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李春波的这首《小芳》一经传唱,曾经触动无数知青的情怀。每每听到,我就会想,这首歌的歌词,抒发出人们内心的苦涩了吗?</p><p class="ql-block"> 我在农村待了十个年头,眼看上调回城遥遥无期,心情也渐渐地消沉。那时,我在公社电影队工作,经常下乡去各大队。有那么一段时间,每次进山放映,我发现有一位姑娘常在身边。那姑娘十六七岁,修长的身材,红扑扑的脸盘,一双大眼明亮沉静,两道细细的柳叶眉。夜幕下,放映机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银幕上变换着画面,我不时地偷窥紧挨着的凹凸有致的身体轮廓,贪婪地嗅吸着清馨的体香,月色迷离,像是置身于梦幻世界。终于有一次,我的手触碰到女孩搁在板凳上的手,她没动弹,更没抽离,犹如一只温顺的小绵羊。我内心的冲动无法抑制,头一回大胆地握住了女孩的手。那手柔软温热,湿滑滑的,满是汗水,微微地发颤。时间仿佛停滞,周围的灯光、人影、音响迷蒙暗淡,我的身心不住地颤栗,热血涌上了双颊。在换片或是工作灯亮起时,我们会迅速分离。重新放映时,两手悄然地又握在一起。散场了,女孩缓缓移动脚步,回首投过来一瞥,她黑亮的瞳仁里分明闪烁出羞涩、惊喜的亮光。</p> <p class="ql-block"> 以后的日子,如春风拂面,心里暖暖的。差不多相隔十多天,电影队才会去姑娘的所在地。分别的日子,很受煎熬,但每天都有所期待,精神上也添加了很大的活力。好在姑娘没让我失望,总会在其大队或周围的大队,及时地来到我的身边。相逢的时间极为短暂,还要顾忌周围人的目光,但那份甜蜜,让我长时间沉醉其间,也暂时冲淡了生活中的烦恼。</p><p class="ql-block"> 同事老王阅历很深,很快看出了端倪。他告诉我,那姑娘叫翠翠,是大队书记的独生闺女,家里十分宠爱,正在上高中。她为了跟随我们,常常在漆黑的夜晚走十多里的山路。他告诫我,过近的接触,千万要慎重。老王的意思我明白,在人们看来,男女交往不当轻则作风不正,重则耍流氓,往往会名誉扫地,甚而受到处分。那时,我已20多岁,生命本能的欲望如雨后春笋一发而难收,翠翠的情意融化了我的心,老王的话并没有让我有所收敛。不久后,一位女知青的自杀却彻底击碎了我的美梦。女知青本来列入上调回城的计划,但被人举报,说她已与当地农民定亲,便取消了名额。我闻听此事,由不得不寒而栗,我不想一辈子扎根此处,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回城。与翠翠继续接触下去,结局是可想而知的。瞻前顾后,只有不二的选择:逃避。以后去山里放映,只要看见翠翠在场,我就将工作让给老王,独自一人躲到一边。那是一个只讲阶级性的年代,性爱的观念近乎是空白,自然不懂得爱,也不知道坚守,但强烈的失落感如刀扎一般刺痛了我的心灵,长吁短叹时,泪水禁不住潸然而下。此后,翠翠永远从我的视野里消失。</p> <p class="ql-block"> 我不知这算不算是我的初恋,但那段往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隔多年,每次想起,还怀有始乱终弃的忏悔心悸。那或许是人性中最为原始的本能冲动,也只属于青春期所有。我十分遗憾,两人没有只言片语的倾诉,只有双手无声的交流,翠翠心里所想也无从知晓,但似乎无声胜有声,给人予无限的遐想。有人劝我,现在回去寻找翠翠,也很有意思,最起码了解一下她的近况。我想,岁月的风雨只会涤荡人性的清纯,留下更多的是人世的沧桑与世俗,还不如将美好的记忆留存心底,且为美酒细细地品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此文刊登在《金山》杂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