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闫家堡是隶属神木市沙峁镇的一个自然村,距离神木城公路里程73公里,位于神木南部地区。站在村里的山梁上东望,蜿蜒南去的黄河如在脚下流淌。</p><p class="ql-block"> 闫家堡电灌站被时光遗忘在了黄河西岸的山崖梁峁间、荒草荆棘中。</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ff8a00">今日闫家堡村</font></i></h3>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领导张明庆,年轻时曾在闫家堡电灌站指挥部工作一年有余,多次给我讲述他在电灌站工作的经历,对那个曾经挥洒青春激情的偏僻所在,充满怀念与眷恋。昨天下午和朋友小坐,期间又谈到了闫家堡电灌站,我提议到电灌站走一趟,得到朋友邱瑞刚的热烈响应:“明天就去,我开车。”于是有了今日闫家堡电灌站五人之行。</p><p class="ql-block"> 五人:张明庆、杨艳芳(张明庆爱人)、刘玉高、邱瑞刚、刘国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刘玉高系沙峁村人,对当地环境非常熟悉,又是我们多年的老同事好朋友,是当然的向导、导游。</p><p class="ql-block"> 奔驰车越野车行驶在平整的水泥公路上,张明庆触景生情,讲述当年土路的颠簸不平,晕车的他每次往来县城与电灌站,吐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杨艳芳曾经探视过电灌站工作的爱人——坐着建行领导的顺车212,七八十公里的路走了8个小时。</p> <p class="ql-block"> 闫家堡电灌站始建于1975年,配套工程启动于1974年,1980年建成,其功用引黄河之水上山,灌溉山上农田。</p><p class="ql-block"> 沙峁所在的神木南属于革命老区,走出去很多革命老干部,不少老干部建国后在北京部委任职。1970年代,时任沙峁公社党委书记的高权德(也是一位老干部)突发奇想,要在沙峁地区黄河畔修建一座电灌站,引黄河水上山,一举改变陕北地区靠天吃饭的历史。</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span></p><p class="ql-block"> 高权德被自己的伟大构想刺激的火烧火燎,心痒难耐,他一刻都不相等——一万年难太久,只争朝昔!想到就干,只想不干,是为怂汉。</p><p class="ql-block"> 高书记单枪匹马,风风火火,只身进京,把那些在北京当官的老乡老上级们叫在一起,站在“回报家乡,建设老区”的高度,一通神说海拍,一群神木南乡籍京官被忽悠的热情高涨,激动不已,一致同意修建黄河电灌站——那时的人简单憨直。神木京官能量惊人,一番运作,很快近300万专项资金由中央直拨神木,存入了神木建设银行。</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毛泽东时代的300万,真正的天文数字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span><font color="#333333"> 不论神木的老干部,还是京城里的老干部,他们大都豪爽耿直,忠诚实在,但他们都有一个巨大的硬伤——缺少文化,至于科学知识,专业理论,更是无从谈起。如此巨大的工程,事先没有进行任何形式的实地考察和科学论证,纯属有能量的几个人想到就干的拍脑袋工程。</font></p> 电灌站当然要用电——用电力带动水泵抽水。当时的神木县只有县城普遍供电(县城南郊自建火力发电厂,已经与府谷天桥黄河水电站并网。)其余公社乡村都没有通电。得闫家堡电灌站之便利,沙峁成为神木县第一个通电的公社——由县城火电厂架设高压线直通黄河西岸。通电,给当时整个沙峁公社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惊喜,被四乡百姓称为”沙峁人民的翻身工程“!<div> 现代文明的光亮第一次照射到了贫瘠荒凉的黄土高原上!</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ff8a00">当年的闫家堡电灌站高压专线今天仍在运行使用</font></i></h3> 闫家堡电灌站工程指挥部设在闫家堡村,由时任沙峁公社党委副书记的刘海珠出任工程总指挥,崔吉宏任总工程师。电力工程抽调县火电厂技术人员完成,抽水管的焊接安装由县农机厂技术人员负责,土石工程、搬运铁水管则抽调四乡民工进行。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ff8a00">当年工程指挥部所在地</font></i></h3> 工程指挥部起初在闫家堡村占用旧时财主遗留的一处院落作为办公地,后自建了办公处,可惜我们没有用找到新的办公地。此处院落近时由神木市政府出资进行了翻修,作为民间古老建筑予以保留保护。<div> 闫家堡电灌站为五级泵站,全长10公里,并排两根直径约60厘米的铁管作为输水管。两根水管计划一根日常运行,另一根备用。</div> <h3 style="text-align: left;"><font color="#333333"> 从黄河岸边仰望一级泵站。泵站建在黄河岸边石山上,只可看到抽水站外墙。</font></h3> 去往泵站的道路无迹可寻,只能爬坡而上,山坡陡滑,杂草丛生,无处落脚。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ff8a00">一级泵站机房</font></i></h3> 机房内的基坑,深有10来米。下望积水盈尺,水中可见阀门两处,管件若干。 机房外基坑,山石坍塌堆积,靠山一侧,一根输水铁管依山而起。 泵站外墙临河而起。当年伸入黄河的吸水管消失无踪,只有一处细细的铁管件露出石上。<div> 河水激石,水波荡漾。黄河洋洋,峡谷幽幽。风吹水响,飒飒入耳。岁月如河,水站寂寥。<br><div> </div></div> 二级泵站机房在半山腰中,沿黄公路在一二级泵站中间穿过,站在公路上仰望二级泵站,高约六七十米,山高坡陡,圪针满坡。试图上山,刚走几步,尖利的圪针便刺穿裤子,难以脱身,只好知难而退。 二级泵站工人住宿窑洞。四孔窑洞块石砌就,窑洞口红砖灰沙砌成门窗框。窑洞空空,门窗不见。 三级泵站机房隐身山坳 中,人迹不至,只能在山顶俯视,七孔窑洞顶部清楚可见。窑洞细长,可能是安装设备的需要。 三级抽水后上到了山上,为进一步提高水位,方便山顶一定范围内田亩的走水灌溉,山畔田头修建了石拱桥式水渠。<div> 桥渠斜坡上,三节粗长的铁管孤零零趴在上面,前不见接头,后不见附尾。</div><div> 遥想当年, 铁管出水,桥渠引流,黄流喷涌,水花飞溅,渠流哗哗,山风阵阵。渠头人闲,赤脚戏水,近观远望,山河在目,清风过身,情思飞扬,心旷神怡,悠然自在,莫过于斯!</div> 石桥水渠前留影。<div> 自左至右:杨艳芳、张明庆、刘玉高、邱瑞刚。</div> (张明庆)站在桥渠斜坡石级上俯仰近远,感叹今昔,四十三年俯仰之间。 人瘦的好处是利于攀高下低。为了一探桥顶究竟,我沿级而上,贴爬在石墙上向前拍照。 桥渠顶部:锈迹斑斑的输水铁管明显高于桥面,是因为桥渠两侧挡墙被拆除了,大概是担心墙石掉落伤人,所以扒掉了。 桥渠前面山坡尽头的输水管道工程,凿石而下,壕沟嵌固铁管,管窥一斑,足见工程之艰巨。 <font color="#ff8a00"><i>桥渠是闫家堡电灌站工程遗留下来的最雄壮的景观,到此一游,留照一张。</i></font><div> 桥渠也是电灌站遗留下来的最后一处建筑,此后的四级、五级泵站踪迹全无。</div><div> 抽水上山以后,平处修渠,高处再建泵站,架设水管。仅仅修建水渠一项,工程量就十分巨大。山顶平原其实无一尺平整处,全部需要人工修整,铲高填低。遇上沟岔则要起墙筑坝,当地乡民称之为“填坝”,而陕北高原,三步一沟,两步一岔。由于工程量太过巨大,先是调动沙峁公社附近村民出义务工支援,随后栏杆堡、花石崖、乔岔滩、高家堡等公社的民工也被动员到场。成千上万民工从四面八方纷纷而来,他们自带工具、被褥、口粮,出的是义务工,不挣一分钱。由于人数庞大,没有条件统一安排住宿,民工被分散安排到各村各户借住。陕北农村贫穷落后,家家户户住宿紧缺,借住的民工和本家人,男女老少,家人外人,挤在一孔窑洞一面炕上睡觉。日久天长,民工后生和当地年轻女子生发情感,大量的本地姑娘随着返家的民工远嫁外乡他村。本地女子大量外流,导致了灾难性后果,电灌站工程过处,出现了好些光棍村。</div> 闫家堡电灌站于1980年竣工,随即进行了第一次抽水试验。电闸合上,水泵启动,黄河水被源源不断抽到了山顶。那一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万民欢呼,热泪盈眶。然后,没有了然后......。电灌站第一次抽水也是最后一次抽水,之后再也没有启动。<div> 原因不外乎二:其一,山顶不平,可浇地少的可怜;其二,电灌站运行成本太高,不划算。</div><div> 眼见电灌站前景黯淡,有门路有关系的员工纷纷调离,走不了的,成了照场看院人,到1991年所有人员全部撤离。</div><div> 茫然回首处,满目凄凉地。</div><div> 电灌站寿终正寝,需要撤离的机器设备,被县上统一拆下拉走,移作它用。遗弃的设备,进一步被附近的村庄、村民拆走,最终成了今天的样子。</div><div><br></div><div> 我的老领导张明庆1979年由杨城电灌站调闫家堡电灌站指挥部,先做电路维护,不久调往办公室,主编《黄河战报》——一份手工蜡纸刻印的内部宣传报。</div> 张明庆保留的试水当天的纪念照。身后山坡上两条输水铁管清晰可见。<div> 左起:王俊明、崔吉宏(总工程师)、张明庆。</div> 张明庆保留的建设中的电灌站旧照。泵站后山坡上管槽已经建好,输水铁管还没有到位。右侧不远处的窑洞是工人住宿处。此处即前文所述由山顶向下看到的三级泵站。<div> 1980年上半年,张明庆曾作为负责人带领十二人的学习小组赴山西省运城地区芮城县大禹渡电灌站学习三个月。</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i><font color="#ff8a00">大禹渡电灌站学习留念(前排中间即张明庆)</font></i></h3> 闫家堡电灌站失败了,但大禹渡电灌站成功了,今天大禹渡电灌站还在造福人民。比较两处电灌站,芮城县有大面积的平原(初期灌溉农田28.6万亩,今天灌溉农田54.6万亩),沙峁地区没有平原。<div> 计划经济时期有拍脑袋工程,市场经济的今天仍然有拍脑袋工程 。<br><div> 我们总是说,研究历史是为了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不再犯历史上曾经犯过的错误,实际上我们总是重复犯错误。</div><div> 闫家堡电灌站被遗忘在南乡僻壤,今天的神木没有几人知道当年那场轰轰烈烈“战天斗地,改造山河”的壮举——我们总是遗忘曾经的错误,此所有我们总是重复犯错误。</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