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我出生于1952年,哪月哪日母亲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夏天吃南瓜的季节。我档案里填写的出生日月是我加入共青团组织的时间。我对童年的记忆大约从1958年全国大跃进开始的,那时全国大办钢铁,我们家乡也支起了小高炉,土法炼钢,支援国家建设。炼钢需要原料,政府号召当地农民积极贡献家里的废旧铁器。我家当时对外的大门很大很厚实,上面镶嵌一些铁扣、铁环、巴钉等铁质配件。一天突然来了几个人,费了很大劲将门上的铁件取下拿走。那时全民过共产主义生活,农民家里不许开伙,由政府统一办大食堂,一日三歺到大食堂打饭回家吃。我们家日常到食堂打饭的任务通常由我承担。印象中食堂只提供主食,早晚稀饭,中午干饭,不提供菜肴。有一次我打了饭回家,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饭全洒了,全家人只得挨一顿饿。 </p><p class="ql-block">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大食堂停办了,农民各回各家吃饭,可是各家各户都缺粮食。我家当时房前屋后有很多榆树,据说榆树皮、叶都可以吃,父母就带领我们剝榆树皮,摘榆树叶,将树皮砸碎做成饼,树叶炒成菜吃。可榆树皮吃后造成便秘,大便解不出。.</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是家里重点保护对象。有时母亲中午给父亲蒸一个鸡蛋,可父亲不忍心一个人吃,要给我们小孩每人舀一勺,母亲总是阻止说,他们小孩以后有的吃。这样,通常我们只能舔舔父亲吃过的鸡蛋碗。有时母亲给父亲蒸两块咸肉,我们只能分到一勺咸肉汤,用来拌饭吃,可香了。</p><p class="ql-block"> 大约到了八、九岁的时候,我开始上学了。学校的条件十分简陋,没有桌椅,需学生自找对象,一方带桌子,一方带板凳,配对入学就坐。如果找不到合适对象,就由家长到教室替孩子砌一个泥巴墩子供孩子用。我家刚好有一个桌子,找了一个带板凳的人家孩子搭配。</p><p class="ql-block"> 上小学期间,虽然我小小年纪,但也不忘边上学边为家里干活。每天早晨天刚放亮就起床,拿起粪筐出门拾粪。每年冬天都要扛起铁镐,背着竹筐到处寻找枯树刨根,为家里积攒柴禾。经常上学还带着竹篮,路上打猪草喂猪。有两年生产队安排让父亲和另一位老人养牛,活不重,但晚上要睡牛棚。为了让父亲晚上得到很好休息,我整整两年每晚替父亲去牛棚睡觉。夏天晚上除了被蚊虫叮咬,其他还好。冬天可就难受了,夜里起来给牛喂草、把尿、清理粪便,冻得直打颤。牛棚又建在一片坟地边,夜里非常害怕。每年夏天,我都要养四五十只鸭子,每天下河、下塘捉鱼捞虾喂鸭子。每年随着季节的变化,吊泥秋、吊大虾、捉黄蟮、捉螃蠏,什么都干。母亲晚年经常对人说我小时侯总是闲不住,什么苦都能吃。记得当时生产队出一天工成人记十分,像我们这样十几岁未成年孩子出一天工一般只记五六分,唯独给我记七分,因为生产队领导认为我比别的孩子能干。每到星期天、寒署假我都要到合肥街头给人拉车挣钱,补贴家用。具体方法是准备一截绳子,绳头拴一个铁勾,选择一处徒坡路段,在路边守候,当有拉货平板车经过时,上前询问上坡要不要帮忙拉车,如果要,挂上勾子就拉,一直将车主送上坎头。一般拉一段坡长约三、四百米,报酬是二分钱。一次我和我们家门口的另外一个小伙伴在双岗大桥处接到一个活,两个拉着重车的人叫我们帮忙拉车,送货到一个地方,说的地点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给我们二角钱,我们高兴坏了,这是大钱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哪知道拉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一看工厂门口的牌子是合肥卷烟厂,此时正是三伏天的中午时氛,一路上车老板几次到路边茶水摊买水喝,都舍不得买一杯水给我们喝,因为一杯水需要花一分钱。车到终点我们又饿又渴又累,人都快瘫痪了。我们气得跟车老板大吵,说他们欺骗我们小孩,要求增加报酬,后来车老板很不情愿地给我们每人加五分钱了亊.。还有一次我在帮人拉车时刚好遇到从外地途经合肥回家看望父母的大姐,她看我小小年纪竞然干这样的事,心疼得失声痛哭。 </p><p class="ql-block"> 1966年5月,文革开始,全国大中专学生开始大串联,毛主席分期分批在天安门接见来自全国各地的红卫兵。那时虽然我小学还没毕业,年纪尚小,但心里也痒痒的,就和本村另一个要好的小伙伴商量去北京见毛主席。我们俩从合肥火车站偷偷溜进站,爬上一辆装满煤炭的货车,火车开行几个小时后到达蚌埠,等了很长时间不知为何不走了,我们只得下来。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怎么办。当天晩上因为没买票侯车室不让进,我们就在车站内找了两个比较宽大的窗台爬上去睡觉,好歹是夏天,也不冷。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放在窗台下的鞋子没了,傻眼了,那时候哪有钱买新鞋呢?结果光着脚又爬车跑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小学期间大概我各方面表现得还不错,毕业后我被推荐到据说当时是我们县里最好的下塘中学上初中。学校离家比较远,乘火车要坐三个站,车票二角钱。可这对我们家来说已经很多了。开始每次我都咬着牙买票上车,后来听说可以逃票,心里就痒痒的,有一次大着胆没买票混上了车,可很不幸,被逮着了,除了补票外将我们一同被逮着的几个人排成一条队,站到车箱过道中间,面向车箱连接处上方悬挂的毛主席像向老人家请罪,羞死人了,从此再也不敢逃票了。在下塘中学只读了大约二三个月,不知什么原因,叫我们全部回乡上学。可我们家乡当时没有初中,就在我们原就读的小学办了一个初中班,老师还是原小学的老师,上课也不正规,而且据说以后高中也不办了,我上学的兴趣渐淡。此时我们村有很多人家在外拉平板车挣钱,据说收入还不错,我就向父母提岀不上学了,也出去拉车。开始父母不同意,因为拉车是重体力活,别人家都是青壮年人在干这活,而我当时才十六岁,怕我受不了。但后来在我的坚持下还是同意了,父母安排长我几岁的二姐协助,我掌把主驾,二姐在边上给我背车,就这样,我辍学了。拉车的活真叫苦。那时候农村也没有钟表,每天早晨鸡叫起床出门,晚上回到家全村人已都睡觉,估计应该在九、十点以后了。第一年是从采石场往水库运护堤用的石头,一天两趟,一趟来回二十公里。一车石头重达一千公斤以上。最难的是往车上搬石头,一般小的石块百十来斤,大的有几百斤,我小小年纪,二姐又是女孩子.,根本搬不动,被石头划破、砸伤手脚是常有的事。第二年是给县内各乡镇粮站运送粮食。那时候农村公路都是土路,坑坑凹凹的,尤其是下雨天,都是烂泥巴,空着手行走都困难,不要说装载着重物的板车了。最怕的是半道上车坏了,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和二姐只能汗水和着泪水流。就这样,干了两年。直到我们那届初中快毕业时,听说马上又要恢复办高中,.我们这届学生有望上高中,父母才又让我回到学校继续上学。</p><p class="ql-block"> 1970年秋天,我升入高中。但因为初中基本没上,基础太差,开始学习非常吃力,后来经过艰苦努力,才逐渐赶上。上高中要离家住校,家里经济上需要付出。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让母亲把家里平时吃饭的锅巴留存下来,星期天回家返校时带上锅巴,在学校用开水泡着吃,菜也是从家里带咸菜到校,大大减轻了家里的负担。高中阶段我是真正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学习了,因此收获是滿满的,真正增长了知识,开阔了眼界,为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我非常感恩就读的高中学校。</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是苦涩的、不幸的,但现在回想起来也是甜美的、有幸的。正是那许许多多的苦难锤炼了我的意志,铸就了我的品格,奠定了我一生 的基础。我成年后,从参加工作到退休几十年,感觉从来就没有吃不了的苦,受不了的累,我想这与童年的经历不无关係,应该感谢苦难。时至今日,远在外地已八十高龄的老姐姐还经常打电话嘱咐我,说你小时候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别再劳累、节俭了,別再亏待自己了。我答应说好,可我心里明白,改不了啦,本性难移了。我现在虽已年近七十,但家里的重活、脏活还是我在扛着,因为我这付身子骨是从小经过苦水浸泡,非常结实,承受得了。我现在经手的每一笔生活开销也都还会认真掂量,能省尽量省,因为经历过,深知一粥一饭、一分一厘来之不易。 </p><p class="ql-block"> 2020.12.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