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喜欢有江河的城市。</p><p class="ql-block">故乡有条河,叫灵江。从仙居县的天堂尖发源,穿山越岭汇流成永安溪,蜿蜒欢歌至临海三江村,感受到潮起潮落的跌宕起伏,于是相互簇拥着一路奔赴,最终投身东海化作万顷波涛。灵江是这座城的灵魂。它的喜怒哀乐被城市记载,也与我的生活交织。在出去读大学之前,灵江是我见过的唯一的河流。我曾在它退潮后光润如油的滩涂上摸过蟹,曾站在江岸比对书上描绘的落日云霞,曾趴在江桥的护栏上数着桥洞里穿梭的轮船,也曾在八九月间被台风推涌到楼下的水流所惊吓。然而不管如何,它总是向前,不会眷恋身后的余波。</p> <p class="ql-block">清江一曲绕城流</p> <p class="ql-block">通江达海</p> <p class="ql-block">九零年出来读大学后,世界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交通越来越便利,我得以去到很多的城市,也结识了很多的河流。有水才有灵气,我还是喜欢有江有河的城市。。</p><p class="ql-block">我在新疆生活过一段时间。有一年去到库尔勒。五月的天气已经蛮热。晚饭后在孔雀河边散步。八点多钟,天色还敞亮着。河面不很宽,河道两岸还有些新整饬的痕迹,其景致与很多城市的沿江风光带大同小异。清澈的河水泛着层层涟漪,微风卷起凉意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待到九点多钟,暗黑渐浓,巍峨的天山潜形于夜。喧嚣的人声慢慢褪去,河水拍打着堤岸,哗啦啦的呼喊着象是要涌上来和你击掌。星光点点撒满天幕,与两边河岸闪亮起来的明灯应和着,投影在孔雀河起伏的柔波里。音乐曳起喷泉穿流而出,不停地变换着颜色。光与影、明与暗交错着,裹挟着你的心境一起沉浮,如梦如幻。</p><p class="ql-block">孔雀河是罕见的无支流水系,唯一源头来自博斯腾湖,最终注入罗布泊。库尔勒人民为什么会以孔雀来称呼这样一条河流呢?它既不如黄河雄浑,也没有长江俊秀,但我想它一定是被寄予深情的。库尔勒北倚天山支脉,南接“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天干物燥。“库尔勒”一词在维吾尔语中有“眺望”的意思,它是站在绝境里翘首以盼着孔雀河水的到来。库尔勒人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和感恩这条河流,孔雀河的滋养和活力给他们带来了姿彩斑斓的生活,它实在是库尔勒的母亲河。</p> <p class="ql-block">库尔勒市</p> <p class="ql-block">孔雀河之夜</p> <p class="ql-block">而塔里木河则象是南疆的保姆,因为天山以南的绿洲基本都是靠塔里木河水来灌溉。"无缰的野马"发源于天山山脉及喀喇昆仑山,自西向东绕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贯穿塔里木盆地。洪水期水流漫溢,形成很多的岔口和湖沼。古老的罗布人村寨就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沙漠、湖泊、塔里木河、胡杨林、草原和罗布人在这里交汇,绝境与胜境怡然共存。两千多年前的楼兰古城曾因孔雀河和塔里木河的注入而灿烂辉煌,也因其断流而湮没于黄沙,河流对于这些城市真正意味着生命。</p> <p class="ql-block">塔里木河</p> <p class="ql-block">罗布人村寨</p> <p class="ql-block">趋水之利和避水之害,是中华农耕文明自古以来需要考虑和面对的头等大事。黄河流域内诸多古城如璀璨珠链般相连,三皇五帝的传说也从未远离此域,足见江河与文明生生相息,是养育文明的乳汁。然而这并不是河流唯一的角色,比如怒江。</p><p class="ql-block">怒江,是条江名,同时城市也以江得名。怒江是条很有个性的河流。它从青藏高原的唐古拉山南麓的吉热伯格发源,在西藏嘉玉桥以上称作"那曲河",顾名思义应该是弯弯绕绕婀娜丰姿的、宛如丝带般盘绕着高原谷地。在嘉玉桥流入他念他翁山和伯舒拉岭之间的峡谷中时才正式叫怒江。江流从西北向东南斜贯西藏东部的平浅谷地,进入云南省后折向南,奔流在碧罗雪山与高黎贡山之间的高山峡谷间。两岸壁立千仞,危崖耸对,山幽谷深。水流在谷底奔腾咆哮,一路冲到泸水县,“怒江”因此得名。怒江江水深黑,我国最早的地理著作《禹贡》把它称为“黑水河”。泸水县是怒江僳僳族自治州首府,依傍怒江江畔而建,怒江穿城而过,数千米长的大堤沿江绵延围护着市区。横跨东西的数座江桥如长虹卧波,把两岸连接在一起。泸水县以下,峡谷间高差平落,河谷渐阔,江流趋缓,一路逶迤流入缅甸后改名萨尔温江,最后汇入印度洋的安达曼海。</p><p class="ql-block">怒江因为滇西抗战而彪炳史册。一九四二年春,日军侵占缅甸后,谋犯滇西国门。五月三日,犯畹町。四日,占芒市,陷龙陵。五日,进犯怒江,妄图占保山,侵昆明,觊觎重庆。形势危急之下,我军将怒江惠通桥破坏。听泸水县六库镇当地人讲,日军想在江上架桥,往水里推下去一百多辆军用卡车截流,瞬间无影无踪。可见江水之深和水流之急。在国军激战之下,敌东进企图得以遏止,与我形成隔江对峙局面。但滇缅公路被截断后,大量军用物资只能通过"驼峰航线"输送,保障困难。为扭转这一局面,中国远征军于一九四三年发起反攻,一九四四年五月,中国远征军横渡怒江,对敌展开猛烈攻击,取得西南战场大反攻的胜利。怒,本就是一种情绪,更是一种不屈的精神呐喊和抗争。</p> <p class="ql-block">怒,本就是一种情绪</p> <p class="ql-block">怒江惠通桥</p> <p class="ql-block">河流带给我们的感受远不止于此。我在郑州看过黄河悬河,在咸阳看过泾河渭水之间的清浊分明。每一段传奇总能在历史里找到出处。比如京杭大运河,原本是春秋末期吴国为争霸中原而征伐齐国在扬州附近开凿的一条引长江水入淮河的运河(称邗沟),许多河段是利用原来的天然河流和湖泊,运河水流主要从沟通的天然河道中得到补给。到隋炀帝杨广时,为了南粮北运,将长江以南的运河贯通至都城洛阳并开凿京淮段。演义里所谓隋炀帝为了到扬州看琼花而开凿之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尔。到元朝定都北京,将原来以洛阳为中心的隋代横向运河取直修至北京,得以贯通海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五大水系,成为历代漕运要道,为沿河的经济文化发展发挥了巨大历史贡献。京杭大运河孕育了一座座灿烂的名城古镇,积淀下深厚悠久的文化底蕴,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珍贵财富。现如今,京杭大运河正以南水北调大动脉的角色演绎新的故事。放在历史的长卷里,任何一件事、或者一项工程所带来的影响是持续变化进展的,往前看才是最好的解读。</p> <p class="ql-block">小桥流水人家</p> <p class="ql-block">去到各处,常常能看到听到诸如第一和最的称谓。在中国人好高骛远喜大的心态下,隐藏着对美好的敬仰、渴望和追求。自古以来,人类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索永恒,万古长生是其中的一个目标。孔子逝者如斯的慨叹里,是对生命流逝的无奈和恐惧。其实按我看来,生仅仅是我们存在的一种状态,是一种可感受的活跃的动态。生之外一定还有很多种状态,这些状态也在不舍昼夜地向前。只是受我们认知的局限,未得其道其妙。就像掉落山涧的一滴雨水,一路向前长途跋涉,它可能挥发成汽,可能凝结成冰,也可能通江达海得以展示壮阔的姿态。但你又知道什么时候,它会以一滴雨水的面目,重归山涧。</p> <p class="ql-block">暮霭沉江水天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