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徽州行记——西递、宏村

宝姐姐

从徽州归来已近两月，我的思绪仍然停留在西递宏村，看着一张张坐落在青石板上水墨一样古老而又宁静的小巷老屋的照片，那粉墙黛瓦、马头墙，或高或低，或远或近，主宰着我的视觉；那镂空木窗、雕花石盏格外吸引我的目光。我用宁静的心慢慢去体会这份徽州人家独特的风情，即使过去了这么久，我的心弦依旧被拨动了，目光在这老巷中来回找寻，痴想着晨幕雨帐笼罩下唯美的历史故事…… 　　邂逅西递宏村，是旅程计划好的，因为距离临近，于是在众多徽州古村落里直接选择了被誉为“桃花源里人家”的西递和“中国画里乡村”的宏村，我决定站在这里，回头遥望那岁月剥落的马头墙。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不知何时，汤显祖对徽州的美誉就深深地扎入到我的心中。终于，这种陌生的吸引力将我吸引到了这块生疏的土地上。在这里，空气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沧桑，时代变迁之后满是苍凉的旖旎；在这里，水软山温的风姿绰约在岁月积淀之后愈发显的优柔；在这里，时光的痕迹爬上了屋脊，马头墙上刻满了光阴的故事。 　　西递，因村边有水西流，又因古有递送邮件的驿站，故而得名“西递”，素有“桃花源里人家”之称。整个村落呈船形，四面环山，两条溪流串村而过，村中街巷沿溪而设，均用青石铺地，整个村落空间自然流畅，动静相宜。街巷两旁的古建筑淡雅朴素，错落有致。西递村现存明、清古民居124幢，祠堂3幢，都堪称徽派古民居建筑艺术之典范，被列为世界文化遗产。 　　进入村庄，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座峥嵘巍峨、结构精巧，高十多米的楼阁式青石牌坊。据说，这是明朝御批的功德牌坊，牌坊的主人胡文光，官位刺史，是西递特独文化最典型的践行人，而这个牌坊，也是胡氏一族地位显赫的象征。 　　过了牌坊再往里走，就是西递村了。好大一片池塘呈现在眼前……依河而建的西递，还完整的保留了旧时的农耕文明。 　六月，来的还是有点早，荷花还未开放，只有接天莲叶无穷碧……满池的青绿搭配着白墙黛瓦仿佛素颜的人着了淡妆，让人一下子明艳起来！ 　　歇会脚儿…… 　　穿过荷花池，随意拐进一条小巷。漫步在巷子中青石铺就的小路上，最让人着迷的是白墙青瓦的朴素淡雅，淡雅中透着岁月的痕迹，看上去韵味有致。 　　徽派建筑青瓦白墙因陋就简的建筑风格，也是有原因的。长期以来，徽州因地势原因，力耕所出，不足以供，民生维艰。生活在这种艰苦环境下的徽州人深知养家创业之艰辛，养成了节衣缩食勤俭节约的良好风范，即便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也不以好奢自喜，倡行节俭。因此，建造宅第时，就地取材，在坚固适用的基础上寻求朴素自然的美感，很少有富丽堂皇的豪宅华堂。 　　传说，西递始祖为唐昭宗李晔之子，因遭变乱，逃匿民间，改姓为胡，在此繁衍生息，形成了聚居村落。也许因为是皇家之后，才文风昌盛、底蕴深厚吧，砖木结构的古民居，青一色的徽派建筑；布局相宜、错落有致的层楼迭院，在一条条青石铺就的幽巷串绕下，如入迷宫。特别是那些梁、枋、斗拱，以及门楣上的砖、木、石雕，无一雷同，使一门一扇、一窗一棂，都赋予了各自的灵魂。 　　小巷是西递的灵魂，林林总总的曲线将家家户户联系在了一起……西递有重视读书的传统，这里流传这样一句谚语“养儿不读书，等于养头猪，三代不读书，等于一窝猪。”这里族规规定子孙必须读书，无论穷富。东园、西园、桃李园是最能体现西递教育观的老宅。 　　东园，清雍正年间所建。据说胡文照父亲自幼好读书，虽立志考取功名但因家贫辍学，后外出经商发达后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但儿子胡文照身居闹市，游手好闲。为让儿子安心读书，他携妻儿回到西递，建东园，弃商陪读。胡文照不负父望，隐居苦读，最终成名。主人有这样的心思，建筑上也煞费苦心！ 　　大门不大，上有画轴形门额有“东园”二字，设计成书卷形状有“开卷有益”的意思。门额上方有扇形漏窗，有左着屋墙上秋叶形成漏窗呼应，寓意“抬头行善，落叶归根”。 　　东园包括凉厅、正厅、前厅，正厅用于接见贵客之用；前厅为接待亲眷；凉厅是主人修身养性的书屋。 　　凉厅左厢房房门为六边形，右边却为圆形。这种突破了原始不对称建筑结构，却取得了不对称中之对称美的效果。对于子孙的提点从这里可以看出：六边形门上刻着四只蝙蝠，再加上门是一个大蝙蝠，构成“五福”。这个设计是想告诉子孙，是福也要脚踏实地，先吃十年寒窗苦，方能享尽人间福。 　　右厢房房门为图形，是一幅冰梅图也称冰裂图。冰块棱角分明，香梅花瓣清晰。冰棱寓意十年寒窗，香梅象征梅花香自苦寒来。从中不难看出主人心愿，希望子孙刻苦攻读积极上进。冰裂纹也可看成人字形裂纹，寓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村子里的古宅很多大门开着，游人可以免费游览。 　　进入古宅，各家厅堂两侧对立的柱子上都有楹联。楹联的字体苍劲有力，记录了各家不同的处世之道，“读书好营商好效好便好，创业难守成难知难不难”的对联，显示出儒商本色，它作用在于警示训诫后人。印象最深的数康熙年间建造的履福堂，陈设典雅，充满书香气息，厅堂题为“书诗经世文章，孝悌传家根本”、“几百年人家无非积善，第一等好事只是读书”。可见读书才是决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键。 　每家宅子里的楹联都有一个典故，一个在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这幅楹联据说就是所谓的“西递第一联”：“快乐每从辛苦得，便宜多自吃亏来”。“辛”字多一横，意思是辛苦可以多一点，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多”字少一点，意为吃亏是福，但也要讲原则，不能乱吃，要吃在点子上。 　村中各家各户的宅院都颇为雅致，小巧的花园、石雕的奇花异卉、飞禽走兽，砖雕的楼台亭阁、人物戏文，及精美的木雕，被称作西递“三绝”。 　　村中另一古宅“大夫第”，为临街亭阁式建筑。门楣上有“作退一步想”的题字，语意警醒，耐人寻味。 　　“大夫第”绣楼大门为方便路人通行，硬生生将门前墙角削掉一块，体现了主人仁义行善之心。门楣上“作退一步想”与门前拐弯抹角的处理相互映证，一位谦恭有礼的主人形象呈现在游客脑海中。 　　植根于新安文化土壤之上的徽商，他们在商业活动中大多自觉用儒学思想来规范自己的经营活动，崇文重义，讲究义利之道，讲究诚信商德。他们在致富后重视文化建设，捐资兴学，刻书藏书，修方志，邀讲学，培养子弟读书入仕，谋求政治地位的提高。徽商的文化涵养是很高的，很多商人本身就是理学鸿儒，绝对不是什么戴大金链子的暴发户！ 　　刻于明朝初年、悬于敬爱堂的“孝”字，是南宋理学家朱熹所写。细看此字，集字画一体，字中有画，画中有字。该字上半部分左右两侧分别呈现猴头和人的头像。上部像一个仰面拱手作揖跪地，敬孝长辈的后生，后面则是一个猴子的嘴脸。表达了不孝便由人变猴的意蕴。 　　徽州的天空和爬满沧桑的房子总是能够如此融洽，相濡以沫…… 　　时光湮没了商贾的车辙、仕途的笑容，湮没不了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八字门户和一对对象征荣耀的石狮；是庭院里的繁花和寒窗上的冰纹；是条条回廊上蕴含事理的字匾和座座楼阁上的诗经......曲曲弯弯，百转千回。 　　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旅行，来到西递宏村，我的目的性变得非常弱。我可以在南湖边游走整个清晨，也可以在月沼旁发呆一个下午。抛弃那种目标性极强的暴走，单纯只为内心的欢喜而停留…… 　　清晨，早起，和丹爸顺着流水，穿过逼仄小巷，把宏村走了个遍。小雨淅沥沥，凉风徐徐，流水潺潺，就在这一刻，漫步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觉得旅行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所以啊，生活中一定要有所热爱，有所癖好…… 　　“扩而成太乙象，故而美曰弘村”。乾坤年间，弘村更名为宏村。是古黟桃花源里的一座奇特的牛形古村落，整个村镇呈“牛”形结构布局，因山水明秀，被称为“中国画里的乡村”。 “杨柳含颦桃带笑，一边吟过画桥西”，在枝条抽芽掩映下，远处的画桥，游人跨湖而过，看上去象一幅流动的图画。 　“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农田和庄园”，宏村以其诗意的名字，诗意的村落，组成了中国三大地域文化之一的徽州文化。 　　并不十分清澈透亮的水却能完美倒映出白墙青瓦，绿枝条红灯笼的徽州人家。 　这个是“牛胃”月沼，连绵的小雨轻轻的敲打着水面，泛起了丝丝涟漪，岸上灰白的民居点缀着岁月的蹉跎，漫步湖边，自成一景…… 　　据说开挖月沼时，大多数人主张挖成圆月形，但当时的七十六世祖妻子重娘坚决不同意。她认为“花开则落，月盈则亏”，最终，月沼成为“半个月亮爬上来”，让宏村一直有蓬发之势。 　　幽深的街巷、众多宗祠的古民居，悄无声悄地诉说着一段段徽州往事。 　　村落里书院、祠堂如数家珍。“世上几百年旧家无非积德，天下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想来徽州人自古重学，书院祠堂在这里错落有致。 　　因着降水充沛，徽派建筑大多是“天井加合院”，门楼重檐飞角，各进皆开天井，通风透光，雨水四面流入，汇集于中，称“四水归堂”，也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窄街道，青石板，灰的高墙，黑色的瓦片，雕刻精致的门楼。“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环绕”一切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悠悠…… 　　飘摇的小雨，静幽的古巷，白墙灰瓦，绯红的灯笼，斑驳的雨痕，画出了曾经的过往。 　　傍晚的宏村，褪下了白天的绚烂，一同褪去的还有喧闹的人潮。店面与吆喝声也一起关上了。只有写生的学生仍沉浸其中…… 　　我真想在这个白墙黛瓦，如诗如画的水墨山村慢慢的老去……那么的清、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