看奉迎者的狗苟蝇营。<span style="font-size:18px;">更妙的是刀郎创作歌词时将“驴”字分解为“马”和“户”,“鸡”字分解为“又”和“鸟”,这既避免了形式上的重复,还形成了旋律上的顿挫感。尤其是“那马户不知道自己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自己是一只鸡”强烈地讽刺了“驴”和“鸡”在颠倒逢迎的社会中逐渐迷失了自我,陌生了自我的可叹可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歌曲中 </span>“鸡”“驴”又与“鸟”“马”在意象上形成巧妙对比,一俗一雅,一丑一美,这也成就了这首歌的大俗大雅。歌曲结尾说“那马户和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一语中的,震聋发馈。</p><p class="ql-block"> 至于刀郎的歌曲有没有影射他人,一雪前耻,那就是听众智者见智, 仁者见仁的事了,反正,他本人没说。</p><p class="ql-block"> 刀郎和蒲松龄,同是草根出身,命运多舛,但他们其实都还算幸运。</p><p class="ql-block"> 蒲松龄的幸运,是他遇上了高珩,那个清正廉洁,既行走于庙堂之上,又常游走于江湖之间的好官,才让他的才华得以呈现于世人面前,让巜聊斋志异》进入雅俗共赏的行列。</p><p class="ql-block"> 刀郎的幸运,是他背靠着一片青青草原,一片人民群众的草原。“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他有草的坚韧,草的执着,草的无穷生命力。</p><p class="ql-block"> 刀郎并未封喉,蒲松龄也没有成为孔乙己。砥砺前行的人是不会被上天亏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