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如山

箫声如水17884957

安妮·赛克斯顿说：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目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题记 　　我父亲是一个大型军工企业的普通工人，中等身材，总是穿一身洗白的工作服，如果把他放进人海，不会激起一丝涟漪。 但在我眼里，父亲是一座山，一座高不可及的大山。 我上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姐，母亲身体不好闲赋在家，全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维持生计，支撑起这个家。 父亲身材瘦削，但力大无比，扛两百斤大米能健步如飞，可能与父亲长期辛勤劳作有关。 　　我出生在一个美丽的乡村，那里有一大片民房属于工厂。我房前屋后是茂林修竹，十分幽静，不远处一条小河蜿蜒而过，是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 可苦了父亲，家距工厂近十里的路程，中间隔着一座山，空手走个来回都够呛，父亲却要担米担煤背柴回家。 他每天天不亮就动身上班，晚上要披星戴月回家。冬天寒风刺骨，夏天汗流浃背，遇到漫长雨季更是苦不堪言。 有一次，父亲回家不小心滑倒，掉下坡去，母亲听到父亲的呼喊声，就带着哥哥和邻居，打着手电找到父亲，筐里的煤散落一地。 父亲回家躺在床上，脚踝肿得就像一只透明的大萝卜，父亲痛苦地呻吟着，我感觉就像天要塌下来一般。 　　我上小学前，家搬到了厂区宿舍，父亲肩上的担子才轻了一些。 父亲一生嗜酒，可能是为缓解疲劳和排遣苦闷的缘故。 我出生时，父亲已过不惑之年，所以非常疼爱我。 他喝酒常把我抱在怀里，喜欢用筷子在酒杯里蘸蘸，放入我口中。我看父亲喝得美滋滋的，以为是琼浆玉液，就使劲一吮，结果辣得我小脸皱成苦瓜，父亲则哈哈大笑。 后来，我慢慢品出了酒香，主动讨要。稍大，家里宴请宾客，我喜欢站父亲身后，他划拳输酒，只要眉头一皱，我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客人啧啧称奇。 　　我家乡的夏天是火炉，白天泡在江中很惬意，晚上则异常难熬。屋子就像一个蒸笼，闷热得让人窒息。 父亲早早提水浇房前坝子，待夜色降临，父亲搬出两条长凳，把竹制凉床放上面，再抱我上去躺着。 父亲在一旁为我摇扇，并津津有味地讲《杨家将》、《封神演义》、《聊斋志异》等，我在这些故事中进入梦乡，如今里面的人物都还刻在脑海。 　　一晚，父亲讲《画皮》，身边围坐着十几个小伙伴，“那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风“呜呜呜”地吹。秀才趴在门缝往里瞧，见那女子对镜揭下脸上的画皮……” 大伙吓得面如死灰，我紧紧拽住父亲的衣襟，浑身发抖。 突然一个响雷从头顶滚过，接着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们赶紧进屋，霎时暴雨倾盆而下…… 父亲文化程度不高，但肚子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且讲得绘声绘色。 　　我至今还珍藏着父亲的保温桶。 儿时的夏天，一到父亲下班，我就候在路旁。大路上人流如织，我远远就发现提着保温桶的父亲，飞快跑过去，拉着父亲的手回家。 父亲像个魔术师，总能从桶里变出冰棍、冰水和冰镇绿豆汤…… 我长大后才知道那是父亲上班时的解暑饮料，他却舍不得喝，冒着中暑的危险省下来给我们。 现在想起，心中都有一丝愧疚、一丝甜蜜清凉。 　　我高二的时候，父亲退休，他希望我顶替进厂，留在他身边。当时企业效益好，福利待遇高，是当地青年竞相追逐之地。 我看着父亲满头的白发，不忍心拂逆他的意愿，可又渴望去外面的世界，拥有更大的舞台。 我就像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背负着沉重的包袱，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 经过两个不眠之夜的思量，我最终还是决定考大学，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我大学报考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并有幸成为学校文学社社长，在报上发表了处女作，与父亲幼时的文学启蒙不无关系。 我参加工作时，父亲已老。 我每周都要回老家看他，尽我所能送他好烟好酒好茶，陪他聊天，以回报父亲的爱。 每次去，他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走时又依依不舍，好似幼时我对他的依恋。 　　二00九年，父亲病重住进医院，他即将油尽灯枯。 当医生宣布父亲去世时，虽然有心里准备，虽然他已骨瘦如柴，我还是感觉一座大山轰然倒下，我不禁潸然泪下，从今往后，再无人为我遮风挡雨了…… 二0二三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