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经年轻18

大康

<p class="ql-block">北大荒的冬天</p><p class="ql-block"> 我对上海的冬天一直很怵。尽管从小就在上海长大,可就是不喜欢上海的冬天,这阴冷的季节总让人不舒服。返城后每当冬天来临,我就会想起北大荒,那十年间发生在冬日里的情景便一一浮现在眼前……</p><p class="ql-block"> 北大荒的确很冷,所以东北农村的人有猫冬的习惯,非必要不出门,守着火炉,依在炕上,嗑着瓜子,抽着旱烟闲聊天。外面风雪漫天,屋内却温暖如春。我喜欢火坑,躺在炕上既暖和又解乏。因为战备的要求,我常常抱枪和衣而睡,温暖的火坑助我抵御了冬夜的寒冷。不过这火坑烧火要适当,烧少了不暖,烧多了炕面烫人,甚至会烤焦被褥引起火灾。记得刚到五马架没多久的一天夜里,知青小顾被褥就遭遇了这样的火灾,不知是谁临睡前往炕洞里又塞了几根烧柴,火一直烧着。小顾睡在炕头,炕面发烫了他居然还睡得死沉死沉,直到满屋子弥漫着焦糊味,把大家都熏醒了,掀翻被褥查找,才发现是他的被褥烧糊了。那一晚,就看见他哭丧着脸坐在炕上,搂着烧出一个黑洞的褥子,一只手不停地去摘烧焦了的棉絮……</p><p class="ql-block"> 东北的冷是干冷,只要穿得暖和一点问题不大。但在滴水成冰的季节里,湿手是万万不能去摸室外金属物品,否则后果严重。第一年冬天,我从县值班分队回屯休假,和知青们去东边洋灰桥下的河套里砍柴。干了一会后,身旁爱嘚瑟的上海知青张木匠说渴了,用斧子铲起地上的雪张嘴就添,瞬间他的舌头被冻在斧头上。他张着嘴,眼睛看着我,喉咙里发出声响。我明白他的意思,但这冰天雪地的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硬扯。他狠劲地把斧子向下一碓,舌头硬生生地扯下一块皮,鲜血直流,斧子上牢牢地粘着5分硬币般大小的血淋淋的皮肉……</p><p class="ql-block"> 东北人爱说歇后语,那俏皮话也是一篓一篓的。要是让他形容东北究竟有多冷,他准会说:尿尿得带着根小棍。为啥?尿嗤出去就冻住了,不敲你咋尿?!话是夸张了,但滴水成冰却是真的。去井边打水,那井沿是一斜溜的冰坡,都是水桶的水溅落下来冻住的,久而久之,越结越厚。把洗好的衣物晾出去,刚搭上铁丝还没抖开抻直,衣物已经冻硬了。在这天寒地冻的季节里,空气也似乎凝固了。然而,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生活在高纬度的人们利用滴水成冰的自然现象,发掘出特有的地域文化。你看,大年夜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冰灯,那是用最土的方法制作的。打一桶水放在院子里,过一、两个时辰拿进屋,敲开上面的冰层,倒掉里面的水,把桶炖在炉子上,等冰和水桶之间化开后,把整个冰取出来,穿两个洞,栓上绳子,中间放支点燃的蜡烛,冰灯就制成了。如果事先把水染成自己喜欢的颜色,那冰灯就更好看了,红的、黄的、蓝的、绿的……漾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p><p class="ql-block"> 送走了灶王爷,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包饺子。北大荒的冬天就是一个大冰箱,包好一簸箕就端到外面的柴房里冻着,冻结实了就装麻袋。北方过年主食就是饺子,要从初一吃到十五,所以一包就是几麻袋。每到春节前的几个晚上,我们男女知青都被老乡抢着拉家去帮忙,还没包完老乡就下起了锅,不尝几个饺子不让走。我们包完东家包西家,齿间还留着前一家饺子的香味,后一家热腾腾的饺子又端了上来。最高兴的还是村里的那帮淘气娃,拿着一头缠着毛巾的木棍,端着盆水,满村子寻摸。见谁家没防备,拿毛巾浸上水,从柴房的缝隙伸进去往铺着饺子的簸箕上一滚,饺子就冻在毛巾上,少的2、3个,多的5、6个,得手后找个地方烧火煮来吃,吃完了还品头论足一番,评出这年度谁家的饺子最好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