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北京的冬天似乎最像冬天了。从蒙古高原狂奔而来的朔风,一路裹挟着北国的严寒,席卷着燕山山脉,呼啸着,越过蜿蜒的长城,不做丝毫停留,一口气扑向灰暗阴霾的京城。干枯的树枝在狂风中摇曳,高耸的广告牌被吹得呼呼作响,细长的电线秋千般悠来荡去。行人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在狂风中艰难地赶路。</p><p class="ql-block"> 北京的冬天又似乎最不像冬天,数九寒天里常常不见一丝飘雪。没有了飞扬灵动的雪花,枯燥的冬日就少了一分生气;没有了皑皑白雪的妆扮,萧瑟的大地就缺了一件过年的新衣;没有了这冬日的雪,寄居京华三十载,总觉此处非故乡。是啊,在我的故乡,冬季全然是另一幅景象。那是一幅冰雪晶莹的画卷,像母亲的笑容,温暖了我清苦却又快乐的童年。多少次,多少次在梦里,我回到了童年,回到了童年的冬天,看到了故乡的雪。</p><p class="ql-block"> 每入冬季,或早或晚,总要下几场大雪。从黄海海面蒸腾的水汽,弥漫在胶东半岛上空,随着天气日渐寒冷,慢慢凝聚成遮天蔽日的乌云。在某个阴沉的日子里,北风一吹,气温骤降,乌云瞬间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扬扬洒洒,漫天而下。那是舞动在天地间的白色精灵,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大雪或如鹅毛飘扬,或如碎玉倾泻,或突然被狂风卷集着向高天抛洒去。当然,雪并不总在白天降临,有时,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当村庄、田野、树林、河流在夜幕中沉睡的时候,大雪竟悄无声息地下了整整一夜!清早推开门,外面早已风烟俱静,云销雪霁。大地上、屋顶上、草垛上、树枝上,到处都裹着厚厚的积雪,在太阳的光辉里闪烁着,晶莹而多芒。没有一丝微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腾起袅袅炊烟,直直地升向蓝天,然后慢慢地散开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房顶上的积雪渐渐融化,顺着屋檐嘀嗒嘀嗒落下来,渐渐的,雪地上就出现了一个个小雪坑。而那些来不及下落就被冻住的雪水,越积越多,渐渐长成了一根根挂在屋檐下的冰棱。</p><p class="ql-block"> 记不得了,哪个温和闲暇的午后,在蔚蓝晴朗的天空下,在村落不远处广阔平坦的田野上,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沐浴着冬日和煦的阳光,一大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在雪地里追逐嬉戏。不知过了多久,孩子们在落日余晖里渐渐地散去了,只留下一个黑豆眼睛、红椒鼻子的胖雪人,孤单的呆在旷野里,陪伴它的,只有散乱的残雪和雪地上凌乱的脚印。</p><p class="ql-block"> 也记不得了,哪个寒冷寂静的冬夜,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洒在铺满积雪的小路上,发出钻石般璀璨而神秘的微光。小伙伴们下了晚课,一路欢笑着往家走,踩着厚厚的积雪,伴着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不小心惊扰了栖息在枝头的鸟雀,鸟雀一惊,便抖落了枝头的积雪,恰好落在我的脖梗子上,倏的一凉。</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那些一起玩耍一起读书的伙伴,是否依然守护着那片世代耕耘的亲亲土地?那个红鼻子胖雪人,是否还孤单的呆在那里?那条洒满月光的小路上,是否还有晚课后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唉!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那些岁月,那些冬天,那些洁白的雪,那些欢乐的时光,都化作了对故乡永恒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