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山之乱真相探究之五：陈卿攻陷过辽沁二州吗？

草实

　　成文于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前后的《陈卿应殿》中有这样一段记述：“（嘉靖）六年十一月，山西都指挥霍某领兵万五千人进剿，（陈）卿率将殷得山等拒敌，指挥薛朝雍战死。（陈）卿乘胜陷辽、沁二州，掳知州王某，势益猖獗。”当代有关“陈卿起义”的一些文章，多有陈卿曾“攻陷辽、沁二州”的说法，其依据大抵来自《陈卿应殿》。有些文章甚至声称：陈卿武装占领了“河南林县一部和山西省壶（关）、潞（城）、黎（城）、长（治）之大部或全部”“太行山南部七个州府的广大地区都为义军所治”“整个上党地区，全为起义军控制”等等。

在现在发现的青羊山之乱当年的相关文献资料中，没有任何关于陈卿攻陷辽、沁二州的信息。攻陷二州属重大政治事件，其它文献资料不提倒也罢了，为什么在《奉敕查勘青羊山平贼功次疏》中，也丝毫不曾提及呢？如此重大的政治事件，关涉攻者罪行、守者责任、收复者功绩，夏言的全面“调查报告”怎么会只字不提呢？

在《奉敕查勘青羊山平贼功次疏》中，与上述《陈卿应殿》之记述中“山西都指挥霍某……进剿”“指挥薛朝雍战死”“掳知州王某”等信息似相吻合的“进剿”之战，倒是有一次。不过，这次由山西都指挥霍锦率领的进剿，不是发生在“六年十一月”，而是发生在“七年正月”；战死的指挥不止一位，而是两位，分别叫秦汌和李爵，没有叫薛朝雍的；被掳的知州是泽州知州王朝雍。关键是：这场战事发生在潞城县青羊里黄松岭，与“沁州”和“辽州”远远靠不上边儿，没一分钱关系；沁州知州是奉调来到青羊山里，，担负“随军纪验”任务，在战场“被掳”的，而不是在沁州。

　　从现在发现的青羊山之乱相关文献资料中看，当年的青羊山动乱团伙，自始至终，从头到尾，包括嘉靖三年之后以陈卿为首成员大增“势益猖獗”时期，没有向任何一个县城、州城发起过进攻，至于攻陷、占领、控制、“所治”之说更是无从谈起。他们的营盘或“巢穴”，一直在青羊里；他们的“领地”或“控制区”，一直没有超出青羊里。

那么，持续动乱二十来年，他们都干了些什么呢？

归纳起来：三件事。一是流劫乡村；二是拒敌缉捕；三是报复仇杀。

流劫乡村是青羊山动乱团伙的基本起因、基本动机、基本活动、中心目的，因抢劫财物而杀人放火、奸人妻女，纵横为患是寻常之举。

嘉靖四年（1525）二月，陈卿带人抢劫王庄里。这是他逃脱拘押重回青羊山，将团伙壮大到一百多人之后，制造的第一个被告到省抚按衙门的抢劫案件，强抢路氏、王氏、李氏、石氏、刘氏等多家财物、马匹，并将石家妻常氏、刘家妻王氏、刘家女刘银舍强掳上山，分别被他自己和他父亲、他弟陈相奸占奸收为妾。

嘉靖六年（1527）五月，陈卿带人抢劫河南修武、山西泽州、陵川等地。这是又一件被告到省抚按衙门的案件。他们先抢修武县西村，烧毁居民赵洪等家房屋，杀死居民4人，打伤7人，抢掠大量财物；又抢修武县恩村镇，烧毁张玘等多家居民房屋，杀死居民9人，打伤居民14人，抢劫“各家财物不计其数”；再抢泽州东平等村和陵川义门等里，杀人3名，伤人10名，强抢“各家共银一百七十余两，铜钱三万六千余文，绢布衣服四百余件，杂粟二百余石，马、骡、驴一十六匹头”。

嘉靖六年十二月，陈卿等带人抢劫本县张井等村，抢劫各家粟谷90余石，杀死居民张潮一家老小7口，烧毁了房屋，掠去了钱财衣物。被杀的七口中竟有户主的祖父母、伯祖父母等高龄老者。

嘉靖七年二月，陈卿带人相继抢劫壶关县崇贤村居民13家、申家坪村居民八家，抢获银300余两，铜钱25万余文，罗鍜绢布和衣服300余件，棉布400余匹，杂粮170余石，马、骡、驴、牛32匹头，杀死居民8口”。

嘉靖六年九月和嘉靖七年四月，陈相和陈卿分别带人出山，相继在壶关县角儿辿和本县某村，各抢一居民妻李氏和王氏，再次奸占为妾。

嘉靖七年八月初八，陈卿等带人到河南林县任村抢劫，杀死居民3人，烧毁多家房屋，抢得大量银钱、头畜、衣物等。同月十四日，陈卿又派人到壶关县羊井底、本县北社等村抢劫，在羊井底杀4人，伤21人。九月十二日，陈卿又派人抢劫壶关县辛村、黑虎等村，抢得牛羊、杂粮、绢布、衣服等物，烧毁了各家房屋。十四日，又在本县黄牛梯、李家庄抢劫，并掳走村民丁壮14人。十五日，抢劫黎城县豆口村、壶关县杏城村、本县漫流等村，抢得财物并杀伤多家居民。十七日，抢劫河南尖绽口。

拒敌缉捕是青羊山动乱团伙的看家本领和护身功夫，否之何以能持续存在约20年。

不惧烧杀、肯下狠手、铤而走险的劫匪习性，让滥竽充数而又不得不与他们打交道的地方官府治安管理人员和卫所旗军、乡夫民兵，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早在嘉靖二年（1523），青羊山动乱团伙就有一次性将官府捕快杀死4人、打伤16人的纪录。陈卿逃脱拘押青羊山团伙壮大后，拒敌缉捕的杀伤场面就更加惨烈。

嘉靖四年二月抢劫王庄里后，尽管省、道官府反复督催，但州、县官府一直拖延办案、躲避缉捕，致使动乱团伙势益猖獗，重案累发，直到嘉靖六年六月，泽、潞二州并潞州、宁山二卫才不得不拼凑力量冒险进山“袭捕”。但在葫芦嘴遭遇陈卿等率众拒捕，官军被打死1人，打伤20余人后退散。

嘉靖六年十二月初九，在冀南道的督促和安排下，潞州卫带领所组织的舍余旗军到青羊村西布防，为清剿青羊山动乱团伙做准备。陈卿事前就得知了消息，未等官军把脚站稳，就带人发起了突袭，一阵猛冲乱打，杀死官军24人，抢得一大批刀枪弓箭、披甲及马骡，一举而使官军“力不能支遂皆奔溃”。

嘉靖七年正月十八日，按照省抚按衙门的安排和与河南方面的约定，山西都指挥霍锦带领由多个州、县、卫所筹集的众多旗军兵夫，前来青羊山清剿。陈卿等又于事前得到了消息，带人埋伏在必经之路黄松岭，等官军一到迅猛出击，又是一阵猛冲乱打，一举将官军击溃，杀死48人，打伤45人，并掳获两名参战知州，夺获大批武器及马匹等。

嘉靖七年八月十四日，陈卿派人到壶关县羊井底村抢劫，分布于附近的官军兵夫前来追袭。抢劫团伙杀死官军4人，打伤2人后，带着抢获财物返回了山里。

仇杀报复似乎是抢劫类暴力团伙的天然习性，只要妨碍和威胁到他们利益和存在，他们就视如仇敌，不惜杀人夺命而除之。

嘉靖二年五月，由于陈迁等同伙常来往于壶关县某两村，官府委托这两个村常为官府当差的张得山、韦臣两人协助官府捉拿有关案犯。陈迁听说此事后，就把这两人杀害了。

嘉靖四年二月，陈卿等抢劫王庄里后，受害人王荣牵头坚持告状一年多，把状告到了山西抚按衙门。嘉靖五年，陈卿等将王荣杀害。

嘉靖七年二月，陈卿听说已投首的原团伙成员原得禄可能为官府带路进山缉捕，就带200多人“扑入”原得禄家族所在的村庄——圪台村，“将原得禄的族侄原法等男妇七名口杀死”。返回时，还顺道抢劫了洪梯庄和东沟等村。

嘉靖七年三月二十六日，陈卿听说河南林县仪宾郝世昌家人郝鉴要为官军进山清剿带路，就派人前去郝家所在村庄，“将郝鉴并妻周氏幼男小二哥俱各杀死”。

嘉靖七年九月初三，陈卿等听说壶关县羊围子镇乡夫要引领官兵进山清剿，遂率领300余人前去该镇，“将居民马仲良并伊父马资、侄马文朝一家三人，宋大本并伊弟宋大平、宋大伦一家三人，又将李文惠妻郭氏、男张赢子、小难捉一家三人及李太仓等共六十九名口俱各杀死，烧毁乡夫宋大川等房屋九十二间”。

曹新广于202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