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抗癌的路上（二）——去南方找春天

李卫英

这个冬天对我来说寒冷而漫长。

1月20日，胰腺癌手术后的六次化疗终于结束了！回想起来，成为一个“闲人”真不容易。我去年4月14日开始住院，而4月13日还在上课。之后便忙于应付各种治疗。而这时候，终于按下了工作以及治疗的暂停键。老公计划开车带我去南方找春天，走到哪算哪。

临行前，我做了一个加强CT检查。医生看了CT结果后告诉我情况并不乐观。从图像看又有新的东西出现，只是尚无法判断是手术后的疤痕条索影，还是新生肿瘤，需要一个月后复查，如果这些东西长大，则可以断定是肿瘤转移；如果没有变化，则是手术后疤痕。我问医生：若是肿瘤转移要再做手术？答曰：不行了。只有不断地做化疗、放疗……

从医院回到家，想着自己近一年里经历了种种不易，刚刚熬到头看到了一丝曙光，这么快就又可能被打回原点，拖回难捱的化疗生活，难过得想哭。我想起给学生上听力课的一篇标题为《该哭就哭》的课文，于是借口去楼上练琴，一个人悄悄地痛哭了一场。之后果然感觉轻松了不少。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它不会征求你的意见，更不会管你是否愿意且是否能够接受。而我所能做的只有接受一切生活中的无常，只有对活着的感激，只有尽可能少留遗憾。到了晚上，我基本上平复了，打算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很快便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作为癌症患者，我觉得没有必要苛求自己永远坚强，我们是人而不是神，有着七情六欲，也需要通过哭泣和倾诉，找到一个出口，来进行宣泄和释放，这也是一种调节心态的方式。

老公和我商量后决定原计划不变，自驾一路向南，开开心心地去疗养，不想太多，一个月后在海南三亚市的301医院肿瘤科再去做检查。因为我们都觉得生命的质量比生命的长度更有意义，所以只想专心、认真地去做开心的事。我带上了球包，带上了泳衣，带上了琴，也带着我手术后的“疤痕”条索影（学着给自己一个有力的心理暗示：我已经是一个健康的人）。



2月12日从北京出发的这一天，雨雪交加，雾气蒙蒙。看着灰色的天空，我心想，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迎接我们的将是艳阳高照，春暧花开！

　　跨越了荆州长江大桥。路边农田里的小麦已经是养眼的绿色。

　　常德市的柳叶湖已经有了春天的色彩。

　　常德的大小河街是一条集休闲娱乐、旅游度假、民用住宅为一体的仿古特色古街，原型是常德沅江边上的老河街。

　　湖南永州的宋家洲大桥。

　　才刚刚进入2月中旬，永州已然春意浓浓，和冰天雪地的北方像是两重天。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天是那么的蓝，风是那么的轻，水是那么的绿，空气是那么的净，漫步江边，感觉是那么的爽。

　　又见广西桂林，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年。当年我在冶金部建筑研究总院环保研究所工作，曾经负责这里的灵川铁合金厂的环境影响评价工作。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翻出一张自己当年去广西灵川出差时的工作照。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一晃眼已经变成老太太，故地重游。

　　精彩，永远在路上，我喜欢在飞驰的汽车上拍照。尤其广西，一路是景。经常是转弯后又会出现不同的美景，就像不断翻页的画卷，带给我惊喜。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

　　桂林兴坪。20元人民币的背面景色就取自这里。

　　阳朔的西街夜景。疫情解封后，这里立刻恢复了往日热闹的景象。

　　告别了山，迎来了海。

广西北海银滩。据说在阳光的照射下，洁白、细腻的沙滩会泛出银光，故而得名银滩。广西一直以“北有桂林山水，南有北海银滩”而自豪。我们住的这家酒店临海，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大海。银滩就在酒店下面。下楼后就可以在沙滩上散步，酒店以外的人进不来，所以游人不多，非常安静，很适合疗养。这里的气温不冷不热，光脚走在沙滩上，舒服极了。

　　在银滩感受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无比惬意。静静地坐在宽阔无垠的大海面前，突然觉得我们人是何等渺小……

记住老妈的话，把病魔扔进大海！

　　在有花有海的地方感受着太阳的温暖。想着老妈的叮嘱：卸掉身上很多看不见的负担和杂念，把病魔丢得远远的。

　　在安静、舒缓、自由的空间，欣赏海上的日出与日落。

大海是烦恼的出口，无论多大的烦恼倒进宽广无垠的海里，都会立刻消散无踪；大海是休憩的港湾，无论多么疲惫的身心，经过大海的自然浸润，都会得到净化和滋养；大海又是能量的源泉，无论怎样的不顺、无助，在大海面前，会让你重新燃起希望，获得力量。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从眼前的画面发现一种久违的感动，这也是旅行的意义。

非常期待能够见到女儿的下一代。哪怕是一个梦，也是美好的。

　　银滩海滨公园。

　　风景如画的星岛湖。

在这里遇到了以为我是穆斯林的姐弟俩。他们是郑州人，弟弟已经来北海工作生活十几年，这次带姐姐来旅游。热情的他们中午还一定要请我们一起品尝这里的“一鱼多吃”。因为身体原因，我们谢绝了。这一路，总是被问：“您是穆斯林吗？”（因为化疗后头发还没长好，我除了戴假发，还喜欢戴维吾尔族女性的帽子）我从最初的生硬回答：“对不起，不是” 改为：“我是穆斯林——的朋友” 。是我的新疆学生们让我觉得我和他们真的是有缘分。在旅途中，如此种种细微的温暖和感动的小花絮会和美景一起留存在我心里。

　　电视剧《水浒》的拍摄地。

　　广西最大的岛屿——涠洲岛。它们由火山喷发堆凝而成。

　　围洲岛的香蕉很好吃。热情的导游自掏腰包，给我和老公买了一大把。

　　涠洲岛的五彩滩。

　　你见过这样的景象吗？有一些树长在海里，它们的名字叫红树林。



红树并不是一种特定的树，而是由红树植物为主体的常绿乔木或灌木组成的湿地木本植物群落。之所以叫红树，是因为这些植物皮内含有单宁酸，而单宁酸遇到空气后会氧化变成红色。这是位于广西金海湾2000多亩的海上“森林卫士”——红树林。

　　和老同学刘玉君在海口见面了！还有一位是我老公大学同学的妻子，曾和我班杨泽恩同学是同事。世界很小。

　　位于五指山的牙胡村，因山就势，在山丘坡面上开辟出来的1200亩梯田，被称为“海南第一梯田”。

　　清水湾高尔夫球场。

整整一年，没有摸球杆了。自己能从轮椅上重新走上球道，并顺利打完18洞，这在半年以前都是完全不敢想像的事情，好像做梦一样。感叹生命的脆弱，更感叹生命的顽强。

　　打完球，在球场的更衣室，我遇到了一位也来打球，年近90岁高龄的老人，让我很吃惊。她知道我生病后，给了我很多的鼓励，她和我妈妈嘱咐我的一样：一定要经常给自己一个暗示：“我是一个健康人，我没病！”我们聊了很久……我非常感激这位慈祥、善良的老人，也很佩服她。分别的时候，她还主动拥抱了我，很温暖。后来才知道她是一位将军，是邓小平的妹妹邓先群女士。衷心祝福她健康、长寿！

　　入住的陵水清水湾公寓式酒店，窗外即是大海，躺在床上可以听到阵阵海浪拍打的声音，站在阳台可以看海上日出，非常治愈。在这里住了二十天，有家一样的感觉，离开时真有些舍不得。

　　清水湾的沙滩最奇妙的是其弧形海岸一半是礁岩，一半是沙滩，集合了海南东西两地截然不同的景观。由于海沙极细腻，走在沙滩上发出银铃般清脆的“唱歌声”，被誉为“会唱歌的沙滩”。

　　在海边有一对年轻人，请我帮忙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我觉得意境很好，于是我也请他们为我们老夫老妻拍了“恩爱”照，享受了年轻人的“专利”，将时间定格。

　　海南岛又称作椰岛。据说在很久以前，海上不知从哪漂来的一颗椰子在海南岛登陆，于是乎，椰子开始在这座温暖而又湿润的小岛上定居了下来，并蓬勃生长。其实海南岛并不是我国唯一生长椰子的地区，虽然其他的地区比如广西的北海，也有椰树，但是很少结果，即使结果也没有椰汁。唯独海南的椰树四季结果，果实累累，并且果汁、果肉特别香甜。在海南，处处可见高大挺拔的椰树，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的作用下，还可以呈现出不同的韵味。无处不在的椰子树，几乎成了海南不可缺少的装饰品。

　　到了海南，可以畅饮新鲜、清凉的椰子汁，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有一次还买到了一个千分之一概率的粉红心椰子，当地人都说我“中了大奖”。

似乎在旅程中的每一刻，我都是在轻松度过，没有负担，没有忧虑。我想，不能允许坏心情停靠，不然就辜负了老公费尽心思策划的这次长距离自驾游。

　　五指山的热带雨林。

　　热带雨林景区满眼绿色，是天然大氧吧。这里藤萝密布，古树参天，可惜用手机拍不下来。

　　海南不只有大海和椰树，还有瀑布和溪流。这是陵水的吊罗山。

　　陵水吊罗山的枫果山瀑布。

留下一段瀑布原声，是不是更有身临其境之感？



世界很大，但是我觉得旅游往往是小地方最好，我更喜欢这种“小众景点”，游人少，可以静心赏景。拍这个视频时，现场只有我和老公两个人，录视频时全是大自然的声音。

　　不见游人的地方，好像仙境。据说海南负离子含量最高的森林氧吧就在吊罗山，最大负氧离子浓度值达到每立方厘米12.5万个。

　　走进兴隆热带植物园，便像打开了一本热带植物的百科全书，有一般植物园内见不到的奇花异木，如：可可树、咖啡树、榴莲树、黄金椰子树、胡椒树、无花果树……

　　东南亚风情的巴厘村。不由地想起了一直关心我的印尼的老师们，好想念他们！希望自己好好坚持，履行诺言：去印尼看望他们……

　　隐居山林深处的神玉岛和茶溪谷。独立原生态的水上木屋，临水依山而建，自然唯美，微风轻拂，水波不惊，山、水、树、屋浑然一体，犹如世外桃源。

　　爬上爬下，走了很长的阶梯栈道，对体力是一个考验，好在坚持下来了。

　　海南的各种奇花异草。

　　3月17日，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早晨六点我们就出门了，去三亚的301医院肿瘤科抽血、做加强CT检查。医生当时就能从电脑上看到片子。我和老公忐忑地等待结果。医生仔细对比了一个月前的片子后，告诉我们说没有什么变化，新长出来的东西不像是转移，应该是手术以后的疤痕条索影。抽血的结果也出来了，肿瘤标志物指标都正常！我和老公无比高兴，大声向医生道谢。医生笑了：我什么也没做。他再三叮嘱我们一个月后再复查。我们悬着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至少一个月，再远的事不去想！从医院出来直接驱车前往三亚南山寺拜佛。

三亚南山海上这座高108米的观世音菩萨像有几个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面向你，很神奇。据说南海观音还特别的灵验，自建成以来，不仅护佑着海南这一方热土，对诚心许愿的人而言，也是有求必应。从前不信神信佛的我烧了三柱香，感恩，祈愿。



这天，我在南山寺走路像是踩着音乐的节奏，很想大声唱歌。走了上万步，也不觉得累。晚上和老公喝了啤酒开心庆祝。下次复查“拆盲盒”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不去想，允分享受当下这一个月足矣，不然快乐就没了。

　　

　　南山寺里的旅人蕉遇上格桑花。

　　保存着海南最原始的土著民族——黎族风情的槟榔谷寨。

　　儋州的东坡书院。

认识“儋”字，是因为儋州；知道儋州，是因为苏东坡。“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三个苏东坡最失意的地方，却成就了他的文学巅峰。 他之所以被无数人真心敬仰， 不仅因为其在文学成就方面的才华盖世，还因为他在遭遇一贬再贬的悲惨命运，面对人生无常时表现出来的风淡云轻、乐观旷达的人格及境界。人生困境时，当学苏东坡。

我希望也能像苏东坡那样用一种人生向前的信念，去活出生命的宽阔和内涵。我相信从他那里获得的光明而温暖的力量，足以化解隐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懦弱。

　　在儋州看日落。

　　漂亮，干净，安静的海花岛，风景如画。这是一个来了之后还想再来的地方。岛上还有许多由一流国际建筑大师打造的时尚建筑。

　　广东清远市江滨公园的丁香码头，洋紫荆花、垂枝红千层花、无忧花等等群芳争艳，装点着春色。

　　赣州的闻名的“十里樱花锦锈公园”里的玉虹塔和千年古榕树隔河呼应，樱花已经开始含苞吐萼。

　　金溪县的象山公园虽然不大，但是很漂亮。

　　婺源的名字是与春天联系在一起的。有一种春色叫“婺源黄”，有一种浪漫叫婺源油菜花梯田。婺源黄虽然质朴，却又明艳，它以其铺天盖地的优势敢于叫板桃花、梨花、杜鹃花……与其争奇斗艳，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黄灿灿的油菜花与远山、近水、粉墙、黛瓦、马头檐的古村落相映，构成一幅幅绝美的水墨丹青画卷。春之婺源，此行，我有幸相遇。

　　漫步在春意正浓的乡间小道上，走进油菜花开的田野，沉醉在养眼的油菜花丛中。

　　徽州古城，是保存完好的中国四大古城之一。在这里有许国石坊、九凤九龙壁……还有我一直敬仰的著名教育家陶行之纪念馆，“捧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位于黄山黟县的宏村。

在皖南众多风格独特的徽派民居村落中，宏村是最具代表性的。全村现完好保存明清民居140余幢，背山面水。在这样人气旺盛的“大众景点”，顺便感受了一下拥挤的人潮和车流，人山人海也是风景。

　　位于兰溪市的兰湖旅游度假区。

　　2500米长的兰溪地下长河

　　著名的钱塘江观潮地海宁盐观。

每年中秋节前后的钱塘江大潮是一大奇观。其实每个阴历月的月初和月中的几天也是观潮的好时机。这次经过浙江恰逢阴历润月中下旬，特意来到盐官停留两天。此时的大潮虽不及八月的气势磅礴，但能亲临其境地体验一下，尤其是在当地人的引导下进行了“追潮”，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一口气看到了“一线潮”、“龙头潮”、“回头潮”，也算是不虚此行。

　　这个视频是“回头潮”。

　　不知不觉，两个月的快乐旅行结束了。我们已经走过了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广西、海南、广东、江西、安徽，浙江、上海、江苏、山东……行车记录显示跑了一万公里。遗憾的是由于美篇的篇幅所限，本文只记录了到上海之前。



这次的南方寻春自驾之旅，在生机盎然的山水之中，不慌不忙地品味人间的美好与惬意；在风轻日暖的气息之中，平静坦然地接纳生命的所有；在万物复苏的时光之中、从容放松地思考自己与未来的约定；在浩瀚的大海和神圣的观音面前，真诚地许下自己内心深处的期盼……

其实，“春天”在人们心里已经超越了某个特定的时间，它不仅仅是一个特别的季节，它更是一种向往、寄托和敬畏。春日，春风，春雨，春草，春花的春之绚，让春天在我心里成了一种生命力的象征，一种美好的感召，一种新的开始。2023年，老公带我早早地提前享受了春天，真好！

春天如约而至。即使心里的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也总是要生活下去的，不去为明天担忧，只活在正在发生的当下，“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不辜负生活的美好 ，不辜负亲友的期待。

都说在“癌王”面前，好的情绪、好的心态至关重要。感激春天、感激一路美景，感激爱，赐予我了这味良药，赐予我满满的能量。在以后的抗癌路上，还要继续拆“盲盒”，还要迎接更多的艰难，但是，即使脚下是悬崖，眼睛依然会看向远方的风景和希望……

2023年4月10日