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刀郎的美学意蕴说开去（完整版）文武

老样～雪地苍松

从刀郎歌曲的美学意蕴说开去文武最近刀郎又一次火了，用新新人类的话说，“简直火得一塌糊度”。无论是大街小巷，还是手机视频，到处飞扬着他的歌声，到处演绎着各种评说和桥段，到处改编着各种说唱表演形式，快板、京剧、豫剧……赞美力挺者占绝大多数，不屑批评暗讽谩骂者也不乏其人……因为网络的推波助澜，其霸屏程度，绝对称得上前无古人，后难来者。笔者是一位音乐盲，既不会唱也谈不上赏，更谈不上是谁谁的粉丝；也不想拾人牙慧、人云亦云地重复解读，进而蹭点流量；亦不做“存在即合理”的故作高深的哲学诠释。对歌曲，喜欢也好，不爱听也罢，这纯属个人的情趣，非关他人，就如同有人喜欢萝卜白菜，有人喜欢海鲜牛羊肉，外人毋庸也无权置喙。但有些所谓的专家或网络达人，不仅说刀郎的新作难听，还说反映了大众审美的低俗等等等等，甚至还在其间爆粗口，说脏话。作为从事语文教学近四十年的基层工作者，实在不敢苟同，故只能暂放下手中的活计，不揣冒昧，想从刀郎歌词的美学底蕴、文化传承方面谈几点陋见拙识，不当之处，恳望专家学者和网友们批评指正。说刀郎新歌缺乏新意，反映了大众审美情趣低俗；说刀郎的新歌旋律接近东北二人转、接近靠山调，一会儿民谣，一会儿小调，低级难听；说新专辑《山歌寥哉》只是改编于《聊斋志异》，不过抄袭而已；说新专辑《山歌寥哉》五迷三道，晦涩难懂，不具艺术性……此言大谬矣！任何艺术的创造都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他基本都需要学习借鉴，继承发展，特别是民族的元素。《白毛女》在音乐调式上就充分借鉴了民间音乐《太平调》、《念善书调》、《青阳传》、《小白菜》、《太平调》、《胡桃树开花》、《吆号子》、《朝天子》等，这丝毫无损其艺术的价值，正是这种继承和发展，反而使《白毛女》成为中国歌剧的经典。新专辑《山歌寥哉》的11首歌曲，亦是如此。它包括序曲、花妖、颠倒歌、画壁、静听、画皮、路南柯、罗刹海市、翩翩、珠儿、未来的底片，这十一首歌曲的调子分别来自与广西山歌调、时调、栽秧号子、绣荷包调、闹五更调、银纽丝调、没奈何调、靠山调、道情调、河北吹歌、说书调，风格与内容搭配实至名归。山歌嘛，本身必有民歌的调调，曲与词自然协调，相得益彰，充分体现了中国民族音乐的特色和神韵，每首歌的曲调和韵味都让人沉醉。我忽然想到了屈原的《九章》和《九歌》，特别是其中的《山鬼》，刀郎把新专辑也安排11首，也许另有深意吧。再说内容的借鉴。一切艺术的素材基本来源于生活、传说、历史、传统文化，以及由此衍生的作者的联想想象。这种高仿和借鉴的佳话比比皆是。王勃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借鉴了庾信的“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李白的“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借鉴了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西厢记》的“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脱胎于范仲淹的“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毛主席的“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化用李贺的诗句“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更有鲁迅先生的《故事新编》和无数的戏剧电影，都是改编于中国的传统文学。这些都无损作品的价值，反而在艺术的再创作中更上一层楼。就现代歌曲而言，《涛声依旧》是我最喜欢的歌曲之一，“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多么形象而优美的诗句！在悠扬的旋律中，张继的《枫桥夜泊》获得了新生！要说一出现几个不太明白的句子，就不是艺术，那就更站不住脚了。通俗了，你说人家低俗；含蓄了，你又说人家五迷三道，这是什么逻辑！年少时初读《诗经》，读《离骚》，读韩愈的某些诗。肯定没几个人懂，经过解读，经过学习，经过点评，你也不充分感知到她的意趣、她的美了吗？而新专辑《山歌寥哉》，大多人认为，“寥哉”，聊斋的谐音是也。我认为这种观点是对的，但也不全面，他应该是一语三关，既暗含歌曲创作的蓝本是聊斋，也表现了这组歌曲的整体风格——如民族风在山涧回荡，迷离寥廓，空阔辽远。同时，廖，还有“寥落，稀少”之意，表达了对民族艺术式微的伤感，感慨和希冀。《聊斋志异》本身就是驰骋想象用隐喻、倒错、夸张的手法，在荒诞不羁、黑色幽默中借助志怪故事展现平凡众生相，含蓄的反映世态人情，对社会中假恶丑进行辛辣的揭露和讽刺，对真善美加以歌颂，这让我想起了流行于世界的一首著名的倒错诗： 《颠倒的世界》汉德克我醒着入睡了：我没看东西，是东西在看我；我没动，是脚下地板在动我；我没瞅见镜中的我，是镜中的我在瞅我；我没讲话，是话在讲我；我走向窗户，我被打开了。　　我躺着站了起来：我没张开眼睛，眼睛却张开了我；我没听声音，声音却在听我；我没吞水，水却在吞我；我没抓东西，东西却抓着了我；我没脱衣服，衣服却脱掉了我；我没劝自己听话，话却劝我摆开自己；我向门走去，门闩按住了我。卷帘升起了，却变成了黑夜；……这要让某些公知们评起来，肯定会说狗屁也不是！寓庄于谐，美丑倒置，含蓄婉曲，正是《聊斋志异》独特的美学特征，而《山歌寥哉》较好的继承了这一点。下面就从刀郎的新专辑《山歌寥哉》，撷取一二，谈谈他的美学特征和文化传承。刀郎是极其勤奋的，他在不断求索，不断超越自我。他没有满足于《2002年的第一场雪》《冲动的惩罚》《西海情歌》，没有满足西域王子的称号。刀郎七年沉寂于江苏苏州，从江南文化汲取新的艺术营养刀郎《画船记》、《豆蔻盒子》、《还魂伞》、《珍珠塔》、《西米巷》、《梨花落》、《鸳鸯枕》、《志贞》、《对岸阿姐》、《瓜洲渡》共创作了10首新歌。他仍不满足，近十年来他又一次沉潜下去，猜想他在恶补，恶补传统文化。他就像一只蝉，深埋在地下。更如非洲草原的尖毛草，不事张扬，不争名利，而是把根须深扎进民间艺术和传统文化的土壤，默默汲取养分，一旦时机到来，便摇曳出铺天盖地的壮美风景。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而新专辑就是他的再一次创新突破。一改过去豪迈粗犷的曲风、热辣直白的歌词、沧桑浑厚的唱腔，也不同于江南小调的风情，而是置身于《聊斋》看似荒诞的世界里，与地方戏剧相融合，多了诗意和精致，多了思考和感悟，多了深沉和品位。真不想只拿一首歌割裂来谈，笔者无意加入口水战，不想说刀郎在暗讽某几个人，也不想质疑有些人说歌曲在侮辱女性，挑战女权思想，即使亏着刀郎在歌中还明示了“女子为好非全都好”，这些真的没必要。西域--江南--古典，单从这条脉络来看，还不能明了作者整个追求的真谛吗。看一个人及思想成就，最好不要肢解他的一鳞半爪的行为和作品，而应该寻觅他的人生轨迹，这样才能全面客观，不至于断章取义，一叶障目而不见泰山，进而看不到真正的格局。但既然现在《罗刹海市》最火，还是免不了从他谈起。这首歌词初听有些词确实晦涩，但并不影响整体的感知。待解读后便更觉其高妙。“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寓庄于谐，深得传统文化之精髓。本身只不过是说恶俗之地，但却借人体器官的中医名称表现出来，饶有情趣。人们在解读的过程中，不由自主的补习了一把传统文化。中华文明特别讲究天人合一，就具象来说，人体周身遍布穴位，似同天体星星一样，有序地排布在人体中，形成人体小宇宙。 穴位主宰着人的体质与健康，以及耳聪目明和才智，关系到一个人的终生命运……。它是宇宙形体对应人体的缩影。穴位与天体有着密切的关系，天体的演变也直接影响到人的经络运行。一年有365天，人有365穴；天有黑白之分，人有阴阳之别；天时分四季，人亦分前后左右；天有星体，人有穴位；天有各种气流回旋，人有气与血流循环；天有经纬相织，人有经络相连等等。 总之，天体有质无形，人体有质有形。人把天体浓缩在周身，整个人的一切似同一个恒星，独具它特有的规律和轨迹。故此，则有了人之星象学、风水学、命运学以及特异功能等各方面的学说。 古典文学经常把人体器官穴位作为意象来使用，比如《西游记》中孙悟空学道之处为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暗含一个心字，如来的五指山，红孩儿的三昧真火。本来极俗的内容，语言却不俗，还有几分俏皮和雅致。再看“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开言先转腚”，这肖像动作描写，活画出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嘴脸，惟妙惟肖，生动传神，艺术高妙，勾魂点睛之笔也。“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韵律和谐，对比强烈，红绿黑金，色彩鲜明，仿佛一幅年画与漫画交织的卷轴，画面感十足，有极强的的视觉冲击力，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堪称经典。当然我私下以为，“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这两句虽说直抒胸臆，提升整体思想，但过于直白，和整体文风不太协调。（个人看法，也许毫无道理。）这黄泥地、一丘河、苟苟营，这又鸟，这马户等，一旦形成文学意象，就具有了公众性社会性，读者尽可以根据自己的认知和阅历，进行丰富地再创造，这是他们的权利和必然，是任何人都无法干预的。有人说刀郎在借古讽今，抨击乐坛乱象；有人说是在写某些学术阵地；有人说是在写某国政坛；也有人说他通过“以丑为美”的故事，暗指当下流量文化；还有人认为，这首歌与刀郎多年前的乐坛旧事关……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这让人联想到百年前鲁迅先生创造的阿Q，千余年前李商隐的无题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尽可以喜欢薛宝钗，你也可以喜欢林黛玉，最顶级的艺术作品往往如此！从内涵和文学韵味来说，我更喜欢其中的《山歌寥哉之花妖》，其歌词意象生动，凄美艳丽，诗意盎然，极富朦胧诗和古乐府的韵味：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我若是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你看那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车辙旁，他日你若再返必颠沛在世上，若遇那秋夜雨倦鸟也淋淋，那却是花墙下弥留的枯黄。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想象何其奇特而别致，意境何其空灵而绝妙，情感何其悠远而凄美。雅也罢，俗也罢，关键是能让人共情，能激发人对真善美的渴望与追求，对假恶丑的厌恶与摒弃，能唤起人的共情，大众喜闻乐见就是好作品，切不要高高在上，低估贬损大众的审美品位。我们绝不否认确有曲高和寡的高雅艺术，但我们也不该去否定大众喜闻乐见的通俗艺术。世间需要玫瑰牡丹，但蒲公英二月兰照样可以装点大地，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才能成就姹紫嫣红的春天。况且名花往往是从野花中培育出来的，高雅艺术往往是从通俗艺术发展来的。《诗经》中的诗句高雅悠扬，读之满齿留香，大多不是从民间采风而来的吗？屈原借鉴楚地方言，刘禹锡借鉴民歌，给中华文化吹进一股股清新的强劲的风。中国诗词曲小说等的发展史，实际上就是一步步把通俗文化形式引入到高雅殿堂，把高雅艺术普及民众化的过程。一切歌唱真善美，鞭挞假恶丑的作品都有其存在的价值，都应该被传播。刀郎作品的意义还远不止此。刀郎从古典文学那里汲取营养，激发创作灵感，开创出一片新天地，他的新歌必然会掀起阅读《聊斋》阅读古典名著的热潮。就如同电视剧《红楼梦》《三国演义》等之于原著，3D技术之于故宫、之于敦煌莫高窟，中国诗词大赛之于中国古典诗歌，鉴宝节目之于中华文物瑰宝，他们也许存在不少瑕疵，但在传播文化方面，确实起到了重要作用。就这个意义来说，刀郎的作品，功莫大焉！ 补续况且，刀郎的新专辑《山歌寥哉》，抛开曲调（这方面笔者确实是门外汉），单就曲词的文学意味来论，刚柔并济，雅俗共存，朴素与唯美齐飞，现实与浪漫互现，许多句子雅到了极致，兼具了古典审美与现代审美，让我这个也经常舞点文弄点墨的人欣羡，把其放入优秀诗歌之列登上大雅之堂毫不为过。什么是诗？笔者也掉一掉书袋。《尚书·尧典》云:“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孔子曰：“《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毛诗序》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现代人说，诗歌是一种主情的文学体裁，它以抒情的方式，高度凝练，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用丰富的想象、富有形象性、节奏感、韵律美的语言来抒发思想情感。在长年的教学实践中，为了便于把握，笔者把诗歌概括成五美：意象美，意境美，语言美，韵律美，意趣美。开篇的序言“九州山歌何寥哉，一呼九野声慷慨”，很有意味，很有带入感、时空感，仿佛让人置身苍茫辽阔的群山万壑之中，沧桑苍凉的山歌在山涧回荡，慷慨豪迈而又有点落寞，为专辑奠定了基调。优秀的诗词是离不开意象的，失去了他，就失去了审美的载体。新专辑《山歌寥哉》的意象之丰富，意境之优美或壮阔，意趣之新奇深刻，让人叹为观止。“风中的胭脂味”“江水冷月”“落日的纸鸢”“夤夜的风灯”“秋夜雨倦鸟”“钱塘临安”“褐衣腰黄”“水榭画廊”“深夜门声”“春风桃花林”“薤露世上珍”“空荡的泉台”“穷途的星月光” “渡鸦”“女萝依依的浮萍”“离离野火春草”“赤裸的穹隆”“山魈”“星夜兼程的情人”“宵禁的新城”“天上南飞的鸿雁”“泉台蒿丘”“一夜浮萍更漏”“月圆桂枝”“红烛笏满床”“眼前风烛” “草头露珠”“古宅门前南柯路” “晚睡的秋虫儿”“罗刹国” “半扇门楣”“鞋拔如意”“报更的鼓声”“罂缶的酒瓶”“绮纨与楼阁”“绿芭蕉红樱桃 ”“彼岸花”“长安”“琼台”“海市”“沧海桑田”“邯郸梦”“英雄冢”“神殿”“如灯虹影”“东岳大帝”“羽衣舞 ”“狐兔窟”“愁云山雨”“风干的粮草”“蛮荒的高原”“成熟的麦田”“飒飒西风”“雄伟的石狮”……单这些形象，就构织出一幅幅琳琅满目、古韵悠悠、瑰丽多姿、充满诗意的画卷。当然，单有形象，不能描绘意境，不能融入感情，不能引发读者的共鸣，它们便是枯槁的，没有灵性生命的，绝对不能算艺术。优秀的诗词总能运用拟人拟物通感动静色彩夸张隐喻化虚为实等手法，努力遣词炼句，有时“着一字而境界全出”，让读者身临其境，尽享文字的魅力。在这方面，新专辑《山歌寥哉》不乏优秀的例子。《翩翩》中，作者不仅借蒋捷的“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来形象表达时光流逝红颜易老的悲慨，更创造出 “总有人偷偷拨弄镜月的指针”的佳句，真乃神来之笔也，此句美到了极致！作者驰骋想象，神思飞越。作者借镜月的时针，再加以“偷偷拨弄”，形象毕现，境界全出，情感哀婉。星汉斗移，月华如练，“翩翩”羽衣轻罗，在时空间飞舞寻觅，寻觅自己刻骨铭心的爱。时空流转，深情经年，她一直难寻到玉人的影踪。无限的凄凉和怨尤涌上心头，她悲悯自身，怨怼镜月与时光，她恨红颜易老，她怨时光流逝……试想一想，一轮明月高悬苍穹，“翩翩”或者其他狐仙对着月影无助地怅惘，多么凄美的画面和情感！这样化腐朽为神奇的句子还有很多。“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眼泪这一形象本身最普通，但写它在流浪，并且是在年轮上，不仅让人想到红楼中的绛珠仙草，历史沧桑悲苦感跃然纸上。“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把思念和悲凉表达的淋漓尽致。“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时间”着一“树下”，化虚为实，显得那么有画面感和久远。落日下纸鸢如道别夤夜的风灯，秋夜雨倦鸟也淋漓，景语情语，尽彰情绪。“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车辙旁”，放逐一词，深情而无奈。“梦的种子”，“祷告的狐狸”，“黑夜分娩月光” “花墙下弥留的枯黄”，拟人拟物，形象生动，境界诡异，浪漫奇谲，深得聊斋之意趣。下面就作品的意趣内涵做一极简略的探讨，抛砖引玉吧，等深入体味后在续补。新专辑《山歌寥哉》内容丰厚，意蕴深远，借助奇幻的世界，表达了对社会对人生的关注和思考。它无疑是一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相结合的力作。笔者以为，它应该分为三境界：刺世，悲悯，彻悟。一、刺世劝善篇《罗刹海市》《颠倒歌》，通过反讽、对比、夸张、寓庄于谐的手法，嘲讽了那些自以为是故作高雅的人士，展示了刀郎对以丑为美、颠倒黑白的不满和批判。二、悲悯期许篇包括《翩翩》《珠儿》《画皮》，写出了对美好爱情的坚贞不渝的追寻与无奈，特别是《花妖》，因为寻差了罗盘经，几世几代的追寻，都难于相遇，但仍在追寻。我们也可以把对爱情的追寻看成是对理想、人性、青春、过往、文明等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的怀念追寻和向往。三、彻悟皈依篇包括《画壁》、《静听》、《路南柯》、《未来的底片》，一切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过眼烟云，我们应该回归生命的本真。 刀郎《山歌寥哉》歌词集1、《序曲》︳「广西山歌调」九州山歌何寥哉一呼九野声慷慨犹记世人多悲苦清早出门暮不归2、《花妖》︳「时调」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我若是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你看那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车辙旁他RI你若再返必颠沛在世上若遇那秋夜雨倦鸟也淋漓那却是花墙下弥留的枯黄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你看那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君住在钱塘东妾在临安北君去时褐衣红小奴家腰上黄寻差了罗盘经错投在泉亭奴辗转到杭城君又生余杭3、《颠倒歌》︳「栽秧号子」把一只鳖扔进黄色的便盆它会自觉高贵骑一头驴参加宫廷的舞会它能自比王妃阳光照不亮夜里的鬼六畜难懂人间味它以为总是它以为扁桃肿得比脑肥当一条狗叼着骨头趴下会看见它的尾巴当踩扁一只螃蟹再看它就发现一只王八这世间众生多么的繁杂话也瞎来心也瞎路也滑来人也滑一不小心就踩粑粑采薜荔呀水呀来呀树梢搴那芙蓉花苞谷地呀里一棵葱装得比那棒槌大苍蝇专叮那无缝的蛋思想起来就采了一朵野菊花这世间众生多么的繁杂话也瞎来心也瞎路也滑来人也滑一不小心就踩粑粑采薜荔呀水呀来呀树梢搴那芙蓉花苞谷地呀里一棵葱装得比那棒槌大苍蝇专叮那无缝的蛋思想起来就采了一朵野菊花4、《画壁》︳「绣荷包调」这里有无数周围另有的世界的周围的世界那是漂浮在复制着无数干瘪的枯槁的形容东侧世界的天女们提着东侧的世界的鲜花她们点燃游戏的烛火引诱悭吝放纵的我们你穿越了水榭画廊将奔向将拥抱那个少女我能看得到你如何抉择但我却无能为力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并当做活着的意义而这世界都刻意回避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你在画上仓皇等待着忘了自己从何而来此刻我站立的地方是你画外的异托之邦当我们的过往变成了未来的幻想无处不在我们将交出愚蠢的答案留给后来以延续伤害你穿越了水榭画廊将奔向将拥抱那个少女我能看得到你如何抉择但我却无能为力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并当做活着的意义而这世界都刻意回避诚实地回答你的问题你在画上仓皇等待着忘了自己从何而来此刻我站立的地方是你画外的异托之邦当我们的过往变成了未来的幻想无处不在我们将交出愚蠢的答案留给后来以延续伤害5、《画皮》︳「银纽丝调」又到了一更时分身后传来敲门声总在失魂散乱的夜里出现两个人一阵儿欢心一阵儿惊惧这命中带着病啊只是春风吹乱了桃花林错把痰唾上了身这是个临行前的盛会一杯接一杯我们开始纵情地哀嚎不再躬身肃立总是在回忆总是在希冀没有一刻能停啊于是青冢邂逅了公子笑从此薤露世上珍君既不能解我忧为何问我夜独行穷途哪有星月光公子为何慕皮囊空荡泉台寂无声执笔采花做凡尘等过畅往烟消云散世上少见有心人总是在回忆总是在希冀没有一刻能停止于是青冢邂逅了公子笑从此薤露世上珍君既不能解我忧为何问我夜独行穷途哪有星月光公子为何慕皮囊空荡泉台寂无声执笔采花做凡尘等过畅往烟消云散世上少见有心人6、《镜听》︳「闹五更调」因为梦没有留下种子镜光嘲笑她的发丝所以守候在除夕期待渡鸦的只言片语天青地黑万籁俱寂没有踪迹她早已经在镜中给了未来以定义山魈让她等一等星夜兼程的情人他正越过沉睡的边镇唤醒宵禁的新城他带来原野他带来穹隆赤裸的穹隆她的身体是无名的身体女萝依依的浮萍她的遗忘从未占有遗忘野火春风草离离一更鼓儿天一更鼓儿天这一去金川十呀么十八年他带来原野他带来穹隆赤裸的穹隆山魈让她等一等星夜兼程的情人他正越过沉睡的边镇唤醒宵禁的新城他带来原野他带来穹隆赤裸的穹隆二更鼓儿敲二更鼓儿敲敲得泪珠儿对对往下掉三更鼓儿咚三更鼓儿咚窗棂不动哪里来的风四更鼓儿催四更鼓儿催天上鸿雁往南飞7、《路南柯》︳「没奈何调」你藏在哪一层遥远的泉台蒿丘潸然又张帆一夜浮萍更漏断靠着些微弱的光亮人们涌向往日错过的渡口来时未尝的险滩在解脱的绝口把形骸置于辉章月圆桂枝上一更红烛笏满床只盼着重泉相见的来不及忏悔啊眼前风烛皆故人草头露珠黄我在流光的奏章里写下青天白日可怜你的名字签在量产的石碑上哎呀那是我们的忧悲流向江之东方归去了归去了罢朝着阳之初升的方向当泥土以炉火与我们虚构山河瀚海以沉默置换着阴阳起落腐烂了所有语言的顷刻就坠落了罢古宅门前路南柯归雁复几何我在流光的奏章里写下青天白日可怜你的名字签在量产的石碑上哎呀那是我们的忧悲流向江之东方归去了归去了罢朝着阳之初升的方向月上东山啰泪呀泪涟涟晚睡的秋虫儿一对对在我窗边那秋虫儿叫呀叫得我那远行的人儿啊回来啊我的窗儿我的窗儿上啊秋虫儿叫呀哥哥你回来啊我的窗儿我的窗儿上啊秋虫儿叫呀哥哥你回来啊我的窗儿我的窗儿上啊秋虫儿叫呀哥哥你回来啊我的窗儿我的窗儿上啊秋虫儿叫呀哥哥你回来啊 8、《罗刹海市》︳「东北靠山调」罗刹国向东两万六千里过七冲越焦海三寸的黄泥地只为那有一条一丘河河水流过苟苟营苟苟营当家的叉杆儿唤作马户十里花场有浑名她两耳傍肩三孔鼻未曾开言先转腚每一日蹲窝里把蛋来卧老粉嘴多半辈儿以为自己是只鸡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勾栏从来扮高雅自古公公好威名打西边来了一个小伙儿他叫马骥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只为他人海泛舟搏风打浪龙游险滩流落恶地他见这罗刹国里常颠倒马户爱听那又鸟的曲三更的草鸡打鸣当司晨半扇门楣上裱真情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那马户不知道他是一头驴那又鸟不知道他是一只鸡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它红描翅那个黑画皮绿绣鸡冠金镶蹄可是那从来煤蛋儿生来就黑不管你咋样洗呀那也是个脏东西爱字有心心有好歹百样爱也有千样的坏女子为好非全都好还有黄蜂尾上针西边的欧钢有老板生儿维特根斯坦他言说马户驴又鸟鸡到底那马户是驴还是驴是又鸟鸡那驴是鸡那个鸡是驴那鸡是驴那个驴是鸡那马户又鸟是我们人类根本的问题9、《翩翩》︳「道情调」谁不是错过了四下报更的鼓声总有人偷偷拨弄镜月的指针罂缶的酒瓶化来绮纨与楼阁绿芭蕉红樱桃孑然一身的过来人未曾走到绝境路彼岸花不开辛酸只为长安远倒卧在琼台小心那流射的海市售卖开花杖辽遥的天河啊纷纷流淌的挽歌郎蓝采和啊醉酒当歌红颜易老转眼桑田泛清波她也曾是越过了银河万里的荒原他也曾是划破了绚烂流落在人间唯有那不眠的凭栏与情仇依舍是云摇是雨散都在同一个摇篮邯郸梦啊古今同荣华易去青山处处英雄冢蓝采和醉酒当歌红颜易老转眼桑田泛清波10、《珠儿》︳「河北吹歌」少爷的人生在地下的城市对于窒息没有一丝的畏惧他在母亲的腹中就会啼哭这啼哭占据通往神殿的路每一个醉倒在路边的冬夜他都会梦见那早夭的姐姐姐姐总是虹影如灯栩栩如生我是你失落的人间唯一的凭证我要去问问她来时路边的那个算命的先生用还存世的挽歌为她再课一卦上路的时辰我要去告诉昨日和她异界同梦的爱人告诉他吻过的山川与河海已经醒来不要在先祖的序列里寻找自己不要用生命为时光去乞讨身体时间一直在结界延伸去留无门尘雾寒窑的海市冰封所有的眼神我要去看看废弃的故国家园倒塌的神殿谁在法坛里藏牌弄千谁在幻化人寰我要去看看他们往日出征遗弃的老狗有多少祭奠的三牲多少的祷言我要问问他穿越了多少次劫难何时能回来问问他山水相逢的命运谁在替她安排我看见翻阅时光有人撕毁了序言无法接受这失控的日子所以谎话连篇我那双火焰闪烁咄咄逼人的眼睛因为狱卒与囚徒共用而精疲力尽我要拥抱你东岳大帝我的神啊泰山你给我高傲永恒闪耀的光环他的眼睛将是我孩子的眼睛他的双手将是我孩子的双手我们都曾经是一群活得真实的人请你用灿烂的笑容理解我的人生在宗祠里供奉的古老的血统不会因宫殿的辉煌而交融所有怀着柔情蜜意消逝的灵魂相会在黑夜分娩月光的子夜时分11、《未来的底片》︳「说书调」昨日犹似羽衣舞今朝北邙狐兔窟当天空依旧愁云山雨欲来岩洞里阴冷潮湿没有火的照应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日子里狐狸还只是无法对映的光景所有的需要都只是身体的需要意义仅仅是孤简的风干的粮草走过了蛮荒的高原去往成熟的麦田这世界我们来去轮转像一个圈套就在这反复不倦的身体里面一片片预言一把把刀镰不停地劈开人群预定的交换西风飒飒依旧冷潭水时而清澈时而浑在梦里贡献着一列列愉悦单据的人们把镜中的月水中的花墙上的遗志笔下的七魄三魂打印成点阵清晰黑白分明的年轮在村头金黄的麦地雄伟的石狮守护老爷的厚道一对对锄头在反复地耕耘里换成了枪炮狐狸已经出现在地主家的书简吞尽了狼烟逍遥地在穹顶大地留白间写下这一道一道的符号城邦的狐狸在桃欢柳笑意义的幻境来自未来的妖重现在虚拟的一零一零一零幺历史照着镜子成长在反复叙事预言在屏幕里交换的全都是模板的样式在霓虹闪烁的高楼循环的快感滋养未来的符号灵魂在重启的账户的路径里不停地哀嚎狐狸还在祷告在止于黑的佛晓昼夜地舞蹈追逐使无为的生存变得需要在意义里无谓地骄傲在止于黑的佛晓 《罗刹海市》原文马骥字龙媒，贾人子，美丰姿，少倜傥，喜歌舞。辄从梨园子弟，以锦帕缠头，美如好女，因复有“俊人”之号。十四岁入郡庠，即知名。父衰老罢贾而归，谓生曰：“数卷书，饥不可煮，寒不可衣，吾儿可仍继父贾。”马由是稍稍权子母。从人浮海，为飓风引去，数昼夜至一都会。其人皆奇丑，见马至，以为妖，群哗而走。马初见其状，大惧，迨知国中之骇己也，遂反以此欺国人。遇饮食者则奔而往，人惊遁，则啜其余。久之入山村，其间形貌亦有似人者，然褴褛如丐。马息树下，村人不敢前，但遥望之。久之觉马非噬人者，始稍稍近就之。马笑与语，其言虽异，亦半可解。马遂自陈所自，村人喜，遍告邻里，客非能搏噬者。然奇丑者望望即去，终不敢前；其来者，口鼻位置，尚皆与中国同，共罗浆酒奉马，马问其相骇之故，答曰：“尝闻祖父言：西去二万六千里，有中国，其人民形象率诡异。但耳食之，今始信。”问其何贫，曰：“我国所重，不在文章，而在形貌。其美之极者，为上卿；次任民社；下焉者，亦邀贵人宠，故得鼎烹以养妻子。若我辈初生时，父母皆以为不祥，往往置弃之，其不忍遽弃者，皆为宗嗣耳。”问：“此名何国？”曰：“大罗刹国。都城在北去三十里。”马请导往一观。于是鸡鸣而兴，引与俱去。天明，始达都。都以黑石为墙，色如墨，楼阁近百尺。然少瓦。覆以红石，拾其残块磨甲上，无异丹砂。时值朝退，朝中有冠盖出，村人指曰：“此相国也。”视之，双耳皆背生，鼻三孔，睫毛覆目如帘。又数骑出，曰：“此大夫也。”以次各指其官职，率狰狞怪异。然位渐卑，丑亦渐杀。无何，马归，街衢人望见之，噪奔跌蹶，如逢怪物。村人百口解说，市人始敢遥立。既归，国中咸知有异人，于是搢绅大夫，争欲一广见闻，遂令村人要马。每至一家，阍人辄阖户，丈夫女子窃窃自门隙中窥语，终一日，无敢延见者。村人曰：“此间一执戟郎，曾为先王出使异国，所阅人多，或不以子为惧。”造郎门。郎果喜，揖为上客。视其貌，如八九十岁人。目睛突出，须卷如猬。曰：“仆少奉王命出使最多，独未至中华。今一百二十余岁，又得见上国人物，此不可不上闻于天子。然臣卧林下，十余年不践朝阶，早旦为君一行。”乃具饮馔，修主客礼。酒数行，出女乐十余人，更番歌舞。貌类夜叉，皆以自锦缠头，拖朱衣及地。扮唱不知何词，腔拍恢诡。主人顾而乐之。问：“中国亦有此乐乎？”曰：“有”。主人请拟其声，遂击桌为度一曲。主人喜曰：“异哉！声如凤鸣龙啸，从未曾闻。”翼日趋朝，荐诸国王。王忻然下诏，有二三大夫言其怪状，恐惊圣体，王乃止。郎出告马，深为扼腕。居久之，与主人饮而醉，把剑起舞，以煤涂面作张飞。主人以为美，曰：“请君以张飞见宰相，厚禄不难致。”马曰：“游戏犹可，何能易面目图荣显？”主人强之，马乃诺。主人设筵，邀当路者，令马绘面以待。客至，呼马出见客。客讶曰：“异哉！何前媸而今妍也！”遂与共饮，甚欢。马婆娑歌“弋阳曲”，一座无不倾倒。明日交章荐马，王喜，召以旌节。既见，问中国治安之道，马委曲上陈，大蒙嘉叹，赐宴离宫。酒酣，王曰：“闻卿善雅乐，可使寡人得而闻之乎？”马即起舞，亦效白锦缠头，作靡靡之音。王大悦，即日拜下大夫。时与私宴，恩宠殊异。久而官僚知其面目之假，所至，辄见人耳语，不甚与款洽。马至是孤立，怡然不自安。遂上疏乞休致，不许；又告休沐，乃给三月假。于是乘传载金宝，复归村。村人膝行以迎。马以金资分给旧所与交好者，欢声雷动。村人曰：“吾侪小人受大夫赐，明日赴海市，当求珍玩以报”，问：“海市何地？”曰：“海中市，四海鲛人，集货珠宝。四方十二国，均来贸易。中多神人游戏。云霞障天，波涛间作。贵人自重，不敢犯险阻，皆以金帛付我辈代购异珍。今其期不远矣。”问所自知，曰：“每见海上朱鸟往来，七日即市。”马问行期，欲同游瞩，村人劝使自贵。马曰：“我顾沧海客，何畏风涛？”未几，果有踵门寄资者，遂与装资入船。船容数十人，平底高栏。十人摇橹，激水如箭。凡三日，遥见水云幌漾之中，楼阁层叠，贸迁之舟，纷集如蚁。少时抵城下，视墙上砖皆长与人等，敌楼高接云汉。维舟而入，见市上所陈，奇珍异宝，光明射目，多人世所无。一少年乘骏马来，市人尽奔避，云是“东洋三世子。”世子过，目生曰：“此非异域人。”即有前马者来诘乡籍。生揖道左，具展邦族。世子喜曰：“既蒙辱临，缘分不浅！”于是授生骑，请与连辔。乃出西城，方至岛岸，所骑嘶跃入水。生大骇失声。则见海水中分，屹如壁立。俄睹宫殿，玳瑁为梁，鲂鳞作瓦，四壁晶明，鉴影炫目。下马揖入。仰视龙君在上，世子启奏：“臣游市廛，得中华贤士，引见大王。”生前拜舞。龙君乃言：“先生文学士，必能衙官屈、宋。欲烦椽笔赋‘海市’，幸无吝珠玉。”生稽首受命。授以水晶之砚，龙鬣之毫，纸光似雪，墨气如兰。生立成千余言，献殿上。龙君击节曰：“先生雄才，有光水国矣！”遂集诸龙族，宴集采霞宫。酒炙数行，龙君执爵向客曰：“寡人所怜女，未有良匹，愿累先生。先生倘有意乎？”生离席愧荷，唯唯而已。龙君顾左右语。无何，宫女数人扶女郎出，佩环声动，鼓吹暴作，拜竟睨之，实仙人也。女拜已而去。少时酒罢，双鬟挑画灯，导生入副宫，女浓妆坐伺。珊瑚之床饰以八宝，帐外流苏缀明珠如斗大，衾褥皆香软。天方曙，雏女妖鬟，奔入满侧。生起，趋出朝谢。拜为驸马都尉。以其赋驰传诸海。诸海龙君，皆专员来贺，争折简招驸马饮。生衣绣裳，坐青虬，呵殿而出。武士数十骑，背雕弧，荷白棓，晃耀填拥。马上弹筝，车中奏玉。三日间，遍历诸海。由是“龙媒”之名，噪于四海。宫中有玉树一株，围可合抱，本莹澈如白琉璃，中有心淡黄色，稍细于臂，叶类碧玉，厚一钱许，细碎有浓阴。常与女啸咏其下。花开满树，状类薝葡。每一瓣落，锵然作响。拾视之，如赤瑙雕镂，光明可爱。时有异鸟来鸣，毛金碧色，尾长于身，声等哀玉，恻人肺腑。生闻之，辄念故土。因谓女曰：“亡出三年，恩慈间阻，每一念及，涕膺汗背。卿能从我归乎？”女曰：“仙尘路隔，不能相依。妾亦不忍以鱼水之爱，夺膝下之欢。容徐谋之。”生闻之，涕不自禁。女亦叹曰：“此势之不能两全者也！”明日，生自外归。龙王曰：“闻都尉有故土之思，诘旦趣装，可乎？”生谢曰：“逆旅孤臣，过蒙优宠，衔报之思，结于肺腑。容暂归省，当图复聚耳。”入暮，女置酒话别。生订后会，女曰：“情缘尽矣。”生大悲，女曰：“归养双亲，见君之孝，人生聚散，百年犹旦暮耳，何用作儿女哀泣？此后妾为君贞，君为妾义，两地同心，即伉俪也，何必旦夕相守，乃谓之偕老乎？若渝此盟，婚姻不吉。倘虑中馈乏人，纳婢可耳。更有一事相嘱：自奉衣裳，似有佳朕，烦君命名。”生曰：“其女耶可名龙宫，男耶可名福海。”女乞一物为信，生在罗刹国所得赤玉莲花一对，出以授女。女曰：“三年后四月八日，君当泛舟南岛，还君体胤。”女以鱼革为囊，实以珠宝，授生曰：“珍藏之，数世吃着不尽也。”天微明，王设祖帐，馈遗甚丰。生拜别出宫，女乘白羊车。送诸海涘。生上岸下马，女致声珍重，回车便去，少顷便远，海水复合，不可复见。生乃归。自浮海去，家人无不谓其已死；及至家人皆诧异。幸翁媪无恙，独妻已去帷。乃悟龙女“守义”之言，盖已先知也。父欲为生再婚，生不可，纳婢焉。谨志三年之期，泛舟岛中。见两儿坐在水面，拍流嬉笑，不动亦不沉。近引之，儿哑然捉生臂，跃入怀中。其一大啼，似嗔生之不援己者。亦引上之。细审之，一男一女，貌皆俊秀。额上花冠缀玉，则赤莲在焉。背有锦囊，拆视，得书云：“翁姑俱无恙。忽忽三年，红尘永隔；盈盈一水，青鸟难通，结想为梦，引领成劳。茫茫蓝蔚，有恨如何也！顾念奔月姮娥，且虚桂府；投梭织女，犹怅银河。我何人斯，而能永好？兴思及此，辄复破涕为笑。别后两月，竟得孪生。今已啁啾怀抱，颇解言笑；觅枣抓梨，不母可活。敬以还君。所贻赤玉莲花，饰冠作信。膝头抱儿时，犹妾在左右也。闻君克践旧盟，意愿斯慰。妾此生不二，之死靡他。奁中珍物，不蓄兰膏；镜里新妆，久辞粉黛。君似征人，妾作嫠妇，即置而不御，亦何得谓非琴瑟哉？独计翁姑已得抱孙，曾未一觌新妇，揆之情理，亦属缺然。岁后阿姑窀穸，当往临穴，一尽妇职。过此以往，则‘龙宫’无恙，不少把握之期；‘福海’长生，或有往还之路。伏惟珍重，不尽欲言。”生反覆省书揽涕。两儿抱颈曰：“归休乎！”生益恸抚之，曰：“儿知家在何许？”儿啼，呕哑言归。生视海水茫茫，极天无际，雾鬟人渺，烟波路穷。抱儿返棹，怅然遂归。生知母寿不永，周身物悉为预具，墓中植松槚百余。逾岁，媪果亡。灵舆至殡宫，有女子缞绖临穴。众惊顾，忽而风激雷轰，继以急雨，转瞬已失所在。松柏新植多枯，至是皆活。福海稍长，辄思其母，忽自投入海，数日始还。龙宫以女子不得往，时掩户泣。一日昼暝，龙女急入，止之曰：“儿自成家，哭泣何为？”乃赐八尺珊瑚一株，龙脑香一帖，明珠百粒，八宝嵌金合一双，为嫁资。生闻之突入，执手啜泣。俄顷，迅雷破屋，女已无矣。异史氏曰：“花面逢迎，世情如鬼。嗜痂之癖，举世一辙。‘小惭小好，大惭大好’。若公然带须眉以游都市，其不骇而走者盖几希矣！彼陵阳痴子，将抱连城玉向何处哭也？呜呼！显荣富贵，当于蜃楼海市中求之耳！”

从刀郎的美学意蕴说开去 （完整版） 文武

老样～雪地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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