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一) </b></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 收 麦</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 六月刚初,村里人就都先先后后忙完了地里麦子的收割,忙完了这间隙中新一季玉米的播种,也忙完了场地里麦子的碾打,紧跟着又要忙不喘息地趁着一轮轮晴好的太阳晾晒新打下的麦子。<div><br> 而这六七月间的天气,更是猴子的脸,说变就变。所以这六七月的农活,常被人们说是龙口夺食,便是因于此。看着好端端的蓝天,指不定就会在某天的午后,天边就生出一大堆的蘑菇云。起初只是白白的厚重了些,这云常借着风,很快就变成了深乌色,很快就会生成一场雨。</div><div><br> 这云啊,有时就生在你刚放下中午的饭碗准备歇息时。这云啊,有时就生在困乏的人们沉沉的午睡中。<br></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哪个午后,也不知是邻里的谁谁就喊了一声:起风了,天变了,赶快去麦场里收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午睡中的某个大人听到了这一声,这时多会醒的很快,抬头一看屋外的天,的确是有些阴暗了,连屋内都暗黑了不少,屋外的树也被风摇晃的厉害。就一骨碌爬起来:这天不对!要下雨了!第一个大人先爬了起来,然后再一一叫醒还在熟睡中的其他大人,还有家里的小孩子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先醒的大人这就溜下炕,这就往屋外跑,顺手拿起家里顺手处放着的收麦的工具,自己率先往麦场地里奔了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屋外,一团团浓浓的白云,已裹了黑。正随着一股股不怀好意的风不停地舒卷着。屋外的风肆意着,扬起灰尘,扬起街边的柴草杂物,胡乱地朝着刚出门的人们的脸面扑打来。这时,谁也顾不了这些。家里每个人都扛起收麦的器具,就往麦场里小跑。还能帮上手的孩子们,这时再不情愿,也只能紧随大人之后,一边咒骂着天,一边往自家的麦场里跑。和大人一模样地每人顺手还不忘要再带上一些收麦时的农具。无论大人小孩,刚才还有的“困乏”这时压跟儿不能再提,也好象都被这蘑菇云和风送去了九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村道上,络绎不断的人们往麦场里连颠带跑着。</p> <div><br></div> 大人们先到了场,拿来木锨、推扒,把麦子往一处堆着。有的家或堆成堆,有的家或推成小梁,找一处能上手的地方,往蛇皮袋里罐装着麦子。<div><br> 这时,家里再小的孩子也都派上了用场,也都成了劳力。或者看着哪个农具没被大人用,推一把还平摊在场地里的麦子,或者扫一扫已推过但仍有一薄层的麦子;或者是张着蛇皮袋子,大人们一簸箕一簸箕地往口袋着灌装着。</div><div><br> 黑云快速地往头上方的场地这边压了来,遮挡着太阳,被太阳镶了金边的云偶尔有一薄处,透射些光束下来,人们抬起头来,沉沉重重的黑云仍已向四处摊了去。抬头看天,但谁的手上都不敢有一点点的怠慢。轰隆隆——,远处已有了沉闷地雷声。<br></div> <div><br></div> 忙了一整,大家都是汗水顺着脖颈,顺着脊背往下流淌着,常日劳作的大人们习惯性地扯下腰间的毛巾擦把脸,再继续忙着手上的活。男人们敞着身上的汗衫,衣服也都湿得贴了脊背。女人们即使带着帽子,也都衣服贴了身。容易招灰的肩部和衣袖都有了一处处的灰。孩子们也是,热得急了,直接用胳膊或衣袖擦拭下脸上的汗水,都成了大花脸,但谁也顾不了这些。地里有了好收成,这时更要颗粒归仓,心里才踏实快意。<div><br> 动手早的,收拾干净了自己的场地,装麦的袋子也扎紧了口,码好了垛堆放在了一起。这时定也不会闲着或者径直回去,也会带上自家的农具,帮着还没有收拾完麦子的邻里一起收拾。</div><div><br> 大雨总像是考验着大家的速度,更像是考验着邻里的融洽。大家都收拾完了麦子,并把这样那样装麦子的蛇皮袋码好了垛,盖上了遮风挡雨的塑料纸、帆布,甚至席子,用砖块压着了严严实实。<div><br> 雨,刷—— 一下子就来了,带着湿湿的水汽,混合着麦场里积溅起的薄尘。雨借着风,一阵紧似一阵的,一处密比一处。抬眼四望,天也阴平了,大雨,就这样稳稳地来了。</div><div> <br> 在这场赶紧忙活中,好象从来都没有把谁家落下,谁家的麦子也没有淋着一滴儿雨,受一点点这场雨的亏。</div><div><br> 忙完回家去了的,可以好好洗一洗歇着了。回不去的或者不着急回家的,就陆陆续续小跑到就近麦场边生产队原有的饲养室。或站在屋檐下,或站在大门内,一边看雨,一边开始说起这场雨,说谁谁今天在午后没有休息,感觉这头顶的云不对,就开始喊大家了。谁谁平时睡的死的很,今天也很快被喊醒跑麦场里来了,不然他家的麦子肯定要泡在雨里了。这雨也来的太突然了,看着云不是很黑么,一会会功夫就由南山窜到了头顶……。<br><br></div></div> <br> 雨似乎还没有兴尽,人们的说话似乎也没有尽兴。一边看雨,有的说自家的麦子刚好晒干了,天晴路干就可以拉回家上楼入仓了。有的说自己晒的晚了两天,虽然这两天太阳好,但天晴了还得再好好晒上几天。<div><br>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今年的收成,谁家一亩地能打到快两担,麦子在穗上就干地很,只晒了两天大太阳就上楼入仓了;谁家的麦子今年品种好,麦子白;谁家的麦子有些红,红麦磨面黑地很;谁家的麦子颗粒好,颗粒饱满,粒粒都精神,颗粒好的麦子磨面筋度好,蒸的馍好吃。</div><div><br> 邻里们总有非常细致的人,收麦时还不忘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装上一把刚收拾的麦子,掏一些让我的老父亲看。</div><div><br> “叔,你看我这麦子,是不是可以上楼了。”</div><div><br> 我父亲常是捏上几粒,在嘴里嚼一口,再咀嚼一番,并咂磨咂磨嘴地说;“好了,干地很了。这嚼在嘴里嘎嘣嘎嘣地,不用晒了。”这位细致的邻里好象得到我父亲的这句话,自己的判断也才得到最可靠地验证,自己麦子上楼入仓心里也才更踏实。</div><div><br> 在这时,我常能看出父亲的自信,也能看出邻里对他的赞许。我们家的麦子他也常是这样在每次的收麦时嚼上几粒,判断着明天是否上楼入仓。<div><br> 父亲是个老农民,从旧社会到新社会,干了一辈子的农活,更是种庄稼的老把式。父亲对于农活总是细致,从不敷衍,地里的庄稼从来没有出现过闪失。<br></div></div> <div><br></div> 雨渐渐地小了,风也平和了许多,甚至在西天的某处,太阳竟然拨开了几处薄云,露出了通红的脸。念过一些诗句的孩子们,这时竟适时地念出唐诗人的诗句:东边日头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又免不了要引起身旁大人们的一通啧啧,一些话题。<div><br> 雨渐渐地停了,劳累了一整天的人们话题也少了,也淡了。大家就都陆续续续地回了家。<br></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二)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汗 滴 禾 下 土</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麦子入仓之后,田里已种上的玉米,经过了几个太阳天,经过了一两场雨,很快就出了芽,很快就显出了行,也需要下一步的锄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玉米是播种在刚刚收割的麦茬地里,第一遍的锄作主要是松土,在玉米苗显行之后就开始了。第二遍的锄作是玉米长到脚脖处,主要是给玉米苗的根部拱些土,让玉米苗易生根长壮。第三遍是等到玉米长得再高些,大约到成人的小腿弯处,一行一行地开始夹玉米梁。这一遍要么继续是人力锄作。有牛和骡的则直接套上犁铧,代替了锄头,这样垄好了梁,便于后期浇水。我们多少年来一直就是这样耕作家里的那块玉米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庄稼长得快,稍微动作慢的,玉米苗就长到了小腿弯处,大多人家也就省了第二遍锄作,直接进行到了夹梁这道工序。三遍锄作,地里的活儿便少了,也就算是把秋庄稼供上岸(在我,真真不知道这三个字。噢,不,是两个字,应如何写,作如何解。是供、拱、贡上佛案,还是拱上河岸,似乎都解释得通,似乎都有更丰富的内涵释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些年份,雨水适时,雨水足,土地松软,田里的活也好干,麦茬地的锄作也相对轻松。但有时也不知为何,或者应是天旱,收完麦子种下玉米后,田地里墒情差,在锄作时,锄头都能撇出火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已开始扛起了锄头,成了劳力。也和大人一样,在一家人歇个午晌之后,被老父亲喊着去锄玉米地,虽然避过了午后的大太阳,但田间的温度似乎也并没有降多少,太阳依然很毒。依然是不多时便汗流浃背。锄着锄着,一摸脸颊,已生成了一层盐粒子。锄着锄着,眼看着南山脚下生出了一堆堆蘑菇云。这时我就盼着赶快来一场雨,也就能趁此早早收工。</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地头歇息时,父亲和我都望着那堆蘑菇云,父亲说:热生风,冷生雨。这风是有些,却是干热风,还是成不了雨。我想着父亲定也是盼着一场雨,既省去了浇水,地里又有了好的墒情,玉米定会长得更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盼归昐,那升腾起来的蘑菇云,竟如父亲所说,在我们的锄作中,终究也没有生成一场雨,几天的锄作,那坨云,每天不定时地总萌生在了那一处,象被钉住了一样。云偶尔也升腾着,身边也起了些风,但这雲啊,总是翻向了远处,我们头顶的天,一直是蓝蓝的亮着。真不知这云是否变成了雨,也真不知这雨落在了何处。我也只能带着对雨的期盼,还有对当时热播剧的惦记与渴望,和老父亲一起,锄作到夕阳西下,余晕抹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里的我多是急急忙忙放下锄头,就往出跑,但也只能是看些剧中的枝枝节节了,我也因此错过了好多当时在邻居院里热播的《排球女将》、《血凝》、《霍元甲》、《陈真》、《上海滩》、《射雕英雄传》……,而之前之后的一些情节,也只能听同伴们不无炫耀地或者添盐加醋地讲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劳 作 田 地 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玉米苗显行锄作期间,田里鲜嫩的玉米叶子常会招来玉米虫,几乎每年都有,或轻或重。因为并不是非常严重的那种要成灾害,大多数邻里也都是听之任之,但父亲精细,我们家还要对玉米田进行一次杀虫。采用的杀虫剂多是六六粉。这种虫子是一种软体虫,也易除,但六六粉的浓度却不好掌握,掺些黄土吧,有颗粒,也很难投施,杀虫效果肯定要降低。父亲便有些为难,我便替父亲想了一个办法,用家里养猪的麸皮加草糠拌上六六粉。这样既降低了纯药剂的浓度,减少了药剂的使用量,而且麸皮加草糠肯定是虫子的诱饵,药效一定不减,父亲便采用了我的建议。而且我还给父亲建议,这种虫子应不是善爬行的,应多是会守在一株苗上啃食玉米叶,只需给玉米叶心有虫屎或者有残叶的苗上撒少许即可除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肯定了我的方法,就这样,我和父亲多会在一个无风而且预报未来几天不会有雨的午后,一下午就跑完家里的7、8亩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秋庄稼长得快,基本一星期后,也就几乎看不到残叶,满地都是油油的绿了,父亲总是很欣慰地看着自己的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这种杀虫的方法不足之处便是杀灭了虫子的同时也杀灭了地里的蛐蛐等秋虫,这也是我在后来几天的锄作中时常会发现玉米苗下有一些僵了的蛐虫,但为了丰产,也似乎无法顾及这些。</p>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四</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施 肥 禾 苗 下</b></div><div><br></div> 我们家的第三次锄作,就是夹玉米梁。往往是套上家里的那头牛,左几圈右几圈。我们也因此省了好多力气活儿。<br><br> 在这次夹玉米梁时,多是需要给玉米再施一次氮肥或尿素,精细的老父亲在施肥这件事上常犯难,总担心买回来的肥料不够或剩下。<br><br> 这个差事便交给了我。我一般都是先施一行,估摸着用量,然后平均下每行的用量,感觉前面施的有些多时,便在后面手轻点,减点儿量。计算会有余下时,则适当增加点儿投放量。每次都完美地完成,从没有差一行半行玉米苗没有肥料的,也从不多余下肥料。<br><br> 就这样,我在前面弯着腰施肥,后面多是老哥或老父亲扶犁,田间就又成了我们一起这样劳作的身影。<br><br> 父亲多是默默地赞许我的这些,或许觉得我的学没有白上,心窍开。我认真地完成着家里的一些农活,其不知,我那时的梦想却并不在脚下的这片土地。<br><br><div style="text-align: right;">2023年7月29日星期六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