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七里河 图片</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儿时的记忆 (五)</span></p><p class="ql-block"> 郑州市最有名的河是金水河,还有南门外的熊儿河,但我最喜欢的是姥姥家的那条河,流经郑州城东白庄村的河 — 七里河。</p><p class="ql-block"> 父母亲领着弟弟妹妹出了大门向西而去,奶奶哥哥和我在大门口送行,眼看着他们走过头道胡同,走到二道胡同,我突然跑着追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爸爸,爸爸等等我!”奶奶在门口愣住了,心想“小勇咋啦,想跟他爸去西安?”爸爸停止了脚步回头望着我,我来到父亲跟前伸出手说:“爸,给我一毛钱!”父亲笑了笑把大包放在地上,从上衣口袋掏出几张人民币,数了两张“给,给你两毛,听奶奶的话!”说完摸了摸我的头。我“嗯”了一声扭头跑了回去,当我再回头时父亲他们已经拐过二道胡同不见了。“把我吓了一跳,你个鳖孙,我还以为你跟恁爸去西安勒!”奶奶在我后脑勺上轻轻地拍了一巴掌。1959年下半年我和哥哥留在郑州,没随父母去西安。</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说“两个男孩儿一台戏”,我和哥哥就是一台戏。哥哥七八岁那年我三四岁,经常你一捶我一脚的,就是好好地一起玩儿也能出事儿。在南关热闹的市场看完马戏团的表演,兴趣未尽,一到家就准备给大人们表演,在西厢房窗边的床上,哥哥当“马”,我扮作骑手站在上面,我“驾”的一声哥哥开始启动,没爬两步“骑手”就摔了下来,头直接磕在窗台上,血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我“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奶奶和母亲赶快跑了过来,奶奶抱着我跑到外面的窗台下不停地喊:“小勇…,回来吧!小勇…,回来吧!”母亲也跑出来拿块布按在我头上,和奶奶异口同声地喊,我虽然负伤了,但我听的清清楚楚。长大后我问奶奶当时喊那话是干啥勒,她说那是叫魂儿勒!到现在前额头上还留着一块疤。还有一次记忆最深,以至于影响了我至今不会游泳!这就说到了姥姥家的那条河。</p><p class="ql-block"> 姥姥家在郑州城东白庄村,村东头有条清澈的河,河边长满了芦苇,姥姥家的地在河西,一到夏天是我们兄弟俩最向往的地方。那里有一条清粼粼的河水、有吃不尽的瓜果梨枣。出了南门顺着熊儿河一直向东,过一条马路和针织厂就见到一片片稻田、一池池荷塘,这是郑州有名的凤凰台。过了凤凰台是一座座沙岗,沙岗脚下一簇簇沙棘站在最适合它的地方。出了蜿蜒的沙土路进入王庄,王庄是我三姥姥的娘家,穿过王庄就到白庄了。</p><p class="ql-block"> 白庄西部的地上种满了一块块儿的红薯、大豆和高粱,蝈蝈儿的叫声清脆明亮,悦耳动听。庄北也有几座沙土岗,岗边一片白麻(青麻)地,那是舅舅们常领我去的地方,除了摘沙枣,还在白麻地里摘白麻籽,快要成熟的白麻籽可以吃。有时砍下一棵白麻剥皮搓成绳子玩儿。白麻是一种很好的植物,成熟后籽可以作中药,杆上的皮是做麻绳的好材料,姥爷和舅舅们把成熟后的白麻杆在水中泡好,然后把皮剥下来,搓成粗粗的麻绳捆扎农作物。姥姥家在庄子东头,院墙外有条南北走向的路,可以通过马车。姥姥家的大门朝东开,成立合作社前一进门的右手几间房是马厩,里面喂养着马和骡子,姥爷曾用这牲口套上马车送母亲和我们回城里。合作社后这三间房改为砖瓦房,作为正房,老姥爷(姥爷的父亲)姥爷和姥姥住在那里。姥爷弟兄三人,他是长子,在城里纺织厂当过机修工,曾参加过铁路工人举行的“二七大罢工”,罢工失败后躲回家里当农民直至去世。姥爷农闲时经常到西安来,一是看望姥姥(1960年后姥姥已将户口迁到西安和父母一起居住),二是到宝鸡蔡家坡陕绵九厂看他师兄,他们是生死之交。师兄是参加铁路工人大罢工的小头目,二七大罢工失败后,为躲避当地军阀的通缉,姥爷赶着马车送他到洛阳,他们分手后,师兄一路向西,出潼关到西安最终落户蔡家坡。进院子左手有三间房,三姥爷一家住,最南面坐南朝北有三间,二姥爷家住,这三间房后面有个后院,挺大的,有一口地窖存放红薯,院内还有一大堆基肥,猪圈里的几头猪懒洋洋地躺在泥里不停地哼哼。正院的院子里栽了一棵石榴树,夏天石榴花开红似火非常漂亮。一条大黄狗在院子里溜达着,两只大鹅“嘎嘎”地昂着头夹着翅膀晃来晃去。不记得是哪年后院开始动工了,喝彩声、喊叫声把我吸引过去,一座新的砖瓦房正在上梁,三角形的大梁已经架好,上面坐着几个人,姥爷提着一个篮子在上面不停地招呼着,从篮子里抓出一把丸子大的,上面点了红点的小馍往下撒,大家一阵乱抢,我抢到一个,塞进了嘴里。至今也不知是什么讲究。房子建好后我每次去姥姥家都和姥姥住在里面。</p><p class="ql-block"> 姥姥高挑的身材,瘦瘦的,一双小脚比三寸金莲大,我觉得姥姥长得很好看。她出身书香门第,父亲是清末秀才,是个双手同时能写梅花篆字的教书先生,可是他的女儿我的姥姥却不识字。姥姥和奶奶正好相反,她爱干净,宁可不吃或者少吃也要穿好穿干净。她说话幽默,做事儿稳重,心灵手巧,心细如麻。在西安时父亲买回一些乱棉纱,她坐在床上,一边照顾妹妹小红,一边把乱棉纱中的棉线一根根地抽出来,再一根根地接好缠成团,等回到郑州乡下织成粗布,西安家里铺的床单就是她的杰作。我三四岁时在姥姥家的小院石榴树下,搬个小墩儿(小凳子)坐在姥姥身边,她从一个针线筐里拿出剪刀和纸,不打任何草稿,左手拿纸右手拿剪,两手转动,不一会儿一个小纸人儿、一只小鸡和一个小狗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面前。母亲遗传了姥姥的基因,女红特别好,剪裁、刺绣、缝衣、做鞋堪称一流。姥姥是家里的长媳,通情达理,在兄弟妯娌们之间威信很高,自然我们城里的外甥们到她那里地位也不低,虽然辈分低,舅舅姨姨都很亲让着我们。</p><p class="ql-block"> 哥哥放了暑假也是我最盼望的,我们可以一块儿到姥姥家玩儿了。母亲抱着大妹,我跟在她后面,哥哥不停的在我后面踢我的脚,还说着“看你那脚,咋走勒!”因为我走路有点儿内八字,他一路走一路地踢着我纠正。一进白庄,庄里的舅们、姨们、姥爷姥姥们见了就说“城里的外甥来了”。白庄人都姓白,是个宗亲家族的庄子,见到的基本都是舅舅姨姨,有高辈分的也有低辈分的。</p><p class="ql-block"> 村庄东头的那条河叫七里河,是从新郑县流过来的两条河并流后形成的,一条叫十七里河,一条叫十八里河,两条河汇合成七里河,从西南流入白庄,灌溉了整个白庄村,然后潇潇洒洒地向东北方向流去。七十年前,清清的河水潺潺地流着,清风吹动着河边的芦苇,悠闲地扭动着腰杆,河边的水面上水黾以极快的速度滑行着,像极了一个个冰面上速滑的运动员,水下小鱼相互地追逐着,浅浅的水洼里黑黑的蝌蚪抖动着尾巴慢慢变大。姥姥家的一块地就在这河的西岸,地里种满了西瓜、打瓜、甜瓜、面瓜,瓜地边还种有桃树和枣树。我钻进瓜棚让姥爷给我摘瓜吃,一般我先吃面瓜,是甜瓜的一种,黑绿色的皮,熟透了后可以把皮揭下来,不用刀,用手一掰就开了,吃起来比煮熟了的土豆还绵,不是很甜,绵的噎人,最适合没牙的老人吃。现在再也没见过这种瓜,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有这种瓜。地里的甜瓜有几个品种,我知道的有:脆瓜、香瓜、梨瓜和一种叫红到边瓜。打瓜是西瓜的一种,主要是吃里面的瓜籽,这种瓜瓤肉肉的,甜度不高,但是瓜籽大而多,吃一口瓜满口瓜籽,吐好一会儿,这个瓜我一点儿都不爱吃。姥姥家地里的西瓜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美的西瓜,切开后红色的瓜瓤上黄色点点像沙粒般铺在上面,一牙一牙地切的时候要小心,不然三角形的瓜牙顶处会塌下来。瓜瓤进嘴像豆沙一样立刻融化,甜蜜可口,这就是人称的“沙瓤西瓜”,不知道现在郑州还有没有,反正在西安、宝鸡我没见过。姥爷在地里找了两个小打瓜走进瓜棚,拿起一个,在瓜藤的一端一刀切下去,掏出里面的瓜瓤和瓜子,放在一个盆里,把两个瓜都掏得干干净净,在空瓜壳的口边戳了两个孔,找来麻绳拴在上面,然后用一根一米多长的木棍儿当扁担,把两个瓜桶挂在两头说:“挑着玩儿吧!”我挑着姥爷给我做的瓜桶到河边挑水去了。装了满满的一“桶”水,好不容易地拽出水面,“咔嚓”一声,几块儿瓜皮顺水向东北方而去……。我沮丧地提着另一只“桶”回到瓜棚,“你个傻小儿(河南话,孩子的意思)!那是让你挑着玩儿勒,你还真把它当桶用?”姥爷说完笑了起来。很快在自家地里随意吃瓜的时代过去了,合作组、初级社、高级社到人民公社,随着社会的发展,姥姥家的地合作了,牲口合作了,马车农具也合作了,这些都成了集体财产,农民成了公社社员。</p><p class="ql-block">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年龄段的人和一个年龄段的人能走到一起、玩儿到一起,这是真话。我和哥哥到了姥姥家立刻体现出来,哥哥和长生舅、满场舅他们年龄相仿是一波儿,我和小玉舅、天增舅是一波儿,想打破这个界限进入别人的圈子是很难的。那年我也就四五岁,母亲回娘家,带着我们兄妹仨,到了白庄就各寻知己,下午时分长生舅和满场舅找我哥到河里游泳,我光着脚就跟着他们后面,我哥说:“你个小屁孩儿,跟俺们干啥?回去!”说完推了我一把。他们走后我远远跟着,到了河边看见舅舅一个个跳进水里,我哥在那儿正脱衣服,看见我就说:“谁叫你来勒?你站在这儿干啥勒?你下去游呗!你咋不下去勒?”“我不会游……。”我话没落音,“噗通”一声就被哥哥推到水中,嘴里还说“让你跟,让你跟!”我眼前一根根像海带一样的水草垂直的在水中乱舞,我两腿乱蹬,两手不停地向上乱抓,寻找救命稻草!身体慢慢地往下沉,口中“咕咚,咕咚”不停地喝水,脚蹬的水泡泡,手划的水泡泡和喝水的泡泡在水中大大小小的向上漂浮,两眼看得清清楚楚,至今难忘!突然两只手伸向我的腋下,把我托出水面,另一个舅的两只手抓住我的手把我拽到岸上,我口中不停地吐着水。我哥傻愣愣地站在岸边看着我。长生舅从水里钻出来说:“小忠,你咋恁傻勒,你就不怕把小勇淹死!”满场舅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说:“使劲儿吐,使劲吐,把水吐出来就好了,幸亏没呛住!”“小勇,这事儿你千万不能跟恁姥姥说,给谁都不能说,说了恁哥都被打死了!”从此我守口如瓶,再也不敢游泳!虽然怕水,但七里河的水也留下我美好的回忆。特别是到了夏天,那条河清凉的水,那河边柳树上知了的鸣叫声,那河岸旁片片瓜地的瓜。公社化后想吃瓜就不那么容易了,地里虽然也种有各种瓜,但那是集体的,是不能随便吃了,舅舅们也想吃得依靠我。瓜熟季节我和小玉舅、天增舅和比他们小一点儿的舅来到七里河边,一个个赤条条地跳入水中玩耍,他们在河水中狗刨式地游,我在浅水处两手撑着浅浅的河床,撅着屁股在水里扑腾着两腿,其实身子大部分都在水外面,如果哪个舅想拽我的腿进河的深处,我就会大喊:“我跟俺姥姥说!”玩累了,舅舅就让我搞点瓜解解渴。瓜地比河床高许多,我悄悄地往上爬,他们在河滩上等着,等我爬到地边像偷地雷的一样,观察四周,观察瓜棚里有没有人。看瓜的基本都是姥爷辈的,见到是城里的我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睡觉或者背对着我而坐。发现他没注意我,就爬进瓜地不管熟不熟见瓜就拽,拽一个从瓜地边轱辘下去,舅舅们在下面接应,啥时候听见他们在下面小声地说:“中啦,中啦!”我就赶快地也像瓜一样轱辘下去。小玉舅驮着我凫水过河到河东,河东是一片高粱地,其他的舅舅抱着瓜也游过来,大家钻进高粱地开始享用,一般生的多熟的少,谁也不会计较,个个吃得津津有味!突然传来“唧唧…,唧唧……”的叫声,我问小玉舅“这是啥叫勒?”“是蚂蚱(蝈蝈)”小玉舅说完用手背擦了擦嘴接着说:“一会儿我给你逮蚂蚱。”接着就顺手拉弯了几棵高粱,从顶端折下细细的高粱杆,拽掉上面没有成熟的高粱穗,三下五除二编了两个圆圆的小笼子,笼子上留有圆孔。“走,小勇,逮蚂蚱!”小玉舅把蚂蚱笼递给我,领着我们沿着河向北走去。舅舅们有的抱着没吃完的瓜,有的头顶着我们的衣服,来到河面宽阔的地方准备过河,我有了被淹的经历不敢过,“这水不深,不要紧,最深就到肚膜脐儿。”小玉舅说完拽着我开始趟水过河,水漫过脚面,漫过膝盖,凉飕飕地漫到了肚脐,浑身一哆嗦,夹着肩膀趟了过去。大家利索地穿好衣服和鞋,向大豆地走去,我一手提着蚂蚱笼,一手提着鞋跟在后面,“小勇,你咋不穿鞋勒,快穿上,地边可多棘棘,小心扎脚……”还没等舅舅说完话,我就跳了起来,不停地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教训深刻啊!很快舅舅从豆地走出来,一手一只蚂蚱,他把两只蚂蚱分别放在两个笼子里说:“它俩不能放一块儿,要不然不知哪个就被咬断腿了!”“那它吃啥勒?”“回去我给它揪点儿葱叶儿。”舅舅说完掐了几片豆叶把笼口封好。</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母亲、我和哥哥 郑州 1949年12月</p> <p class="ql-block"> 坐在链子树下,欣赏着蚂蚱在笼子里吃葱叶,哥哥走过来看了看说:“给它喂辣椒。”“喂辣椒干啥?那不辣死它啦!”我以为哥哥逗我的,“喂辣椒它叫的欢,我不骗你!”哥哥说完就走了。我觉得哥哥说的有道理,就找了辣椒塞进蚂蚱笼。不知是蚂蚱吃饱了该叫了,还是真的吃辣椒辣的不行了,就一个劲地叫,我听着它的叫声,想着哥哥还真行啊……!我坐在老屋大门前的石板上,看着南门里来往的人们,哥哥从我家门里走出来坐在我的对面,手里拿着一根竹笛,吹了几下,这竹笛发出了悦耳的声音。他放下竹笛从口袋掏出一瓣蒜递给我,“你帮我把蒜剥开,把里面勒薄薄的蒜膜揭下来,小心点儿,别弄破!”说完话他开始用手不停地擦拭竹笛上的一个孔。我把蒜和蒜膜递给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用口水贴膜,而是用掰开的蒜,在竹管的那个擦过的孔上擦了几下,用黏黏的蒜汁将蒜膜贴在上面,横在嘴边的竹管在他手指交替的按压下,一曲优美笛声在南门西拐飘扬,不知这动听的曲子是《歌唱二小放牛郎》还是《小放牛》已记不清了。哥哥吹完笛子继续给我上课:“笛子贴上膜,吹起来更好听,能发出颤音的效果,这蒜膜不中,吹不了几次就破了,真正的膜是竹膜,咱这儿竹子少,找不到,只能买,可贵了!”我肃然起敬,真伟大,知道的真多!“唧唧,唧唧……”蚂蚱吃了辣椒果然叫个不停,我从回忆中走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在白庄最有趣儿的是夜里逮“爬叉”,爬叉就是刚出土的、趴在树根上的、还没脱壳的蝉。在郑州老家,把蝉叫“麻吉鸟”,把出壳前的蝉叫“爬叉”。我和舅舅们躺在打麦场地上的席上,从七里河飘来的阵阵凉风抚摸着我们,晴朗的夜空挂着一个大大的月亮,照的村庄一片明亮,河边传来声声蛙鸣,萤火虫飞来飞去。小玉舅转过头对我说:“小勇,咱们逮爬叉吧!”我突然兴奋地一骨碌爬了起来说“中!”舅舅的话十分有号召力,旁边的大小舅们个个摩拳擦掌。我们借着月光检查河边的每一棵树的根部,不知哪个舅舅小声地说“这儿有!”我立即跑了过去,树下一个小洞,顺着小洞口向上看,离地面半尺来高的树根部,一个爬叉趴在上面一动不动,我正想上手去抓,被小玉舅拦住说:“别急,你看一会儿,可好玩勒!”我静静地观察,爬叉的背部有条裂缝,这条垂直的裂缝慢慢地裂开,突然裂缝从爬叉的腰部呈倒三角形完全裂开,一双黑豆一样的眼睛镶在头上,两只前爪缓缓地撑开向前伸去,不大一会儿身子出来了,几只爪子用力地往外爬,整个身子出来了!两只翅膀软软的皱在一起,少许才展平!一个完整的壳挂在树根上,叫做蝉蜕,是一味中药,这就是金蝉脱壳!我拿下稚嫩的麻吉鸟,舅舅们开始在树根点起麦秸,火燃烧着,浓烟滚滚飘向枝头,我学着舅舅们用脚不停地踹树干,一会儿白天在树枝上歌唱的麻吉鸟一个个掉落在地上。不知它们是被烟熏了,还是睡得糊里糊涂,总之是掉落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1960年,鼠年,是我国遭遇三年自然灾害的开始,那年我家最后一个孩子降临,排行六,是个女孩儿,是我们的小妹,取名小红,姥姥到西安照顾她,从此离开了白庄。这年哥哥也离开郑州老家随父母去西安了,没人陪我去姥姥家了,到了姥姥家姥姥也不在那里了。母亲是独女,白庄的舅舅和姨姨们都是母亲的叔伯弟妹,因此去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七里河的水继续的流过姥姥的家,哥哥去了西安后每逢想去河边看看的时候,小姑就会领着我到白庄,每年最少一次。渐渐地我到了第一个本命之年,已敢一个人去了,白庄还有姥爷、还有叔伯舅舅们和姨姨们、还有那条河。那年冬天我到白庄找姥爷,这次去并不是去玩儿,而是想去要点红薯干。一是因为那年代缺粮,二是红薯干当时算好食品,能干着吃,煮着吃和蒸着吃。大冷的天,河里也去不了,只能在院里瞎转悠。小兴舅戴着棉帽从二姥爷屋里走出来,头一摆给我使了个眼色“小勇,走,咱们出去。”我俩走出院子大门,他把帽子取下来,好家伙!帽壳篓里装了一堆红薯干!他得意地笑着说“我给咱弄勒点儿红薯干!”那年景谁家都把粮食看得紧!小兴舅是长生舅和小玉舅的弟弟,他聪明机灵,他家人多,上面有大姐、大哥、二哥,下面还有个妹妹,粮食就更紧张,他能弄出点儿红薯干分享给我,实属不易了。我姥爷没跟姥姥到西安,因三姥爷身体不好,他就帮助三姥爷一家。他一个人吃住,年龄大了后就由黑蛋儿舅(三姥爷的三子)照顾。第二天姥爷给我装了半面袋的红薯干,我拿出几块,一边走一边吃地回城里了。夏天到了,知了叫了,又想到那条清水河里扑腾了。高高兴兴来到白庄还没玩儿就和小兴舅吵了起来,究竟什么原因早已记不起来了,只是他的一句话把我气走了,大意是“恁姥姥不在你还想干啥!”之类的。因为我姥姥威信很高,她在白庄时我很气盛,一般舅舅虽辈分大一般不惹我,都让着我,不然哪个舅舅惹了哪个舅舅就会被姥姥说一顿,她说话很有水平,不骂人,也不训人,慢声慢语的几句话说的你无地自容。可能是我的做派让小兴舅很是不满,憋了几年的气不由而发了。他的这句话一出口我起身而走,觉得很委屈,一边走一边哭,过王庄,翻过沙岗到了二里岗时心情才平静下来。“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大姨(小兴舅他姐)开着东方红牌拖拉机追了过来,“小勇,回来,别走!”见了大姨我委屈的大声哭了起来!后来听说我走后不久大姨知道了,骂了一顿她小弟:“咱大大(大妈、大娘)不在这儿你就把小勇气走了,看咱大大知道了咋说咱!”</p><p class="ql-block"> 白庄不但有拖拉机还有许多抽水机,大队领导很有远见。他们很早就在队上建窑烧砖,烧好的砖为郑州人民公园修建围墙,挣到的钱给队上买水泵买拖拉机,这些先进的生产工具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抽水机抽出了七里河的水,灌溉了干枯的土地,养育了勤劳的白庄人!白庄也成了郑州的模范村庄,是其它村庄学习的榜样,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宝鸡家中听到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报白庄的新闻,播报郑州城郊白庄的干部带领村民战胜困难的事迹,心中感到无比的自豪!至今我还怀念着姥姥家的那条河,那条养育了白庄人的河,养育了姥爷、姥姥、母亲、舅舅、姨姨、还有我的河!</p><p class="ql-block"> 2023年7月25日 宝鸡</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七里河 图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