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逛街,偶见一地摊,卖些杂七杂八的物什,有针头线脑,鞋垫淘米篮子啥的。在地摊一角,竟横七竖八摆了些蒲扇卖,扇面上烫了画,小巧盈手更像工艺品。</p><p class="ql-block">这是走了样的蒲扇,但到底是蒲扇,心底还是泛起久别重逢的欢喜。我停下来买一把。</p><p class="ql-block">对60年代的记忆里,没有蒲扇的夏天,哪里叫夏天?</p><p class="ql-block">那个时候,夏天纳凉的唯一工具,是蒲扇。哪家少得了它?卖蒲扇的男人,担着一担子的蒲扇走街串户,他手里擎把大蒲扇,大烈日下,边扇风边挡太阳。主妇们围拢过去挑,七嘴八舌着。其实有什么可挑的?都是一样的,簇新簇新的。新做的蒲扇,闻闻,有股类似于麦秸的味道。</p><p class="ql-block">买回的蒲扇,用布条把边子重走上一遍。镶了边的蒲扇,有些沉,扇的风,不爽快。但耐用啊,即使天天摇,一个夏天也摇不坏,可以留着,待下一年夏天再用。</p><p class="ql-block">小时候,炎夏多数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用柴火灶做着一大家子的饭菜,然后再用另一口大铁锅煮猪食,猪伺料是早上在附近山边和田垄上采摘的野草和发黄打焉的蔬菜,慢慢的在柴火灶里添加柴火,一会锅里便咕咕作响,野菜和蔬菜的混合物挥发出一种有点发酸和草木的气味,这时候外婆便会从厨房的角落的大缸里舀出几勺子糠加入到大铁锅咕咕叫的糊糊里,约半小时后木柴烧尽火也熄了,外婆便会从大铁锅里舀出满满的一大桶猪食,斜着肩膀、硬挺着已经砣着的背吃力地提着一大桶猪食快速走入猪棚,当把一桶糊糊倒进猪槽里时,外婆便伸着佝偻着的腰喘几口大气,看着美滋滋吃着猪食的二只肥猪才能露出一天难得见到的笑容骄傲的对着小跟班似的我说道:过年时这俩家伙能长到一百多斤了,到时候你就有猪肉吃了……忙完这一切待我们吃完红薯丝拌青椒的晚饭后(外婆常给我开小灶,不是蒸一碗白米饭就是蒸一个鸡蛋),天渐渐黑了下来,外婆用木桶装满一桶水放在杂物房里,待我洗完澡后,我便会搬上一把竹椅紧靠着外婆坐下来,外婆摇着一把大蒲扇,给我讲一些鬼怪的故事,听得我毛骨悚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信神怕鬼的,也会唱一段当时乡下流行的小曲,有韵有调的,一边唱还一边轻声细语给我解释着歌词的意思,外婆用那把呼呼生风的大蒲扇,为我驱赶蚊虫,摇来薰薰清荷风,天空群星拥着一轮明月,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叫声,近处的池塘里是一片蛙鸣,在外婆蒲扇轻风中我的睡梦渐渐浮起来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曾经一个个摇着蒲扇的人,都跟着岁月远去了。偌大的乡下,再不见了蒲扇的影子,仿佛这承载了三千多年历史的蒲扇,从不曾来过。</p><p class="ql-block">多想,外婆再持一把大蒲扇,摇来凉爽的山风,带来一缕缕清凉,送给我清淳之夜无忧无虑的童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