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公元975年,赵匡胤的军队攻陷了江宁府,南唐后主李煜被五花大绑押出京城,成了大宋王朝的阶下囚。被俘后的李煜在梧桐深院依然写诗填词,只不过格调完全变了,由描写春恨情愁、 风流奢靡的宫廷生活转变到抒发亡国之痛、怀旧思故之情。</p><p class="ql-block">“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p><p class="ql-block">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p><p class="ql-block">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p><p class="ql-block">这首《破阵子》既写了南唐曾有的繁华,不曾经历过战乱的侵扰,也写了三千里山河的美丽国家顷刻覆亡的惨状。全词由建国写到亡国,极盛转而极衰,极喜而后极悲,看似只是平平无奇的写实,却饱含了对故国的留恋与亡国的悔恨之意。</p><p class="ql-block">历史上朝代的更迭上演了太多的盛极而衰!</p><p class="ql-block">公元978年,宋太宗赵光义在毒死了被囚禁三年的南唐亡国之君李煜时,绝没想到在不到150年后的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大宋的两位皇帝宋徽宗和宋钦宗也被同样来自北方的金军五花大绑押出汴京,做了阶下囚,所受屈辱对比李煜有过之而无不及!岳飞词中的“靖康耻”的确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上海博物馆收藏的南宋名画《迎銮图》告诉我们靖康之耻之后的一件重大事件。</p> <p class="ql-block">当年宋徽宗赵佶端详着《清明上河图》时,半天没有说话。那些楼与船、人与物、光与影,一定让他的心里震了一下。一瞬间,他看见了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对于河流所代表的岁月无常,他没有,或者说不愿去想太多。那时的他一定不会相信,他目力所及的繁华,转眼之问就会蒸发掉,甚至连这座浩大的城居然也会消逝无踪。很多年后,它们只能带着日暮的苍凉大雪的清芬,定格在他的记忆里,供他在饥寒交迫的五国城,一遍遍地回放。明代陈霆《诸山堂词话》中记载,徽软二帝被金人押解着一路北上,一天夜里,他们露宿林中,在凄冷如刀的月光下,听见有胡人吹笛,赵佶悲从中来,口占一首《眼儿媚》,那份悲凉凄切,丝毫不输给南唐后主李煜的《破阵子》:</p><p class="ql-block">玉京曾记旧繁华,万里帝王家。</p><p class="ql-block">琼楼玉殿,朝喧箫管,暮列琵琶。</p><p class="ql-block">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龙沙。</p><p class="ql-block">忍听羌笛,吹彻梅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清明上河图》呈现出的繁华大大激发了宋徽宗的炫富心理,他得瑟不已,大兴土木,同时也养肥了一大批贪官。更要命的是,宋徽宗向金国使者炫富,对于物质匮乏的北方邻居构成多么大的刺激。连年的饥荒导致金国“粒食不阙,路不鸣桴”,“冻死者枕藉”。公元1124年金国派人向宋乞粮被拒。1126年十月,完颜阿骨打下令攻宋,十二万兵马分两路直扑北宋都城汴京。</p><p class="ql-block">宋室宫苑的豪华奢靡,官场的腐败无能,军队的不堪一击,早就被金国使节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宋朝自己敞开了城门,等着金国来抢。</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宋徽宗的“得瑟”,终于“得瑟”出麻烦了,但他又不是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人。公元1125年12月,他以精绝的瘦金体写下四个大字:“传位东宫”,撂挑子了,决定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自己的长子赵桓(宋钦宗 年号靖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公元1126年(靖康元年),大宋丧失了抗击金军的时机,使得金军渡过黄河攻破汴京。徽钦二帝仓皇出逃 ,金军将汴京洗劫一空,彻底捣毁,掳走无数财宝和文物,包括那幅著名的《清明上河图》。靖康二年正月,宋徽宗赵佶和宋钦宗赵桓这一对父子,被捆绑着,与他们的官吏、内侍、工匠、倡优挤在一起,踏上了前往北国的路途。</span></p> <p class="ql-block">徽钦二帝最先是被押解到金国的上京会宁,金太宗吴乞买封宋徽宗为“昏德公”,封宋钦宗为“重昏公”,意思是父子俩加在一起,就是一昏再昏。几年后,公元1130年,他们被移送五国城。</p><p class="ql-block">宋徽宗赵佶的第九子赵构,在靖康之变发生时侥幸没有被金军抓住。他辗转至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在元祐皇后孟氏的指定下登基(赵高宗),改元建炎,建立南宋。在金军进逼下,他南徙扬州、建康、杭州、越州等地,最终在绍兴八年(1138年)正式定都临安(杭州)。高宗赵构一方面利用李纲、韩世忠、岳飞等主战派抗金,另一方面又重用秦桧等投降派,到后来一心议和,目的是让南宋苟延残喘,并伺机救回自己的生母韦后。</p> <p class="ql-block">透过赵佶当年写的诗,可以大致知道他在五国城的生存环境:</p><p class="ql-block">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p><p class="ql-block">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p><p class="ql-block">在长达九年的羁旅生涯中,他没有一天停止过书写,把绵长叹息凝聚成诗,不是用墨而是蘸着泪水书写,依旧是瘦金体。白天可以书写,打发夜晚的除了叹息就是梦。与宫殿御园绚丽多彩的梦比起来,此刻的梦已经变得无比微薄,只能用两个字来描绘----回家。</p><p class="ql-block">但最不希望看到他回到大宋的,其实不是金国皇帝,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此时的南宋皇帝(宋高宗)—一赵构。原因很简单,皇帝的名额只有一个,假如徽饮二帝返回中原,无论谁复位,他这个替补皇帝都得靠边站。</p><p class="ql-block">宋徽宗守着一个不可能的的梦,独立在雪国的风中一年年变老,直到满头青丝变成东北荒原的雪色。公元1135年,赵佶死于五国城,终年五十四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金军的战利品除了徽钦二帝,皇室成员(除了赵构),大臣和数不清的宫廷美女,还有大宋历朝积累的宫廷器具,珍宝,文薄等。据金国亲历者写下的《宋俘记》看,当时的战俘人数不下二十万。“妻孥三千余人,宗室男、妇四千余人,贵戚男、妇五千余人,诸色目三千余人,教坊三千余人……”</p><p class="ql-block">他们四月初一启程,走向深不可测的北方 全程超过四千五百里。沿途所受之苦难以描述,途中淹死、病死、饿死、累死就达十多万,被杀数万。</p><p class="ql-block">女性的灾难更加深重,她们的娇弱之躯,不仅难以抵挡这份行旅的艰辛,而且还要面对金军的凌辱。对于金人来说,这些美女的品级、地位已经无关紧要,甚至连辈分都毫不在意(被俘宫妃中,有宋徽宗、宋钦宗两代后妃),至少在金人的眼里她们是“平等”的,她们的身份只有一个--女俘。他们只在意她们的年龄和容貌。宋钦宗的朱皇后、朱慎妃和柔福公主几乎是同时在途中遭遇凌辱的。很多不堪受辱的女子都选择了自尽,其中有朱皇后。</p> <p class="ql-block">活下来的更惨,抵达金国后,她们有的被分赐将士,有的给贵族为奴,有的被卖到高丽、蒙古,甚至卖到西夏换马(十女才换一马),更多的,则被发往军营充当军妓,或者干脆被卖到洗衣院(妓院)。</p><p class="ql-block">这些女子,大多在十七到十九岁之间。</p><p class="ql-block">赵构的生母韦氏、妻子邢妃,还有宋徽宗的九位公主赵构的九个亲姐妹,也不幸入了洗衣院。</p><p class="ql-block">金国目击者在《宋俘记》里说:“韦…入洗衣院。”宋国目击者在《呻吟语》里说:“(天会十三年)二月,韦后等七人出洗衣院。”</p><p class="ql-block">对此,《宋史》《金史》都诲莫如深。</p><p class="ql-block">《燕人尘》里说,宋国女子,此时已是“十人九娼”,不仅“名节既丧”,且命亦难保,“不及五年,十不存一”。</p><p class="ql-block">查《南征录》,仅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三月二十四这一天之中,宋徽宗就接连失去了香云公主、金儿公主和仙郎公主三个女儿。</p><p class="ql-block">宋徽宗的第十个女儿柔福公主在几年后(公元1130年)终于逃出魔窟,千里迢迢地回到临安。没想到韦太后归来后,不愿让人知道她那段不堪的历史,于是声称柔福公主是假公主,强逼儿子赵构拘捕了她,将他这个饱经劫难、终于死里逃生的妹妹青春俊美的头颅,一刀砍去。</p> <p class="ql-block">至此,我们才知道什么叫“靖康耻”!</p><p class="ql-block">这份耻,不仅是赵宋太上皇、皇帝和太子三代被一网打尽,成了敌国的阶下囚;更在于皇室的女人们和宫女丫鬟,都成了敌人们泄欲的对象。</p><p class="ql-block">大宋皇室的尊严,被金人彻底撕碎、踩烂。</p><p class="ql-block">我们也才知道,这份耻,为什么始终梗在岳飞的心里,不能说,也无法说。</p><p class="ql-block">“靖康耻”,就是难以启齿。</p><p class="ql-block">唯有“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才能纾解他的心头之恨。</p> <p class="ql-block">尽管偏于一隅的南宋对金国称臣纳贡,尝到掳掠甜头的金国并没有满足,公元1140年,也就是“绍兴和议”的前一年,金军又大举进犯南宋,知耻而后勇的岳家军把来犯的金军杀得人仰马翻,让金兀术仰天悲鸣。</p><p class="ql-block">然而一心对金媾和的宋高宗赵构,却在绍兴十一年(1141年)冬达成“绍兴和议”,其高昂的代价是,南宋削诸将兵权,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岳飞,此后长期委任秦桧为相,维持对金媾和路线。</p><p class="ql-block">然而,这份屈辱的和约,却让宋高宗心满意足。在他看来,和金国之间所有的“历史问题”,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韦太后的归来,就是对宋金“修好”的证明。</p><p class="ql-block">根据史书的记载,当韦太后终于将丈夫宋徽宗棺椁运回大宋的时候,身为儿子的赵构亲自到临平主持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宫廷画院的一名画家描绘了当时的场面。这幅重大政治题材的绘画作品,名叫《迎銮图》。</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和《韩熙载夜宴图》《清明上河图》一样,这幅画也是长卷形式。</p><p class="ql-block">从长卷上,我们可以看到浩大的,护送队伍,排成人字形,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应是南宋太尉曹勋----</p><p class="ql-block">绍兴和议的宋方代表,</p><p class="ql-block">在他身后分开的扈从使者和金国使节,簇拥着一辆十六抬的大轿,有华盖遮在上面,这幅画的主角--韦太后,应该坐在轿子里,并没有露面,紧随其后的,是宋徽宗、郑皇后(宋徽宗的皇后,此时已为太后)以及宋高宗的邢皇后的棺椁。画的另一端,是浩荡的迎接队伍,宋高宗端坐在轿里,一副望穿秋水的悲戚表情,两侧的官员持笏肃立,还有人扭头,观察着皇帝的一举一动。</p> <p class="ql-block">公元1142年,随着宋徽宗的棺椁和韦太后一起回来的,还有宋钦宗的一封信。</p><p class="ql-block">那时,宋软宗还没有死。</p><p class="ql-block">宋徽宗死于南宋绍兴五年(公元1135年),宋钦宗发现父亲咽气时,尸体已经僵硬。金人把宋徽宗的尸体抬到一个石坑上焚烧,烧到半焦烂时,再用水把火浇灭,将尸体扔到坑中。据说,这样做可以使坑里的水做灯油。悲伤至极的宋钦宗想跳入坑中,被人拉住,说活人跳进去,坑里的水就不能做灯油了,因此,不准宋钦宗影响到油灯的产品质量。</p><p class="ql-block">没有了父亲的陪伴,他陷入了更可怕的孤独。他只能一个人,栖身在五国城的“地窖子”里,苟延残喘。他或许并不知道,他艰难苦熬的时光,在他的弟弟赵构那里是那么的快而且乐。</p><p class="ql-block">韦氏出发前,宋饮宗曾跪在韦氏面前,请她替自已给弟弟赵构带封信,恳求他把自己赎回去。</p><p class="ql-block">两国之间的媾和谈判,竟然置被俘皇帝于不顾,哪里还谈得到国家的体面与尊严?</p><p class="ql-block">由此可见,亲情的浓度,取决于他的政治需要。韦太后的车马启程之际,绝望的宋钦宗赵桓竟然死死地抓住车轮,哭喊道:“第(只要)与吾南归,但得太乙官主足矣,它无望于九哥也。”</p><p class="ql-block">公元1156年,金国皇帝海陵王完额亮兴之所至,突然想让北宋末代皇帝赵桓和大辽帝国末代皇帝耶律延禧来一场比赛,PK一下马球。这是宋,辽、金三国皇帝为数不多的“高峰会晤”,只不过他们此时的身份非常徽妙,其中两个皇帝是另一个皇帝的囚犯,他们早已丧失了与金国皇帝平起平坐的机会,而必须通过惨烈的角斗来博得主子一笑。辽国是马背上的政权,耶律延禧自然比赵桓更精于马术。但耶律延禧无心恋战,他意识到,这是他逃跑的唯一的机会,于是冷不防地纵马冲出赛场,夺路而逃。在他的身后,金兵万箭齐发,利箭夹带着风声追赶着他,在划过无数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带着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准确地降落在他的后背上,转眼之间,就把他扎成了一个血刺猬。赵桓吓得脸色大变,加之患有严重的风疾,慌乱中从马上跌下来,被马蹄踏成一堆不规则的肉饼。</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一幅《迎銮图》,一个屈辱的朝代,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