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

李语墨

<p class="ql-block">飞机从黑夜最深处启航,一路奔赴阳光灿烂之地。只可惜,我们的座位在飞机中部,两边的遮阳板几乎全程下拉,我几乎不曾见到阳光直射进来的美貌。在狭窄的机舱里待了十二个多小时,出发时的兴奋与激情骤降,正如终于通过安检后走出机场,感受到的冬季下午六点的奥克兰的气温。</p><p class="ql-block">来接机的有两女一男。男的约摸六十多岁,黑色皮衣牛仔裤,是司机师傅,一路无话。一位长发女孩,大约三十岁,化了妆,正张罗着与国内的带队老师杨老师交流对接。另一位年龄与我相仿,淡色羊绒衫加粉色羽绒背心,牛仔裤马丁靴,头发随意绾着,耳边缀着珍珠耳环,随意干练而不失温柔。她刚好在我身边,于是我问:“你是——?”“Aggie。”这个回答令我意外,因为关心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的身份,比如当地领队或老师等等,而她回答我的只是一个名字,似乎,我面对的是一个即将成为朋友的人,而不是一个服务人员。显然,我没有立刻适应这样的突发情况,一时语塞,竟没能接上话来。我很快意识到这是极不礼貌的,但她已经越过我张罗其他事务去了,我自然没有再补一个问候的机会。</p> <p class="ql-block">按照活动主办方“成长传送门”的行程安排,落地当晚,我们将会有一个“开营仪式”,我们都很期待这个开营仪式,希望它与我们付出的团费一样高大上。正是晚餐时间,离开机场的我们直接开往餐厅。那是一家地道的华人餐厅,整个布置和几乎所有标语都是中式的,包括老板和伙计。当然,菜肴的品种和口味也极佳,地道的中国人的接待方式——吃一顿好的。席开两桌,我们这一桌都是客人,包括早上已经抵达的澳大利亚的姐弟两人(都是华人,刚从上海移民到澳大利亚一年),以及与我同一航班抵达的两位妈妈和三个孩子,共计八人。另一桌都是工作人员,包括国内带队的杨老师和前来接机的三人,共计四人。我注意到Aggie本来是要坐到我们这一桌的,经过别人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坐在工作人员那一桌。(因为还有一个爸爸带着七岁的女儿由于看错飞机时间没能及时赶到,所以我们那桌空出两个位置)</p><p class="ql-block">席间无话,除了与我家相约而来的好友奕琳母女与我们母女俩相谈甚欢,其余四人相互并不认识,自然毫无交流,尤其是比我们先到一步的澳洲姐弟俩目测极为拘谨。“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席间无话,那自然不必久留。吃饱喝足后,我对着工作人员那桌表示,自己飞行十多个小时,感觉疲乏,想早点去酒店休息。Aggie立刻回复我,可以。于是,我和奕琳妈妈明白过来,行程安排中所谓的“开营仪式”就是这顿接风洗尘的晚餐。形式上有点令人失望,但内容不错,符合一个实诚而质朴的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毕竟,刚下飞机的我们,并不太需要盛大的欢迎仪式,而是需要吃好睡好再从长计议。</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早晨,在第一晚入住的玫瑰酒店享用自助早餐。早餐是传统的西式风格,牛奶咖啡烤肠面包等,并不丰盛但足够吃饱。吸引我的倒不是食物,而是刚走进餐厅时的那一抹阳光。早晨的阳光毫无保留得倾泻在木质餐桌上,映照出木质窗户上的横竖格纹,清新而又温暖。我在心里赞叹:这就是我想要追逐的那束光呀!</p><p class="ql-block">取餐时,店里的伙计来问我房间号码。可能我进餐厅时他没注意,忘记登记我的房间号了。我刚睡醒,也忘记了这条程序,所以是径直走进餐厅的。他起初用英文问我,我没听明白,然后又用中文问我一遍,我还是没反应过来。那个华人小伙子显然懵了,不知道长着一幅中国面孔的我究竟是哪国人。好在Aggie及时赶到替我解了围,不过,为这我郁闷了很久,感觉自己英文太差,出了洋相。</p> <p class="ql-block">离开酒店,前往第一个景点One tree hill,这里是奥克兰著名的树山公园。这里因为曾经山顶附近矗立着一颗松树而得名,不过现在这颗松树已经不在了,只有一座纪念碑和奥克兰之父John LoganCampbell爵士的墓冢。Aggie一路作着简明扼要的解说,她首先提示孩子们关注司机师傅的驾驶舱位置,又提示孩子们关注水池下水的漩涡方向。到达One tree hill之后,提示孩子们俯瞰奥克兰的49座火山堆,以及学会“阅读岩石”。</p><p class="ql-block">“阅读岩石”,我非常喜欢这个词。是的,当我们通常将阅读文字作为正式学习的方式时,似乎忘记了岩石也是可以阅读的,整个自然都可以阅读,所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都是学习。</p><p class="ql-block">我第一次对眼前这位冷美人升起一丝好感。</p> <p class="ql-block">下午一点多,我们来到第一个营地——Rotorua的森林深处。行前我就知道要入驻营地,住宿条件自然不能跟大城市的高床软枕相媲美,自带了毛巾口杯牙刷牙膏等。但是,当我真正走进营地,看到只有床板和软垫,连床单和被子都没有的房间之后,依然是被震惊到了。不禁问Aggie,“这里连床单被褥都没有吗?”她平静得看了莫名惊诧的我一眼,说:“这里是新西兰最好的营地”。好吧,我承认,我从未有过露营的经历。所以,现在,我来了。不是来度假的,而是来修道的!</p> <p class="ql-block">下午去了“地狱之门”,这里是新西兰最活跃的地热保护区。遍地是温泉水和火山泥。这个火山泥就是美容院用来作“泥灸”的原材料,是养生圣品。不过,相信,美容院大概率是假的,眼前这个才是如假包换的真品。Aggie突然童心大发,抓了一把火山泥就想抹到人脸上。她转过身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我。我平静得看了笑逐颜开的她一眼,她就突然顿住了,转身将泥抹在了杨老师的脸上。</p><p class="ql-block">对了,在出发去地狱之门前,看错时间的糊涂爸爸终于带着年方七岁的女儿Rayna赶来了,于是全团便有了团宠,如下图。</p> <p class="ql-block">带我们参观“地狱之门”的导师是个毛利土著,长得很帅,据说英文发音很纯正,随行的奕琳同学能听懂大半,我英文听力是很弱鸡的,听两句就接不上了。好在全程有Aggie作翻译,“信达雅”兼顾,非常专业。</p><p class="ql-block">回程的路上,Aggie宣布晚餐开始实行帮厨制度,1组帮厨,2组洗碗,第二天交换,如此反复直至离开当天。我心中暗暗叫苦,咱母女俩平时在家几乎不做家务,全靠钟点工帮忙。如今,我交了高昂的团费,却不是来享福而是来修道的,不仅是我,我家娃也难逃厄运。转念又想,帮厨也是一种学习,就好像“阅读岩石”一样,苦虽苦矣,却是挑不出毛病的。只好拼命眨巴两下眼睛,接受这个事实。</p><p class="ql-block">于是,女儿当晚乖乖去厨房干活了,和其他两个小伙伴一起。</p> <p class="ql-block">晚餐后,是第一次晚课。发了营服和学习手册,在Aggie的带领下,营员们以学习手册为蓝本,复习了下午在“地狱之门”的所见所闻。课后,每个人作了自我介绍。营地条件有限,没有投影PPT,也没有广告横幅,就是口头表述,简单低调朴实无华。为了方便大家记住别人的名字,Aggie带着大家作了一组小游戏。所有人围成圆圈坐好,第一个发言人随意报出其中一个营员的名字,然后被点中的营员左手边的人继续报出下一个名字。如此,大家就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心理团体辅导中的一个常用手段,即“破冰”。于是,建议Aggie继续推进这个游戏。让每个营员给自己取一个外号,四个字以内方便他人记忆。如此,不仅可以记住别人的名字,还可以初步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Aggie愉快得采纳了我的建议,这次更像是“开营仪式”的晚课很成功。</p> <p class="ql-block">课后,我问Aggie是什么专业出身(因为我已经意识到她没有学过教育学和心理学,但是却选择做青少年教育主题的营地活动),她简短回答“同声传译”,那么,为什么选择做这份工作?因为感兴趣。我的两个问题,她用了不到十个字来回答我。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瞬间打开的“自我防御”系统。</p><p class="ql-block">其实,此刻,我对她渊博的学识和专业的翻译功底毫无怀疑,我对她的那层冰已经破开了,才会向她询问这些问题。不知道她对我的那层冰,什么时候可以打破。真的很后悔,在她告诉我她的名字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回应她。如今,营员之间的冰层已经开始消融,很期待,我与Aggie之间,冰雪相融的那一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