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鱼”和“十八碗”

梅园主人

     父亲的名字里有一个玉字，村里徐生生他大的名字叫徐二鱼，人们称他俩是张会长圪旦的“两条鱼”，这个名称是挖排干时叫出来的。

       六、七十年代，河套大挖渠，村里的男人几乎都出动。拿上铺盖，挑上箩头担杖，村里统一大胶车拉上，到分划的渠壕去挖。冬天，泥淋塌水，冻成冰渣，一担淤泥连冰带水，有百十来斤重，上渠陂还出溜打滑不好走，进度慢。公社干部受到上面批评，就想办法，白明黑夜干，挑灯夜战，为鼓舞斗志，施行比赛法，看谁挑得重担，挑的担数多。一条渠好多个村子的民工，吆喝起来，阵仗像战场，男人们的血性激发。争先恐后把自己的箩头让铲土的上到最满，哪里挑重担的坚持时间长，公社干部和红旗就立在哪里，转了几个地方，最后红旗一直插在我们村里负责的渠壕上，公社干部问了名字，伸出大拇指，呱呱叫：还是张会长圪旦的两条鱼厉害呀！

       至此，“两条鱼”的叫法传开了。

       父亲的最后三个月，躺在炕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脑子也时而糊涂。我扶他坐起身来时，他唉声叹气：咋就身子不由自个儿呢？我笑着逗他：你也是“两条鱼”呀，不能说怂话。父亲说：哎，好我的人，达达和徐二鱼都是十来岁一齐给人张家扛长工的，受出来的苦，不是天生的力气大。

      

      “十八碗”，是我们村西杨家河对面乔家圪旦的人，这个外号也是挖排干时起的。父亲认识这个人，说，看哇人也不胖，瘦高个，挖渠担土也是把扛硬手。就是能吃，每天村里统一起火，灶上做多少饭，民工们就吃多少，没有剩饭这一说。他就老吼吃不饱，吃不饱，村长有一天拉回粮来，让做饭的多做一盆揪片子。村长气哼哼的吼喊他：来，就你成天吃不饱，你给老子把载盆面吃了。这人二话不说，拿起勺子就舀。那个时候人们拿的可都是大老碗吃饭，民工们全围上来看红火，七嘴八舌说道，这一洗盆面，够4、5个人吃，一个人根本吃不下，人肚子，能有多大？这个人不说话，反正是一碗一碗往进吸溜，一直吃的勺子能挖见盆底了，村长眼睛瞪得牛眼大，怕出人命，口气软下来：你狗的吃不进就说个怂话。围观的人们也捅咕他：差不多，行啦，十几碗进肚，你乃是人肚子，又不是胶皮肚。

       这个人站起来，把裤带一解，扔了。把碗递给人：来，给爷舀。站着硬生生把盆里的面全吃光，人们一直数的碗数呢，最后一碗，十八碗。整个工地叫喊声响成一片：十八碗，十八碗。至此后，他的本名倒没人叫了，走哪儿人们都说：看，这个人就是“十八碗”。

        村长再也没嫌民工吼饿，尽量让伙头军多做些饭，常念叨：能吃怕甚？能吃才能干了哇，挖大渠就凭载锹头了。

        当然，吃完十八碗饭的那天后晌，村长没让“十八碗”下渠，他也怕有个好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