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

青山

上集说到。青云夜遇醉醺醺耍横的狗娃队长，硬是把西红柿砸到狗娃队长的脸上，狗娃队长发出了杀猪般的嘶喊，惊动了街道旁的村民出门追赶。慌乱中，青云闷着头，误打误撞跑进了小队长狗娃的家。正不知所措时，忽然背后被人拉了一把，青云一下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定睛一看，拉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狗娃队长的大女儿梅梅。青云在梅梅指引下，刚要张嘴，梅梅一把悟住了青云的嘴，还笑眯眯的：“唉唉！这是谁家的相公，半夜敢私闯小女的闺房。”还用戏里的角色，逗嘴呢。“先别问了，有人撵，赶快把我藏起来！快！”青云急得都快尿了。“为啥？这是队长的家，谁敢闹事！”梅梅一头雾水，根本就没有当回事。“有人撵我，赶快把我藏起来呀！”青云有点猴急啦。“行了，青云你准备演现实版的柜中缘呀！”梅梅不以为然的逗笑。青云和梅梅很熟，而且不是一般的熟。农村每年冬季农闲时，大队都会从各小队抽调一些青年男女，排练些文艺节目，承担参加县上和公社组织的文艺汇演或临时慰问演出任务。梅梅和青云，时常会搭伴在戏里扮演小夫妻，俩人很配，台上青云幽默调皮懒脏话很多，多扮演好吃懒做的懒汉，梅梅扮演的都是朴实善良大方的小媳妇。戏里，青云经常爱加些调皮捣蛋的现代词，活跃现场气氛，梅梅扮相好嗓子亮，戏也唱得撩，这俩一上场，一个端庄秀气美丽大方，一个插科打诨流里流气，台上台下就热闹的不行。戏外，不管人多人少俩人还经常相互调侃，以戏里角色称呼，总是能逗大家开心。梅梅妈特别喜欢青云，还有另外的事，梅梅的弟弟碎娃，学习不太攒劲，时常需要青云抽空给补补课，效果那是绝对的显效，这两年老师没少表扬，成绩嘛？总是在年纪一二名上下。家长会后，梅梅妈那个得意呀！出了学校走在街上，那个脸呀，都是扬到了天上，老姊妹逗嘴都是知青女婿的功劳，梅梅妈也只是一笑而过了。排节目，梅梅妈有时给梅梅青云送个吃喝，梅梅也不浪费逗乐的机会，跟着起哄，戏谑沾了“女婿娃”的光，哈哈，知青和队里的老老少少，都知道两个人的品行，也没谁说闲话，只是逗笑而已。也有人不高兴呀！有段时间，梅梅还没过门的婆家，听了些风言风语，就不怎么高兴，公公是公社办公室主任，给梅梅她爸时常捎话表达不满，前几日梅梅她爸，还找青云的麻烦，说了些难听话。青云收拾他，确实是烦他，也就有点报复的意思。说是说，笑是笑，梅梅毕竟是已经订过婚的，而且过了彩礼，在农村是比照结过婚的人啦。青云这边，急着要给梅梅解释。大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声，涌着就进到院子里。梅梅赶紧拉灭灯，扯上窗帘。梅梅掀开窗帘一角，朝外瞄了一眼：“你先在这躲着，我出去看看。”好家伙，男男女女，老的少的站满了院子。梅梅挤进中间一看，娘(nia)呀，爸爸脸上咋么红的燃嘛咕嘟，赶紧挤到眼前一看，怎么是满脸的西红柿糊糊。梅梅不解：“爸，你又喝多了，咋么跌到西红柿子堆里啦？”狗娃队长就怕说喝多了，怒呵到：“滚！娘个屁，没话说就滚！”这还了得，梅梅是啥人，马家几辈子啦，门里都没有见过女婿的面，没有了舅这个称谓，农村有个老话：一代没闺女，三代没亲戚。梅梅可是马家三代守了这么一个女娃，娇贵的比金子，这可是现实版的千金小姐。梅梅娘这下不愿意了，耍开了麻糜（难缠）：“你个老怂，在外面惹下事，回来给娃找啥事。”狗娃队长村里有名的怕婆娘，耳根子软，眼睛鼓了鼓又憋了回去。这时，老支书和浇地的那个刘大爷一同进了院子：“没啥事，大家都散了吧。”人便陆续散了。“梅梅她娘，带着孩子睡去吧。”“爷，坐屋里说话吧。”梅梅娘把老支书往屋里让让。（老支书年龄大，村里的大辈。）“你先去，我说几句就走。”梅梅娘，梅梅回各自房屋。老支书瞪了一眼，指着狗娃队长：“你一天喝点马尿，耍酒疯，丢人不！”“爷，没喝多，就是有人要害我。”狗娃队长急着要狡辩。“谁啦？看清了吗？”“没，过来就一下就把我打昏了。”“一个西红柿就能把你打昏了，胡说啥呢。”刘大爷就没客气：“你最近胡跑啥呢？谁屋里都敢去，谁家的饭都敢吃，人家老汉打死你都活该。”老支书看了看狗娃队长，给了个台阶：“去把脸收拾一下，睡吧，别再咋咋呼呼的，底下慢慢查，看是谁干的？”谁干的？刘大爷心里是有数的。青云就在一墙之隔梅梅的闺房里，这是谁也没有想得到的事。梅梅进到屋里，接着外面透进来的一点亮光，笑眯眯的点着青云的脑门：“碎先人（小祖宗），惹下这乱子看你咋么收，连你“老丈人”都敢收拾，你昏了头啦！”这会还戏里的角色呢，青云头都大啦：“他喝多了，又没惹他，撵着骂我，把我骂日塌（坏）啦，我就急眼了。”梅梅笑着挑逗：“没事，你现在出去继续收拾我爸，大不了，咱俩就演个现实版的折子戏"柜中缘”行不行。“你胡说啥哩，小心你婆家把你休啦。”把青云气的哭笑不得青云是心急如焚，梅梅是求之不得，各有各的心思。在这农村，姑娘娃的名声大如命，谁家姑娘敢把小伙半晚上藏到闺房，那可是骇人听闻的大事情。青云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屋里黑黢黢的，月光隔着窗帘，基本上给屋子里增加不了多少亮光。梅梅笑眯眯的坐在炕上，青云气的垂头丧气，蹴在一边。外面，梅梅娘把院子的大门，咣当一声闭上，把门栓咯咯吱吱的锁好啦。这下，青云头上的汗，刷的一下都流下来了，看样子，今夜大门是出不去了。青云无奈的走到炕边：“梅梅，你看咋弄嘛？！”“我也不知道咋办，你能滴很！连你“丈母爸”都敢打！这会你勾子可怂了”这话语，有点那个啥呀，我的妈呀！不会吧？青云真的是害怕了，在这待一晚上，上帝呀！这不是要我的命嘛！小伙急得快哭了。急是急！青云的痞性可就显露出来，鬼点子应景也就来了：““梅梅，既然我走不了，那女婿娃今夜就在你炕上歇下了，你给咱拿条被子。”看样子，要耍赖呀！你也不想想，梅梅能吃这一套吗：“拿啥被子，盖一条就行了，赶快上来！”“为啥要盖一条被子呀？”青云明白自己掉坑里了。“挤着暖和。来！”梅梅稍微挪了一下屁股让了让。梅梅不吃这一套，青云直接蔫了。“你睡了不，不睡你就坐着。”梅梅翻身转了过去。青云坐在炕边，不言语，无招可施。蔫了。 那边，女知青宿舍，你一嘴，她一句，热火朝天的议论，刚刚发生的事情。“听说狗娃队长与地主家的儿媳妇瑞云有一腿，今夜人家老汉找人收拾他的。”“是梅梅她妈叫娘家人收拾的，你没看梅梅她妈晚上的态度。”“听说是，那个人厉害的很，会武功，一脚就把狗娃队长踢了个跟头，然后用西红柿悟住了嘴。”“不是的，是一拳打了个跟头。”“胡说啥呢！是先用西红柿悟住了眼睛，才暴打了一顿。”说着说着大家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熟的透红的三个西红柿上。突然，大家眼光相互对到了一起，赶紧都收住了嘴。收拾了收拾，上床睡觉。悦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青云干的嫌疑最大，可不应该呀！前世无仇后事无怨呀！他们也没结下什么梁子呀！”不行！我一定要去青云宿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悦茹说着就穿好衣服，拿上手电筒，准备出门。“悦茹，你去那里？外面黑的，我陪你去吧？”李萍说着就要穿衣下床。“不了，我一个就行了，你睡觉吧。”农村的黑夜，清冷的月光幽幽泻下，黑暗中偶尔有几个流萤在夜空闪烁，夹杂着些许低幽的风声，在身体周围流动着。悦茹一路小跑，不顾道路泥泞坑洼，就是想尽快见到青云。不远处男生宿舍的灯还有亮光，悦茹不由得暗暗庆幸。敲门，青云的宿友大福，一脸的惊喜，猛然的高兴嘴唇都撅起了几道深深的皱纹：“你呀！这么晚了，找我有事？”“是的。”“什么事？急吗？”“急！青云呢？”“他不在，晚饭都没见人，人没回来。”“找我有啥事？”“不不，找青云有点急事。”大福的脸，马上拧巴了：“找他能有啥事？傻不几几的。”“他不在算了，我回了。”“等等，穿个衣服送送你。”来的时候，一路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的紧张害怕，这下悦茹也就没推辞。这机会，大福笑眯眯啦，身上搭了件衣服，跟着就出门了。 梅梅闺房。梅梅压低声音：“青云，你要凉了就上炕吧。”没有吭声。“青云，你是不是很烦我。”听的出来梅梅很委屈。“青云，你把我爸打了，我都没有怨恨你。”这一说，青云还有点心亏啦，马上也低低说：“不是的，咋可能烦你呢？现在走不了，着急！”“真的不烦？那你坐过来。”“我能听到。”“你坐过来离我近点，咱俩好好谝谝，然后，我告诉你怎么走。”“真的？”“真的！”青云挪了一下，近近挨着梅梅坐下。“青云，咱队上的知识青年里，我最佩服你啦，爱学爱写，总是见你抱着书在看，工地上大喇叭鼓劲的稿子，就你写的听着舒服。老支书说，你要是能好好听话，一定是个人才。”几句话还把青云说的不好意思啦：“都是胡写的，没啥。”“青云，虽然咱们没有在一个小队，冬季在宣传队，咱俩演小两口，你心里到底愿意不？”“当然愿意！”“说了你可别笑我，有时候做梦都是嫁给你啦。”农村姑娘的梅梅，是一位善良朴实，性格开朗落落大方的姑娘。青云听出来了，最好办法是不接话。梅梅真迷上了青云：“我最爱听你闲谝。有些那个的话，旁人说就感到恶心讨厌，可让你一谝，就把人笑的肚子痛，我最佩服你啦。”青云是能听出啥意思了，心里暗暗的：“姑娘呀！我一个温室的长大的孩子，手不能拿肩不能抗，嘴尖皮厚腹中空，能干啥呀。”赶紧把话叉开：“梅梅，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找你好好谝谝，你想听啥，我就谝啥，行吧。”“行，一言为定，你别哄我呀。”“梅梅，你是一个好姑娘，我虽然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村里的人都待我如自己的孩子如兄弟姐妹，对我的好，我是能有感觉的，你对我的好，我心里也是有数的。今天的事，要赶紧想办法让我离开，容易让人误会了，事情就大啦。”梅梅点了点头，能看的出来的不好意思，提了个要求：“青云，还能象戏里那样抱抱我吗？”为难了，青云真的是为难了，演小两口那是戏里，抱就抱了，可这是啥地方？闺房！半夜！上头了！赶紧劝说：“梅梅，咱那是演戏，都是假的，你这猛一说还把我弄住了，要不，下次拍戏的时候，我把你多抱几回，狠狠的抱一下，行不行？”听得梅梅哈哈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逗你玩呢，上房我爸妈都还没睡呢，万一你现在出去碰上，丢人不，将来咱们还咋么做人，对不对。”梅梅的一习话，把青云羞的脸哄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有句成语“羞愧难言”在这恰如其分。屋里黑，梅梅看不到青云的表情，继续说到：“我家后院墙塌了个角角，一会我送你，走后院翻墙走。”青云不知怎么了，感动的突然扑过去想抱住梅梅，可被对面的两张手坚实的挡了回来。梅梅流泪了：“青云老弟，我今天叫你一声老弟，你能这样待我，值了！没有白喜欢你，我上学不多，我喜欢你爱读书，喜欢你爱写字，喜欢听你给老人们谝闲传，我喜欢你在戏台上拉我的手，可下了台咱们就不行了，你将来要回城，我要嫁人，咱都要做个清白人。”一个农村女娃娃，没有上过几天学，没有认识几个字，却有着如此高的人生价值观、爱情观，真是给初入社会的青云，上了深深的一课，终于让青云懂得：无论是在什么样的情感状态当中，其实只要是对对方，哪怕一丝的不够尊重，那么，就很有可能会导致双方，在相处过程当中，非常的吃力，甚至有时候这样的一种关系也会略微显得不太健康，也极有可能损害自己和对方本身的价值。梅梅优秀的人格品行，今天真是给青云提了个醒，是呀，很多人，很多的青年男女，都会遇到一辈子没有情缘，却会有着一辈子的思念，一辈子没有再相遇，却会有一辈子的惦记，不是吗，真正走进你心里的人，你自己都说不出来那里好，可是那个位置谁也代替不了……梅梅轻轻的从炕上下来，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青云跟在后面，听了听，外面没啥动静，便轻轻拉开门栓，门还没全部打开，突然就有一个人顺势就滚了进来，大家都一愣，梅梅急切推了青云一把：“快从后院跑！”青云趁势跑了出去。 狗娃队长一把没有拉住，刚要大声喊叫，梅梅娘一扫把打在狗娃队长头上：“喊啥呢！啥好事！让婆家知道了，咱女子嫁谁呀！”刚才，梅梅娘上厕所，听梅梅屋里好像有人在腻腻咕咕说话，赶紧叫来梅梅他爸，刚刚扒在门上，还没听到什么，谁知就弄了这么一出。事情太突然，人跑了，是谁真没认出来。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到手足无措。这个时候，梅梅妈却异常的冷静，要赶紧问出是谁，发生了什么？赶紧要有得力的补救办法，农村里女孩子一旦撞破，寻死觅活可不是小事。梅梅妈让梅梅她爸先走，问了半晚上，梅梅死活就不说一句话。回到上房，不等梅梅她爸问话，梅梅她妈含泪道：“给媒人递话，让婆家准备办事吧，女大留不住啦。”青云可没耽搁，一溜烟的功夫，翻墙穿过菜地，绕了一圈跑到街道上，看后面没人追来，也就没有想很多，自己先轻松了一些。夜黑了点，街道路坑坑洼洼不平，凤一吹凉飕飕的，心里却安稳了。 迎面有人来，仔细看了，两个人，再看，是一男一女，那男的搀扶着女的，怎么一瘸一拐的。 青云想这要躲躲呀，还不容易逃脱了，可不敢节外生枝啦，赶紧闪躲到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