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肖榕(她跟我妈姓)生于1974年6月,我俩相差6岁半,我高中毕业,她才进初一(小学只读5年),我有我的玩伴,她有她的玩伴,在我们眼中,她与她那些玩伴就是些小屁孩,玩不到一起,但血缘、亲情的红线却把我们紧紧系在一起,愈到年长愈紧密。她的名字“肖榕”用拼音打出来,首先蹦出来的必是“笑容”二字,她也的确是一个聪明伶俐、活泼爱笑的小女孩,家人们都叫她“榕榕子”。 榕榕子小时候寄养在我妈学生的母亲家里,3岁后上了幼儿园,她上的幼儿园就是我从前上的那一个,当时已从顺星桥搬到了一中旁边,就是现在一中教学楼“定一楼”的位置。<div><br></div><div>每天的接送很多时候由我担任,从我们居住的瓦屋街到幼儿园需要经过清水塘居民楼与一中围墙之间一段长长的狭窄的道路,那里沿线布满了化粪池,因常有粪车拖粪,化粪池的盖板常常是被打开的,为防止榕榕子不小心掉下去,我通常都是背着她走过这段路。</div><div><br></div><div>前年,刘瑞琼老师遇见我,还跟我说起当年她看见我背着妹妹送她上幼儿园的情景,让她很是羡慕,直夸我们兄妹感情好。</div> 小时候我比较调皮,常常闯点祸惹爸妈生气,自然也没少挨揍,榕榕子却是一直乖巧听话,惹人怜爱。有一次已不记得我又闯了什么祸了,总之惹得爸妈非常恼火,在我们一起从教育厅外婆家回一中的路上,他们就说回家再收拾我,我有点害怕,就偷偷跟榕榕子说:等下爸妈要打我的时候,你就要出来说话,莫让他们打我。<div><br></div><div>一进屋,爸妈就对我开启了混合双打模式,这时,只见榕榕子怯生生地站出来,带着哭腔对爸妈说:“你们不要打哥哥,你们不要打哥哥。”但被我爸一吼,吓得她乖乖地退了回去,我还是没能逃脱一顿胖揍。</div> 榕榕子一直是家里的宠儿,这让我这个学渣哥哥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嫉妒的。从小学起,她学习习惯就培养得很好,学习时十分专注,作业飞快就能完成,这样也不耽误她玩耍的时间,我女儿也许继承了姑姑的学习能力,跟她这点倒是很像。<div><br></div><div>她的学习成绩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很优秀,特别是英语非常棒,我记得为了学好英语,我爸还专门为她买了一台英文打字机,那时候回家常常看到她一边打字,一边读记单词,这也使得她参加工作后,操作电脑打稿打得飞快。</div><div><br></div><div>1991年榕榕子高中毕业,获得保送中国人民大学资格,其实当时北大、北师大她都可以保送,但她想进人大新闻系,所以选择了人大,但最后阴差阳错还是进的中文系。</div> 自榕榕子进大学起,我和她天各一方,见面的时间就少了,一般只能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相聚,平时只能靠书信联系,记得92年初我到深圳打工,我将第一个月工资的一半汇给她,她还专门写了封信来感谢我并汇报近况。<div><br></div><div>95年榕榕子从人大毕业,分配到了广州花城出版社工作,96年我正好到广州出差,去看过她一次,她还把她的宿舍让出来给我住了一晚,她自己跑到同事宿舍挤了一宿。</div> 工作三年后,榕榕子又考研回到了人大,三年研究生毕业,应聘英文报《今日北京》,成为这家报纸的创始员工,还曾经被英国BBC聘为特约记者。后辞职随妹夫去英国伦敦陪读,期间独自游历了欧洲诸国。<div><br></div><div>两年后回国,重操旧业,在《北京青年报》深度报道组做记者,撰写了多篇有分量的报道。07年她儿子皮皮出生后,改做编辑,负责副刊《求新知.视界》版面。</div> 榕榕子是2011年我爸去世的那一年夏天查出肿瘤的,当年就动了手术,术后几年也一直恢复得不错,正当我们以为她已渡过了5年的安全期时,没想到2017年底她被查出癌细胞发生了转移,她怕我们担心就一直没有告诉我们。<div><br></div><div>本来2018年初她准备带着皮皮和我妈一起去新西兰我表弟那里游玩的,临要出发了,她突然不去了,只让皮皮随我妈去了,我当时就感到很纳闷,但也没有多想,后来还是妹夫偷偷告知了我,这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我在和她通电话时都忍不住哭了,她却反过来安慰我。</div> 随后几年她一直服用美国的一种靶向药,病情控制得还不错,能正常工作,期间她回过几次长沙,一次是疫情初起的2020年初,只呆了几天,大年初二就被报社催着赶回北京了,2020年10月,她又带着皮皮回来,随家人一起在浏阳茴香小镇的小木屋里度过了愉快的假日。<div><br></div><div>2021年五一节,她独自一人回来,也没显出什么异样,还跟我妈一起到了长沙不少地方。我平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她通一次电话,从电话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异常,她每次都说自己很好。</div> 直到今年1月10号我接到妹夫的电话才得知她的病情自2022初就开始恶化了,这一年都在进行化疗,她体谅我在长沙一个人要招扶几个人,担子也很重,一直不让妹夫告诉我。后来她又感染了新冠,使她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医院已下了病危通知书,让我赶紧来北京。 等我第二天赶到北京,一进病房看见她,我着实吓了一跳,泪水不禁夺眶而出,这还是过去我那漂亮、优雅的妹妹吗?只见她双颊深陷,已瘦得不成人形,头发稀疏,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看着她那面目全非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当年爸爸病重时的情形。<div><br></div><div>当时因疫情才刚刚放开,她住的部队医院管理非常严格,根本不准探视,这次能让我们进,是因为下了病危通知书而特批的。因此,我在北京只呆了两天就只能带着无尽的牵挂回了长沙。</div> 这之后的半年里,榕榕子又家里、医院几进几出,我还是每隔半个月左右和她通一次电话,每次通话我都很纠结,既想知道她的情况,奢望有奇迹出现,又怕听到她那气若游丝的声音,可她特别坚强,她在电话中从未对我叫过一声痛、一声苦,总是说还行。<div><br></div><div>唉!亲爱的妹妹啊!哥哥知道你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啊!真是心如刀割,如果有可能,哥哥情愿代替你承受这一切的病痛与折磨,可是我无能为力,徒呼奈何!</div> 第二次到北京,我是与妈妈一起去的,这时榕榕子已住进了海淀医院的临终关怀病室。6月26日是她的49岁生日。半年不见,她比之前更瘦了,简直就只剩下一个骨架,头发已全部掉光,真是让人不忍目睹,但她的精神还不错,思维、记忆一点都不模糊。 第二天下午我们和妹夫、皮皮(皮皮上午刚考完中考)还有病室的医生、护士、社工一起为榕榕子过生日,社工为她献花,大家一起唱了生日歌,一起吃了蛋糕,随后我们几个一起观看妹夫制作的PPT,回顾了她一生的历程,整个过程足有两个多小时,她都努力支撑着,没流露一点倦意,还能准确地说出每张照片拍摄的地点、人物及背后的一些轶事。<div><br></div><div>明知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这是最后一个生日,她的心里翻腾着怎样五味杂陈的情感啊!我们都知道谁也无力回天,这已是最后的告别。</div> 最后我们4个人都给榕榕子念了贺卡,每个人都把最后的话读给她听,皮皮也用英文给妈妈送上了最后的祝福,这时我们都已泪流满面了,但榕榕子没有哭泣,她在我们面前始终保持着微笑,我知道她是想把她最后的笑容留给我们,让我们记住她的笑容,她的美好。当然,这温柔的笑容将永驻我的心间。 从北京回到长沙后的这十多天,我每天都是在忐忑不安中渡过。7月12日清晨6点多钟,在我开车去一中上班的路上,我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心中不禁一惊,差点撞上了前车,我连忙靠边停车接听,不出所料,这是我妹夫的来电,传来了虽让我早有心里准备却又始终不愿听到的噩耗——我亲爱的妹妹刚刚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我一时有点发懵,勉强开到了一中,回家后,我强忍着直到妈妈用完早餐后,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唯有抱头痛哭。<br> 13日我赶到了北京,和榕榕子的一些教会的好友一起开了个小型的追思会。14日我带着榕榕子的骨灰回到了长沙。根据她的遗愿,15日我和两个堂兄一起,把她的骨灰葬到了岳麓山我外公的墓中,我的外婆、爸爸、姨夫的骨灰也都葬在这里,这里是家人们情感相交、精神相聚的地方。榕榕子,在这里,你一定不会孤单,因为有这么多亲人在陪你,我想,终究有一天,我们也会在这里相逢!<br> <p class="ql-block">亲爱的妹妹,自17岁你北上读大学起,一直漂泊在外的你,终于魂归故里了!想到她17岁离家,32年后却以这样的方式回到故乡,真是心痛欲绝。</p> 我亲爱的妹妹啊!哥哥知道你撑得好辛苦啊!知道你最小的愿望是想撑到皮皮中考成绩出来,皮皮没有辜负你的期望,660分的满分他考了648分,这样优异的成绩总算是给了你一丝最后的慰藉。你未必不想继续撑下去啊! 撑到皮皮高中毕业、读大学、留学、工作……,但是你太累了,太痛苦了,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你要休息了。现在你终于解脱了,终于不要再受病痛的折磨了,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亲爱的妹妹,你是最聪明最懂事的女儿,是最快乐优秀的妹妹,是最有爱心的妈妈,是我们心中最美丽的宝贝。无论在哪里,在过去,在将来,在天国,在人间,你都是我们心头的宝,你永远都是我们心中最爱的那个“榕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