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小的时候,大概是十五六岁吧,记得家里有一个木板式的小推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此图片来自于网络,类似于我家的小推车。不同的是,在车轮部位上部的车板上,有两个略凸起的形状,是装车轮的,并不是全平的。和我家一样的,网上找不到。)</span></p> <p class="ql-block"> 那是父亲从附近村子里的农夫手中买来的,样式如同马拉的车,是一个通轴的,两边儿连着轱辘的,木板式的车棚扣在通轴上的小推车,人拉的位置探出两根粗壮的木杠似的车把,农民把这个叫做“驾辕”,挂上绳索可拉可推。像这样的木板车在当时的农民手中,也算是家中的一大物件了,而在农村里,能用木料制作出这样的车套耕犁的人也称之为手艺人了,统称为硬作木匠。</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的60年代, 我们都是随着父母来到山里的,是响应祖国的号召,为国防军工建设,开发小三线,从四面八方的大城市来到了小兴安岭脚下的、群山环抱的、茂密森林里的小三线厂;取名为通河县前进机械厂。它坐落于通河县以北的约一百里地处,进入邻近村屯后,还要再往山里走十里路,就是我儿时的家乡前进厂了。</p><p class="ql-block"> 我要讲的是我们山里人养猪的事儿,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大概是三四月份吧,大多数人都要到通河县的集市上去买小猪崽子,也有在附近村屯买的,大多数人家也都是养一头的,条件好一些的人家是养两头的。像我家每年只能养一头,从春天的二十几斤的小猪崽子,养到夏天、秋天、再到冬天,到了大雪纷飞的时候,过大年的时候,就是杀猪的时候了。那个场面真是热闹,家家都是热气腾腾的,喜气洋洋的,相互之间喝酒吃肉,畅饮着一年的喜悦和快乐,那个时候的猪肉也是特别的香。</p><p class="ql-block"> 别人家的猪,都能长到二百多斤,三百来斤的,而我家的猪却总是长不大,这和我家喂的饲料是有关系的。 </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候只是父亲一个人上班,父亲又没有什么技术和手艺,只是工厂里的一名普通工人,记得父亲做过搬运工,装卸工,在一车间的第一道工序的酸碱槽子里做洗料工。料片是铁的,外面镀着一层铜,是做枪弹用的,在酸碱槽子里洗过之后,送到下一道工序冲压,叫大七冲和小七冲,大七冲 冲压下来的料是做子弹壳的,小七冲 冲压下来的料是做子弹头的。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在这个车间这道工序上干了好多年,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工资是38块8毛7,父亲就这个工资也大概挣了很多年,并供养了我们全家老小八九口人。</p><p class="ql-block"> 我家是父亲一个人上班,而有的人家孩子大,来到山里后,就有两个,或是三个、四个上班的。我儿时的伙伴儿,就有哥哥和姐姐都在工厂里上班的,这样家里的条件就要好的很多,可以到附近的屯子里去买一些谷物和粮食。</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拍摄于2017年春节期间,阿城万博豪庭小区,我的父亲和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 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用这个木板小推车,去相隔十里路以外的万柳大队的农家地里去捡拾白菜,那是没有长成的小白菜儿,就是没有心儿的,农民管他叫扒了棵子。长得好一点儿的菜,有心儿的菜,像点样的菜,农户已经都收回去了,留在地里的,都是不好的了,不能储存的了。父亲也是观察了之后,看好了之后,才领着我们去的,那年我大概是十六七岁吧,两个弟弟也是十三四岁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候,我家住的是北点的“11栋”。是紧靠北山的,房子的建筑质量不是很好,是外来的建筑队抢建而成的。冬天透风上霜,夏天雨大了,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山水会罐进屋里。因为是最后一栋靠着山坡,后面有很大一块的原田地,又是把一头儿,这是父亲最喜欢的,父亲喜欢的就是把一头儿的房子了。(后来我家搬到南点儿住的房子,父亲要的也是把一头的)</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家就从“老六栋”搬到了“十一栋”,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我从小学的三四年级到初中,再到高中,最后到考入本厂的技校,都是在11栋这个简陋的房子里度过的。而那个木板的小推车也陪伴着我们全家,互为呵护着走过了多个春夏秋冬。</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拍摄于2017年夏 父亲在711厂的老年公寓)</span></p>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吃过早饭,父亲就领着我们上了路。这是一条沙石路,因为每年都有修路的人在维护着,所以路基还是很平整的。两个弟弟坐在车棚上,我和父亲俩轮着推着这个小推车,我也是偶尔跳上去坐一下,而父亲却总是不肯坐上去。父亲的身体是健壮的,看上去总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父亲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唱上两句,喜欢唱二人转,喜欢唱些京剧,而在那个年代,每天听到的也就是这些,也称作是“八个京剧样板戏”的年代。什么“王二姐坐北楼”啊,什么“京剧《沙家浜》智斗”啊,等等等等,也总是称赞阿庆嫂的智慧…。</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歌声,我们兄弟的欢笑声,伴随着林间各种鸟雀的叫声,散落在这条笔直蜿蜒的十里绵长的沙石路上,荡漾在两旁的树林中。</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蜻蜓和各种蝴蝶在陪伴着我们,尤其最好看的是那种大的蝴蝶,山里人管它叫大马连,你看那路上若是有一汪马蹄大小的沟壑,就会有很多的马连落在上面,舞动着蓝绿相间的带有白色条纹的彩色的翅膀,也许它们是在这里寻欢作乐,也许它们是在这里交配繁衍。</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过了三号桥,前边便是二号桥,这时我听到了从树林里传来了憨朴的歌声,细听起来像是放歌又像是在呐喊,原来这是林里的养蜂人。我是吃过山里的蜂蜜的,记得有一次我也是路过这里,那是和我的伙伴们一同来的,养蜂人正在搅蜂蜜,给我们每个人都吃了些,那蜂蜜真是太好吃了,细腻绵润,清香中带有花的香甜,还吃了像腊一样的白色的蜂蜡,当时真是特别的感谢那个养蜂人,也感受到了那个养蜂夫妇,对我们这些孩子的热情和喜爱,也的确的无偿的享用了别人的劳动果实。</p><p class="ql-block"> 山里的初秋季节,空气十分甜润。成熟的庄稼正在迎着阳光微笑,翠绿的山核桃如同鸭蛋大小,毛茸茸的成串儿的挂在枝头上。还有那些从绿色变成了紫黑色的山葡萄,密密的挂在藤蔓上,等着人去采摘...。要说山里人想要采摘的山货真是太多了,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号桥,就是和平公社了,再往前走就是万柳大队。我们来到了那片菜地,啊,真是很多呀!我和弟弟都高兴了起来,心里想这回我家的猪可有吃的了,有的白菜心儿人也是可以吃的。于是很快的行动起来,砍的砍,抱的抱,先是都堆放在了车的旁边,看着那一大堆的菜,想着过年杀猪吃肉,心里还都是美滋滋的。可又一想我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了,这么一大片的白菜,也不知道主人是允许不允许,我们竟然把它都拉走了,如果是主人不允许的,我们算不算是偷啊!可父亲确是很安然,也许父亲早就和主人说好了的,因为父亲是经常骑着他的那个“大金鹿”的自行车下屯的,每次回来都会在他那宽大的后车架上,带回来一些康米或谷物来填补家用,从而和屯里的农户也打上了交道。</p><p class="ql-block"> 车还是由我来装的,一个弟弟把着车的辕把,将大一点儿的菜 头都冲外,在木板的车上转圈儿的一个压一个的马着,小一点的都扔在中间,装好的车就像一个圆圆的碉堡一样,然后用布绳上下的来回捆绑。</p><p class="ql-block"> 山里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边还是白云蓝天,那边却是一阵大雨袭来,雨虽然很大,但却很短暂,像是在一个大热天,给你一个天然浴一样,让你顿时凉快了很多。我拉着车,就像一个驾辕的辕马一样,两个弟弟也拉着绳索,像边马一样。我的三弟小时就很顽皮,冲着大雨就大声的喊叫:“天老爷别下雨,包子饺子都给你”“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让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如今却听不到孩子们这些天真幼稚的儿谣了,而那时的我们就是听着喊着这样的儿摇长大的,这也许是一种知识匮乏年代的标志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跟在后面,看到他的儿子都渐渐的长大,他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走过一号桥,二号桥,拐了一段弯路,就是三号桥。这时你会清晰的看到青砖绿瓦,栋栋房屋,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山坳中,这就是我生长的美丽山乡,也承载着我儿时的梦想。</p><p class="ql-block"> 妈妈早已在家做好了饭菜,看到我们回来,满脸都是笑容,小的弟弟妹妹们也是围绕前后的蹦跳。山里的阳光是温驯的,雨后的彩虹横跨蓝天。人的贫穷不是天生带来的,要在贫穷中奋起,勤劳才是生活的希望。现在想起来都是父亲为我们留下的,生生不息的、勤俭持家的、好的家风。</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片拍摄于2010年端午节,父亲在711厂路旁的一侧种地)</span></p> <p class="ql-block"> 小推车虽然很古老,却为我们全家的生活出了不少力。那个年代山里人主要烧柴就是上山里拉木头。别人家用的都是铁架子的车子,因为他们都有能力在工厂里制作焊接。而我家却依然用着这个人迁就着车,车迁就着人的小推车。终于有一天,木板的小推车不堪重负,折了车轮。</p><p class="ql-block"> 后来是邻里的张大爷(张连文)帮助我们焊了一个铁架子的推车,我们全家都非常感激他。从此以后我家也有和别人家一样的铁架子的推车了。</p><p class="ql-block"> 而那个木板儿的小推车,却始终立在我家的院中。</p><p class="ql-block"> 2023年6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