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记忆

云中漫步

<p class="ql-block">  最近一直有写写老街的冲动。像是想找一位久未谋面的老友聊聊天,拉拉家常,去感受那份久违的亲切;也像是要把频频在梦中浮现的模糊镜头定格到眼前来细细揣摩,好去重温那一段根植于心田的少年时光。</p><p class="ql-block"> 写写老街的想法虽几次三番在心头涌起,终因种种琐事的牵绊而未能付诸笔端。今日偶然在宝丰快报上看到张振营老师写大营老街的文章,一下子把我拉回到那浸染了宝丰老街所有映像的记忆长河里,这藏在心底某个角落里的文字,也如一汪清泉般汩汩涌出……</p> <p class="ql-block">  老街位于宝丰县城的东边,就是老一辈人口中的东大街。在八十年代,宝丰县城的交通主干道就是这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四条大街的交汇处,就是老十字街,也是那个年代小城最热闹的所在。</p><p class="ql-block"> 八二年跟随爸爸从南方部队转业回来,我家暂时安在老街的中段,一所中学的斜对面。那是一座旧式的基督教堂,顺着教堂一侧长长窄窄的胡同往里走,是爸爸单位的旧院落,两排低矮的瓦房里住了我们六户人家,家家都有小孩子,还有一院子的鸡鸭,一天到晚闹腾出满满的烟火气。我对老街的依恋,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p> <p class="ql-block">  老街的最东边是东关医院,也就是现在的第一人民医院,我没去过几趟,只听妈妈讲我就是在那所医院出生的。我感兴趣的是横卧在净肠河上,通往医院的那座桥,我们叫它东关大桥,那是爱往河里疯跑着捉泥鳅摸螃蟹抓小鱼的我最流连忘返的去处。</p><p class="ql-block"> 每到夏天,在表哥表姐的带领下,我们一帮孩子先去二舅家菜地摘番茄黄瓜,吃个过瘾后,再拿个大筛子一路奔到东关大桥下面。表姐和弟弟挨个儿掀石头摸螃蟹,我去捡河蚌。表哥端着筛子跳进水里,往桥墩旁一站,湍急的水流遇到阻力,水花高高溅起,那小鱼儿——我们叫它窜条儿,就争先恐后往上窜,蹦着跳着落进筛子里,甩着尾巴打着滚儿,晕头转向地骨碌着眼睛,愕谔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p> <p class="ql-block">  我乐得咯咯笑个不停,也跑过去和表哥并排站着,伸手去接这一条条欢实地跳跃着,在太阳下闪着银光的小鱼儿。偶尔有小窜条儿落到手心里,我就愈发开心,两只手慌忙合起来,猛地把它甩向河边,引得一群鸭子扭着肥肥的屁股嘎嘎叫着跑过来。溅了一脸水花的我笑得更响了,我们的欢笑声惊飞了树林的鸟儿,逗乐了天上的白云。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时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p> <p class="ql-block">  顺着不算平坦的老街往西走,就是另一处留下许多回忆的地方——城关二小。从广东惠州的部队机场小学转回老家后,我在那里上的小学五年级。一排排矮矮的教室,一扇扇木格窗子,一张张布满铅笔划痕的旧课桌,一块油漆斑驳的黑板,还有大槐树下那口生锈的大钟,这些都定格为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藏在岁月的褶皱里……恍惚间,耳畔似乎有书声琅琅,我还听到那当当的钟声,敲出满校园的欢声笑语。</p> <p class="ql-block">  出了校园的后门,是四周高中间低、小盆地般的操场。每到冬天,教室屋檐下会挂满冰凌,操场四周的斜坡就成了我们最爱的冰滑梯,操场就变成我们的滑雪场,变成打雪仗的战场。小伙伴们很有创意,把小凳子翻过来就是我们的雪橇,一人坐,俩人拉,在雪地上溜溜地滑出老远,笑闹声惊得树枝上的雪簌簌往下落。那时的冬天似乎格外冷,雪花也格外大,大雪纷飞的操场是我们的乐园。一任小手冻成红萝卜,一任脚丫子晚上焐到被窝里痒痒得蹬着床单乱蹭,依然挡不住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奔向操场的脚步……</p> <p class="ql-block">  沿着窄窄的老街再往西去,就是我的初中校园了。到现在二舅还叫它完中,我去上学时里面已没有高中,变为宝丰一中了。校园里的文庙年代久远,也听老师讲它的历史:文庙的大成殿始建于宋朝,明朝成化十二年重建,崇祯十年又扩建,后世曾不断翻修,是第五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也是红色革命遗址。抗战时期,中原军区的陈毅、邓子恢在此处召开了“宝丰会议”。这里还是中原大学(现在的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的旧址。因为有这座祭拜孔子的文庙,在我小小的心间,一直为我的母校感到些许的自豪 。</p> <p class="ql-block">  再往前走就到了老街上留下记忆最多的地方了,那是我的家——我们叫它老城关镇家属院。我算是院子里的孩子头儿,每天领着小伙伴们在院子里做游戏:踢毽子,跳皮筋,藏猫猫,举举龙砍大刀……一群孩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前院的教堂废弃后,高高的大厅里存放了好多红薯干,一麻袋一麻袋堆得像小山,我们一群淘气包一放学就爬到上面蹦来跳去,把看仓库的老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扯着嗓门儿吆喝我们……</p> <p class="ql-block">  记忆犹新的是,有一年秋天,一家制片厂来拍一部叫做《困兽》的电影。白天在一中校园拍了一场戏,一帮土匪像桃园结义一样跪在文庙前,各端一碗酒举过头顶,杀只白公鸡滴血盟誓……我们下课后一窝蜂地涌过来,好奇地围观着,叽叽喳喳地争论谁是好人谁是坏蛋。晚上又在我家大院拍一场打斗戏,黑魆魆的深巷里,墙头燃起一丛丛火把,土匪打扮的演员从墙上一跃而下,跟埋伏在过屋门下的警察打扮的演员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我们偷偷躲在门垛外巴着眼睛瞧得摩拳擦掌,激动不已。</p> <p class="ql-block">  老街的西头留给我记忆最深的是东街电影院。因为大姨夫在那里打扫卫生,我和表哥表姐们没少偷偷溜进去看电影。《少林寺》《孔雀公主》《高山下的花环》……盯着大大的屏幕看得目不转睛,也会似懂非懂地跟着主人公掉眼泪,看到趣处就咧着嘴巴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老街也有许多好吃的,我最常去的是一家火烧铺。最乐意被妈妈派这个差事,因为刚出炉的火烧馍那叫一个香,虽然跑个腿儿,但我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啊。还有一家饺子馆,偶尔爸爸带着我们去吃一顿,盼着那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蘸着芝麻酱大快朵颐,一家人吃出满满的幸福感,这滋味会在舌尖上流连好多天。当然最好吃的还是那家熟肉店里喷喷香的卤肉,那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要流口水的。有时候我和弟弟会央求妈妈买上一斤,切好后拌上洋葱丝,夹在火烧里,咬上一口,心满意足地慢慢嚼,那感觉,简直就是在享受人间第一美味。</p> <p class="ql-block">  老街像一个时光沙漏,盛着我的少年时光。之后的我去宝丰一高上学,每天斜挎着书包、骑一辆二八自行车,像一条自由自在游泳的鱼,穿梭于熙熙攘攘的老街。叮铃铃的车铃声,透出一个少年满心的欢快和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再往后我家就搬到小城西边了,人来人往的老街上也就不见了那个仰着笑脸骑车追风的少年了。只有周末或过节去舅舅和大姨家时才会再次穿过老街,无比留恋的目光去抚摸街边的每一家店铺,重温每一处属于老街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之后的县城不断规划发展,变化日新月异。修了一条条宽阔平坦、四通八达的柏油路,一幢幢高楼也在悄然间拔地而起,县城面积扩大了很多倍,老街已经没落成城东一角一条不起眼的小街道了。因为两边的旧房屋都是古建筑,要保留原貌,老街一直没有拓宽,还是那么窄窄长长,熙熙攘攘。原来的电影院和一些我记忆中的店铺早已不在,沿街的房屋也都被涂成了朱红色。即便如此,我每一次路过老街,脑海里浮光掠影般,依然都是旧时光里的一帧帧画面。 徜徉在记忆的长河里与老街邂逅,就像沉醉在三月的春风中,还有和煦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这感觉让我久久沉浸其中,不愿回过神来。</p> <p class="ql-block">  关于老街细细碎碎的记忆,温热而悠长,厚实而丰盈,它静静地藏在岁月深处,无声无息地滋养着我,熨帖着我。随着时光的匆匆流逝,它早已如一坛陈年老酒般,深埋于地下,沉淀在心底。今天提起笔来,像是翻开土壤,拂去心尘,挖出这坛老酒,斟上一杯置于鼻前,深深地嗅上一嗅,缓缓地呷上一口,眯起眼睛,细细品味那份不再浓烈的绵长与醇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