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海夜生死大搜救

德文

寒夜冰海搜救忙，龙潭虎穴也要闯。

父老乡亲心中装，人民就是亲爹娘。

这是我40多年前，在外长山要塞区一次参与海上搜救时写的感言。今天，随着对那段火红人生的眷恋、思念。我把生死大搜救见于笔端。

时间倒退到七八年年初，农历腊月二十八那天。春节将慢慢揭开面纱，露出甜美的笑脸。袅袅炊烟飘在我第二故乡，家家户户的屋顶，年的香味，在大长山岛漫延。天真浪漫的孩子，露着"海岛红″的笑脸，不怕地冻天寒，甩着花炮，把年追赶。美丽的漁村，户户红灯已高挂，就等除夕点；海鲜已备齐，就等大勺掂；火炕已烧热，就等亲人还；美酒已斟满，就等把怀盏。

那天，我在外长山要塞区作战值班室值班，节日的来临，使我绷紧了战备的弦。晚饭，干部灶吃红烧肉，我早就有点馋。让通信员下山打两份饭，我好和小战友，小兄弟、小老乡提前过个年。当我把色泽明亮、红白相间、软烂醇香、肥而不腻的大肉块放进嘴里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饭口时来电话，职务的警觉，让我刻不容缓，口中的大肉块，难吐难咽。是长海县政府办付连喜同志打来的急电。长海县一艘交通船，下午1时从皮口港，载一百多人乘客，进岛走家过年。平时一个半小时的海程，现在，过去5个小时，踪影不见。情况紧急，人命关天，我立即向值班首长报告，启动海上抢险搜救预案。

有关处、室人员立即放下碗筷，爬山聚集到坑道作战值班室。那天，太阳公公已下班(昼短夜长)，月亮婆婆休班(临近朔日、暗夜)，唯有解放军加班加点。海图前，沙盘边，首长口诉预案。驻岛对外警戒雷达，立即调整天线方向，变对外警戒，为对内搜索，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驻岛防御地域和营区面向皮口的连队，立即派出小分队，对港湾滩头停泊的各种船只逐一进行清查；气象分队立即提供潮汐、水文、气象资料，供分析判断；船运大队备好炮艇、登陆艇各一艘，随时听从调遣。

情况、信息不断从各部门返馈到作战值班室。经分析判断，首长当即下达搜救命令。把皮口、大长山岛、广鹿岛、猴儿石海域，作为搜救的重点。猴儿石近海是搜救的关键。电令船运大队船只，向指定海域火速开进。两船一离开大连黑嘴子码头，推进器就挂上了前进三。迎风破浪，蹚着冰海，向指定海域飞进。

大长山岛节前祥和、热烈的气氛，被这突发事件搅乱。海岛弹丸之地，平时常住人口万八千。家家户户，亲戚套亲戚，人人骨肉相连。竟有一百多人遇险，真是闹翻了天。到海边接亲友的人，一下午没回家。家中的人更是坐不住龙霄殿。县政府感到事关重大，在南坨子海产品加工厂，设立了临时值班。千人空岛，人人饱受熬煎。几个到海边接亲友的年轻人，为了给遇险船只指明归家的方向，在海边点起篝火，照亮了大长山岛半边天。几位老大妈挎着竹篮，把白天刚蒸好的，准备除夕接神敬祖的馒头摆在海边，乞哀告怜，乞求龙王爷爷，海神奶奶，大慈大悲，保佑他们的亲人平安。几个大人遇险家的小孩，在南圪子海滩，钻到爷爷奶奶穿的棉大衣里，喊着要爸爸、妈妈，吓的浑身打颤。多人面向大海跪拜，虔诚、伤感。不知谁，鼻子一酸，哭出了声，引来麻烦。南坨子海滩瞬间哀嚎一片。

值班首长密切注视搜救分队的态势，参谋人员认真收集各种信息、情报，不放过蛛丝马迹。遇险的交通船，你到底藏在哪里呀？

原来，当天交通船离开皮口码头后，行驶半个小时，航道上遇上尺余厚，一望无边的大冰排。开始，小船不服劲，开足马力，将冰排撞开一道缝隙，得寸进尺，一点一点钻进冰排设置的埋伏圈。当发现船头冰山挡路，船尾冰排合围时，为时已晚。原地倒车，就地打转，使尽全身节数，耗尽了燃油，没了动力，渐渐地被冰排劫持了。交通船先是随着涨潮东流水，被冰排绑架到貔子窝前海。后又随之落潮西流水，被冰排押回猴儿石的近海。

冰排依仗严寒给他强健的身躯；依仗大海给他永无止境的扩张地盘；依仗海流给他发放的特殊通行证；依仗潮汐给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耍起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气，在海上横冲乱撞，肆无忌惮，势不可挡，毫不留情。把人们设在海中，航道两侧的浮漂、简易航标，一扫而光。片片大冰排，像一个个野蛮的部落。互相火并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形成威胁船只的巨齿獠牙。冰排又在起伏的波涛作用下，相互叠加、碾压，形成高高的、厚厚的冰山，把交通船严严实实的围起来。冰排的肆虐，差点把交通船挤扁。船底、船邦渗水，遇险人员人人心寒。束手待毙，亳无还手之力，人人呼地喊天。这时，船上的共产党员、解放军站了出来。他们安慰大家，在这个关键时刻，党、人民政府、解放军不会不管。只要有一线生的希望，我们就要做百倍的努力。他们把老人、孩子、妇女安顿在客仓。其他人员，或钻进仓底，堵漏，往外排水；或站在船边，抡起木棒、铁棍敲打威胁船只的，冰排上不断露出来的巨齿獠牙，急等救援。

到了指定海域的搜救船，立即展开搜寻。海风大，能见度差，海况复杂；冰排堵截，礁石挂拽，养殖海带的绳索绊，增加了搜寻的难度。困难再大，没有解放军誓死搜救父老乡亲的决心大。战士们穿着皮大衣，棉皮鞋，离开船仓、驾驶室。站在船头、甲板，倚在船舷，抵近观察。凭借船上探照灯的光柱，指挥船艇，躲开障碍物，缓缓前行。皮大衣、棉皮鞋冻在甲板和船舷上。为防止冻伤，他们每10分钟換一次岗，每次换岗，不得不金蝉脱壳，把拽不动，带不走的皮大衣、棉皮鞋留在原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艇上探照灯的灯光，引起遇险船上人们的注意。他们深知，这个时候，党、人民政府、亲人解放军一定会来的。他们控尽柴油机内的柴油，燃起火光。探照灯的灯光和遇险船上的火光，架起党、人民政府、解放军和遇险人员的桥梁，带给遇险人员生的希望。

目标发现了，搜救船立即用无线电台，向作战值班室报告。值班室马上用电话向南坨子现场通报。泪水未干的人们破泣为笑，他们三、五成群拥抱在一起。面对大海，仰望夜空，喊出肺腑之言：″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目标发现了，能否把遇险人员安全接到搜救艇上，谈何容易。船艇推进器搅起的海底杂物，预警船艇的吃水极限。强行撞冰，会因力的传导，把遇险船挤扁，造成船毁人亡的恶果。

夜黑浪高，礁多滩险，冰大坚硬。为了安全，首长下令：搜救人员不准下海；不准上冰。战士们救人心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站在登陆艇放开的大铁门上，与冰排展开短兵相接的白刃战。抡起砍缆大斧、舞动撑船钩钗，劈冰开路。登陆艇大门湿滑，多名战士滑进冰海。他们全然不顾，爬上艇，换件衣服，又战斗在船头。前面的冰排劈碎，后面的冰排又涌了上来，效果不够明显。几名战士偿试，身穿救生衣，腰系绳缆，手拖救生圈，在冰上匍匐，向遇险船爬行。由于海水起伏，冰排离拢，冰面吸附，没能成功。战士们望冰兴叹，"急死人了，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透过黎明的曙光，搜救船上的指挥员，目測遇险船距岸三、四百米，处在海带养殖区。虽然养殖处在闲季，但海中矗立的卷扬机大立柱仍在。建议用卷扬机拖着小舢板，从冰上把遇险人员救上岸。首长采纳了意见，与有关部门联系，把遇险人员全部救上陆地。

至此，遇险人员结束了19个小时的冰海生死末卜的漂泊。部队也结束了15个小时的生死大搜救。

外长山军民魚水之情亲又亲。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6周年来临之

际，让我们高呼：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向中国人民解放军致敬！军民团结如一人，誓看天下谁能敌！

2023年07月27日于大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